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讳疾
连柳玉生,他是见过谢虚的样貌的,都忍不住心脏微微一紧。
在花楹台上的谢虚,似乎比那日他隔着遥远所瞥见的惊鸿一面,都要更让人魂牵梦萦。
谢虚将斗笠挑落,动作未停,几个剑势便将笠上轻纱剥落,蒙于剑上。他的双剑出鞘极快,轻纱婉转流连在剑锋,好似由他随心所欲的命令一般,简直如同化作烟雾,缭绕于身旁。
——这是谢虚想出来作弊的法子,他的剑势不够柔软,一时难改,便借用这些轻纱外物掩其锋芒。恰好他的剑锋极快,动作开合大,不会让轻纱坠地。
谢虚出剑快,步伐却稳,那黑发柔顺地散落下来,半掩面颊。众人在起舞间能见到他的侧面,黑沉的睫羽卷而翘,每一处都漂亮的让人昏沉。
坐在台下的陈少爷也是真正呆住了。
那一刹他眼前似被映亮,心底涌进的欲念与独占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甚至忍不住要拂袖上台,将那人禁锢在怀中偷走,不让人瞧见这独一无二的珍宝。
可是他亦是昆仑派弟子,是门派中被旁人艳羡的武学奇才,怎么会不知晓,这台上人的剑法有多高超——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剑舞!若不考虑内力,陈少爷自忖也是赢不了他的。
这人是什么来头?
陈少爷正勉力静心,不看花楹台上那人。却发觉融城主坐在一旁,目光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眼睛眨也不眨。相比他先前对那些美人的冷淡态度,反差大的奇怪。
当然,这样祸水的美人,谁盯着入迷都不会奇怪,但那人是融司隐。
陈少爷先前便
听融城主不近美色,看他会来这种烟花之地,便战战兢兢觉得极奇怪了。方才一番观察,融城主果然镇定淡然,不为美色所动,只现在才泄出几分异常。
看来融城主,是为了台上美人来的?
不行,不能这样想,要从最符合事实情况的可能性出发——陈少爷思忖片刻,揣度道:“融城主是为了此人剑术而来?”
台上人的双手剑,实在是诡异的厉害,引起剑痴融城主的注意,也不奇怪。
“不,”融司隐微微一顿,突然挽了挽唇,“我为他而来。”
“他是我心悦之人。”
第216章 天下第一(三十三)
陈少爷刹时间目瞪口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入了梦中,要不然怎么会见名满天下的融城主和他一起逛花楼,还和自己说,他心慕那花楹台上的美人。
要知这里,可是秦水城,是朝花节。
这样隐秘的事……
陈少爷唇微微发白,那捏着酒杯的手也收紧了些。
知道这样的秘辛,他不会叫人灭口吧……
可这样祸水的美人,还不止融城主一个心慕之辈。
鲛灯下的舞剑之人愈加显得风流肆意,雪白的肤好似凝雪的脂膏,教人移不开目光。
黑发的美人微微垂眸,眼睫细长,覆下一层阴影。他的目光只落在软剑剑锋之上,不分薄丝毫于旁人,教那台下众生都心中生出躁意、妒意。只偶尔得他一个目光转圜,便又激动得似要掀起千层浪般。
有人目光痴痴看着,那酒液撒了一身,却还丝毫未曾发觉,倒像是吃酒吃醉了般,面颊红彤彤一片,在光影斑驳下显得格外沉迷,一双眸眼晶亮。
燕夺盛从未想过,他也会与那些庸夫俗子般流露出痴态。只见那美人不经意望过来,顿时胸中便似压着一团火焰般,灼灼熬人。
他下意识摸着腰间的羊脂玉,那冰凉触感非但没让他冷静下来,反倒是玉佩被手心温度熨得温热。
旁边的隔间中,忽地便传来一阵喧哗声。
守在花楹台旁的龟公、和秦水城掌事调来的护卫,都拥在那门边,还有女人音调微高的劝诫声。
“公子稍安勿躁,这般实在不符规矩……”
“还有什么可等的!”年轻男子的高昂声音传来,“爷现在便要带他走,银两几何,你们开就是了——尚书府的嫡长公子,难道还会赖了你们的帐不成!”
台下那些客人们,听见这样的话,顿时都心气不平起来。只想些这样的人若被锁在后院,再也不能得见一面,哪怕理智上顺从,愤怒却也下意识从面上返出来了。
负责督办这花朝节的掌事满脸为难,他们早在谢虚入花楹台时,便谴人去调查来历。
毕竟他们这样见惯了红颜枯骨的人,都被台上那人的样貌给摄住,还要连忙撇开眼,怕出了差错——丢差事便罢,别连魂也给丢了。
来的报讯上写,这人原是南竹馆的公子,意料外情理中的,偏偏还是不卖身的白倌……虽说今夜之后,这要不要卖身也难说准了,但哪里有选举花魁还没成,便急色着要将人掠走的。
这是打他们秦水城的脸面。
谢虚在台上,自然也听见了那公子的叫嚷声。
他心中虽是一片“……”,面上却不显,只将舞剑的动作又放利落了些。可他心态再稳,也忍不住在转圜间瞥了一眼那喧闹的客人。
锦衣华服的公子已是拨开众人,要闯上台了。那一眼恰好落过来,如蒙春雨,一点便叫尚书公子心花怒放。
他一下悸动不已,心好似都被电的滋滋发麻,更是失了魂般便往谢虚那走。
他也不知晓谢虚的姓名,嘴里便喃喃着美人。因他身边还带着家丁,那些护卫更是不敢真碰伤了精贵的尚书公子,一时这么多人,竟还拦不住他。叫那只会些粗略武学的尚书公子,一举翻上了花楹台。
这一下不仅是秦水城的掌事心焦、台下的客人愤怒不已,便是连台后的柳玉生,都是转瞬间白了张美人面。见那外表正经算是个人中龙凤的公子一幅色魔嘴脸,恨不得他害了急病横死花楹台才算好。
借着酒意和迸发的兴奋,尚书公子的双目不知为何熬得通红,一张
白面连着脖颈都红成一片,步伐还有些踉跄。他原本走得急,真要待谢虚眼前了,却又停了下来,宽慰他道:“美人儿别怕,我、我不弄你,疼你还来不及。你若跟着爷,爷纳你为男妾……不、抬你为男妻,从此这房中,我只留你一个贴心人……”
谢虚:“……”
他的剑舞至最后一式,那剑锋轻飘飘便点过尚书公子的脖颈间,谢虚唇微挽了挽,低垂的眼睫将情绪遮掩得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