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讳疾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彭涯一个人的时候,联络不上谢家的小少爷,但他现在背后有着雄厚资本支持,竟也绕过了谢怀恩的监控,仿佛做着某种隐秘的地下工作般,和谢虚接上了头。
谢虚看着身旁批着文件的谢哥,选择了单向投影通讯,声音还略微压低了些。
“您好,请问是?”
彭涯直言不讳:“我是谢夫人的朋友,也曾经是你父亲的工作伙伴。”
谢夫人临死前,也没有将那些隐秘的丑闻说出,只哀求彭涯为谢虚保障后半生——恐怕她当时也没想到彭涯胃口那么大,要争下整个谢家。彭涯自然也以为,谢虚尚且年少就父母双亡,定然很怀念亡父亡母,想从这方面入手,给自己塑造一个可靠的长辈形象。
对面淡淡地“嗯”了一声,好似也没什么特殊反应。但彭涯已经被成功“接头”的喜悦和紧张感,冲击了全部的心绪,还以为谢虚激动得失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为谢虚分析当今的形式——
他的身份血统是多么的高贵,而谢怀恩借着谢氏长子的身份获得了多少好处,褫夺了多少谢虚应有的利益;将谢怀恩的手段毒辣渲染得淋漓尽致,把他和谢虚摆在了对立面,好似谢虚现在就是一个被迫害的嫡皇子,再不主动出击就要被亲王谋反一样。
谢怀恩原本还很沉静,但听着彭涯将他那些并不算君子的手段揭开时,狠狠地皱了皱眉,有些慌张地看向谢虚。
然后黑发的少年,微微凑过来,柔软殷红的唇映在他的唇边。
浅尝辄止。
那是一个带着安抚性质的吻,谢虚身上那被药物压抑得极淡的信息素味压过来,十分好闻。仅在呼吸交触的瞬间,谢怀恩好似从唇边“噌”地生出灼烫的热度来,耳垂微红,被少年撩拨得不行。
谢虚对他笑了笑,黑沉的眼中似沉了落星一般晶亮。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平缓地“嘘”了一声。
谢小少爷少有这么恶劣的时候,但谁叫彭涯在他眼前这般评价谢怀恩,就算是泥人,也会激起点火性来。
“我该怎么办呢?”谢虚道。
彭涯如同被激起心中雄心壮志,将计划说了一通,又告诉谢虚当日该怎么说——
“可是谢哥没有囚禁虐待我,他在给我治病。”
少年音色惑人,似乎还带着一点动摇,有些茫然;让人心都听得一融,恨不得什么事都顺着他。彭涯也是心中一软,但想到那评估的大笔利益,仍是对他道:“你那时才多大,怎么知道自己是被囚禁了,能识破谢怀恩这种伪君子的诡计呢?谢少爷,你想想,凭借谢怀恩的手段,他要暗中埋察人手抢夺谢氏再容易不过了,你斗不过他的,只有将他送进监狱,谢氏才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你才能真正掌握谢氏。”
他又道:“监禁虐待的罪名,有受害人的谅解还是容易减刑的,只让谢怀恩在监狱待二十来年——他出狱后,还是正值壮年呢。到时候谢氏也稳定了,您再补偿他也来得及。”
通讯那头传来温软的一声“好”,音色又分外好听,直让人听着心痒。便是彭涯,也是回味了许久,才挂断通讯。
他哪里知道,谢虚在另一端已是笑意尽失,眸中凉薄地像是含着化不掉的坚冰,便是强抑着怒气,指尾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还要谢怀恩亲亲才好。
谢虚已经知道对方要什么时候搞事,鸦翅般的睫羽微微垂落,半遮住情绪,声音都有些闷闷的。
“谢氏周年庆典那天,我也要去。”
谢怀恩倒是能解决这件事——哪怕星网上的风言风语会多些,却也伤不到他本身。换在之前,他或许还会因为想要保护、以及那难以诉之于口的独占欲,拒绝与他人分享自己的珍宝,隔绝掉所有窥视的目光。偏偏现在……
他连拒绝谢虚的要求都很难做到了。
“好。”
谢怀恩听见自己低声说道。
有些不高兴。
——
谢怀恩对天氏集团步步紧逼,没有半点要缓和的意味,而对方也终于在某个特殊的一日出了大招。
谢氏的二十周年庆典,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十周年的时候,谢怀恩刚刚接手谢氏,办了个不温不热的庆典,来人只有些破落贵族和三流明星;但如今的谢氏今非昔比,门槛极高,宴客名额更是一席难求,有谁能收到请柬,那当真是能吹嘘炫耀许久的荣耀了。
没人会轻视这个完美的社交宴会,尤其是它对谢氏的意义非凡,听说要公布许多谢氏日后的重大举措,足以改变星际的动向——尤其是谢怀恩这个相当神秘的魔王鬼才也要露面。
但其实,留给人们社交的时间极少。这对部分人而言是幸运的,比如克里斯汀可以躲开那些难以直接拒绝的贵族同僚,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外交辞令,可以好好地在隔间中看着真正的正戏开场。那个谢氏如今的掌权者在高台上交代谢氏的新兴商业计划,听着下面一群又一群惊呼的浪潮,那些知名企业的总裁们用仿佛赞美天神的目光看着谢总——事实上,谢怀恩在商界的地位或许真是如此。
唯一值得让克里斯汀注意的,是谢怀恩身上与自己十分相像的气质。
英俊、成熟,带着仿佛不可触及的高傲姿态。或许是同类相斥的缘故,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是令他讨厌的类型。
他们合不来。
现场的话题中,也只有“收购求生10%股份”让克里斯汀略微感兴趣。
谢怀恩的年度总结简短得可怕,不过二十分钟就说完了全部,接下来则是受邀媒体的提问时间。
这些问题都提前筛查过,谢怀恩也看过一遍,没有刻意准备答案,但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简单回复。
直到第七家媒体提出的问题,明显超过了筛选的尺度。
“请问谢总,您在不能继承谢氏,掌控全部资金链的情况下,为什么有信心能拿下求生PTSD的股份呢?”
第180章 罹患信息素紊乱症后(五十三)
戴着金框眼镜的记者如此问道,他的语气恭敬,那双眼里却是惊人的含着锋利与挑衅,声如寒刃,直切进人心头。
规整的西服上挂着“传西媒体”的铭牌——那是家颇有口碑的老媒体,只是因为经营模式落后,日暮途穷,是谢怀恩砸下大笔资金支持后起死回生,之后传西媒体与谢氏惯来合作互利,这记者这般砸场子,旁人已是递过来不解又惊骇的目光。
循惯例,这时安保已经将人“请”下去了,可或许是正在直播中的缘故,竟也无人上前阻拦;连旁边的会场负责人,都没上前打机锋,先把这事盖过去。
唯独谢怀恩低头俯视着他,金色的发在灯光下灿烂如黄金编织,连那眼睫都像是珍宝沉淀的细碎金色,却偏偏没有半点暖意,只让人觉得漠然。
至少那提问的记者,已经微微有些发汗,那双眼也不再直视谢怀恩,只是仍不肯退后,好像要等这谢氏总裁回答才算完。
“我的确是谢家养子。”谢怀恩极其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