作者:雁过寒潭
他,他要上广播了!
“老先生,能跟我们讲述一下当时的情况么?”
主持人,也就是刚才扶着他上来的美女坐在他和小六子的对面,温和地说道。
“吾……吾能说上海话嘛?吾国语很差的。一句两句还可以,多了不来赛的(不行的)。侬最好也说上海话,不然吾听不懂……”
老头实话实话的态度,引得外头的记者们又是一阵哄笑。
不过这又进一步证明了他话语的真实性。
在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老头和小六子一搭一档,两人像是说书一样复述了当天的遭遇,包括小六子如何在看到那个东洋人第一眼的时候,就根据他奇怪的服饰看出他不对劲,还有他在行迹败露的时候,又是怎样气急败坏地骂人,结果被他们看出是日本人。
“吾年轻的时候,也是跑过很多地方的。这个人哦,一看就不是中国人。吾们上海人骂人,第一个反应是‘册那’。宁波人是‘娘希匹’。南京人是‘吊糟一逼’……那个人说‘八嘎’!‘八嘎’我懂的呀,就是日本人的‘册那’呀!”
这老掌柜在摆脱了一开始的羞涩后,就对着话筒开始表演起了自己的语言天赋,不但把外头正在写采访稿的记者,怕是把整个正在听广播节目的观众都给逗的前仰后合。
哎,当年他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如果不是能说会道,老老掌柜也不会把自己的独养女儿嫁给他,然后把当铺也交给他呢。
“好的观众朋友们,这位‘吉祥当铺’的掌柜杨阿发,因为提供了重要线索,他上交给巡捕房的金表也被证明,确实是时迈总经理罗夏至丢失的私人物品。因为他是首个提供如此重要线索的证人,时迈百货经过商讨,决定破例将赏格改为一根二十两的‘小黄鱼’。我们现在就颁发给他。”
主持人适时阻止了掌柜的发挥,然后在众人的见证下,将一根放在檀木箱子里的小金条,郑重其事地递给了杨掌柜。
外面的记者对着他俩“噼里啪啦”一阵猛拍,就在今天下午,这则让人艳羡的新闻就会刊发到上海大大小小的报纸和时迈的杂志上。让他成为上海滩的大红人。
“另外,这两天时迈的保安部收到了大量被印上时迈总经理罗夏至私印的所谓‘欠条’。经过专家鉴定,这些‘欠条’的签字都是模仿罗经理的签字。而且所有的欠条的纸张都是在‘功德林’里现买的最普通的纸张,而不是时迈百货和罗氏商行定制的专用纸。”
主持人把激动的掌柜送出演播室后,对着记者们展示了这几天陆陆续续收到的欠条。
“不过众所周知,罗经理被打劫之后,非但中了一枪。还丢失了包括大衣、钱包在内的各种私人物品,其中就包括这枚私章!”
主播用纤纤玉指指着那个红色章,对着记者说道。
“时迈百货在次声明,此枚丢失的印章已经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应。而罗经理在被抢劫的时候,右手的手臂中枪,完全没有办法写字。所以您如果看到任何印着这枚印章,带有所谓‘罗夏至’签名的任何文件——它都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
“它都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
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坚定女声,椿樱子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他的中国丈夫。
“樱子……我没想到……”
罗沐泽慌乱地说道。
“是啊,你每一次都没有想到!每一次!”
女人怒极反笑。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的弟弟比你来的心狠!他对自己太狠了,你这样的阴暗小心思,他完全都不放在心上!你如果有半点他这样的‘狠’,我们也不至于每一次都给他做嫁衣!”
椿樱子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只留下一脸颓丧的罗沐泽,和他办公桌上的那一份写在“功德林”最普通的纸上的《股权确认书》。
原来写在樱花百货专门纸上的那份确认书,因为罗夏至临时加了条件,只能作废。于是手下就拿来了“燕来茶馆”里用来记账的纸……
而这张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得来《股权确认书》,在今天的广播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张废纸。
自然,他们也是可以凭着这张合同和罗夏至对簿公堂,请求专家鉴定字迹的的。但是罗夏至在使出苦肉计打伤自己后,报案时候已经说了他是被“日本浪人”所伤。
他们这个时候跳出来,合同是真是假不说,不就先等于承认自己和那个无中生有的“日本浪人”有所联系么?!
三弟啊三弟,你也太狠了!
罗沐泽恨的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那个东洋人是谁?
另外可能不是江浙沪的朋友,觉得上海人自称是“阿拉”,有时候看到民国戏里,有人东一句阿拉西一句阿拉,就让人觉得很可笑。
因为“阿拉”其实是宁波话,因为上海早期移民里有很多宁波人,所以给大家造成了上海话里有“阿拉”的错觉。
其实正宗上海话和上海乡下话(又称本地话)里,“我”就是“吾”或者“伲”“吾伲”。只有在表示“我们”的时候,上海人才会说“阿拉”。
所以你如果看到电视里,有个人明明说自己是上海人,左一句右一句“阿拉”,那绝对是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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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抵制日货
罗夏至用一只手臂中枪这样“最小”的代价, 换来了暂时的胜利。
是的,暂时,因为这个在短短半个小时内想出的主意漏洞实在太多了。只要罗沐泽, 或者任何一个有心人跳出来发出质疑,那么他这个谎言就会被轻易地戳破。
比如, 为何只有他受伤, 他的秘书黎叶和侄女罗婉仪两人都安然无恙?
又比如, 被黎叶问询过的火车车员, 当时可是亲眼看到笑笑是被一个日本女人和她的手下接走的。那么为什么到了罗夏至称述案情的时候,只出现了日本浪人,日本女人的下落呢?
总之,这个出于“急智”的布局绝对谈不上精巧,甚至算得上漏洞百出。
不过, 他赌的就是罗沐泽夫妻“心虚”。即使拿着他亲自签名盖章的股权确认书,他们也没有胆量对他当堂对质。
不,或许说,他赌他二哥不敢。
在这段时间的几次交锋和与大哥罗云泽的交谈里逐渐了解到,他这个二哥的性格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