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祈舞 第119章

作者:极限一掌 标签: 玄幻灵异

“从山脚到此地,阻击的数量已近三千,不会是痴想着耗空我们修为吧。”津滇望着对方打量一番头脚,点点头:“不错,没拖后腿。”

“别说大话了,”杉弥瞥了他颈间一眼,“那条项链上的名字,还剩下多少?”

津滇勾起银牌,说道:“这个?沿河生活的百姓起名字,总会带着沛然的寓意,这能帮我快点解决敌人。行了,快走吧。”

二仙纵身向百谷位置奔去,如片羽流光翻山越岭,来至一沟渠,忽感地底有邪佞之息,杀机直突而来,津滇一晃身,喝道:“散!”

地破石惊,黑星溅落,怒火燃到脚下,一只百节巨虫用坚硬的头角撞开山岩,探出半身,扭足爬出,它背上骑着一物敲击战鼓,脸部似乎由无数蚊蚁组成,卷成漩涡状,代表许多生灵的噩梦。从巨虫四周又拱土出现不少恶象:长满了白毛的一坨眼球睥睨着一切,它活捉了三四个农户,用细密的白菌丝把他们的头黏在一起,奴役人腿行动;满脸麻子的走沙为荒芜本身,凡是靠近它的都会被抽干水分,立即干枯;还有身上长了多个肢体多个五官的鬼,行动起来十分不协调,似乎由什么怪癖组成。

“这几个倒是有些脾气。”津滇手持除魔剑往前走了两步,他的眼睛渐生金色,瞳仁竖起,“不过,本仙赶时间,没工夫伺候。”

而在他身后,稍顷又冒出四五个新鬼来,有耀武扬威的六首金刚铜像,如同贪婪贡物却不做事不回应的伪神;有赤火朝天以焰做裳的凶鬼,古名旱魃……个个威猛不弱之前,皆有与鬼王一争高下的实力。

杉弥心急,这些不是杂兵,打起来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弟弟要怎么办?他暗里想怂恿其中关系,沉吟了一下,便主动上前说道:

“各位,你我如天地脉,原本两不相交,今日看来诸位能力不俗,却甘心在邪魔手底下做跑腿,难不成鬼怪也有谦逊之心么。”

“不然。”

穿着火织长裙的女魃粗声回道,“鬼王大人启了吾众的心窍,开了吾众的眼界。此一时豁上性命也无妨,人间恶孽不减,终途仍为九泉,吾众数十年后可再聚首。倒是尔等没了一日,地脉就更强盛!”

杉弥无可奈何地摇头:“小仙倒不明白诸鬼为何要争这口气。纵使地脉阴象盛极,白昼有金乌,夜中有星官,人间欢谑与卿何干?众鬼离开长夜台后靠什么活下去?实在鲁莽。”

女魃哼道:“上仙真是不知九泉九狱的苦,长夜台自古宿命残忍,它令吾众于贫瘠中自相杀戮,永无止息。是鬼王大人统帅了吾众,带来长生族的午脂与星月蓑。且长安和洛阳建有地下皇城,日光星光又有何所惧?就由吾众代替长生族登上此世之巅吧!”

杉弥并不急躁,否定道:“非也,长生族再与鬼族相近,他们也是人。有人的外形,人的开化,人的习性,倘若你们仿照他们样式妄自暴露于人前,干政涉世,必被当作异类铲除,遭受更多咒诅,直至自我反噬,一切皆为徒劳。”

“似乎有理……”

鬼怪们听明白了,长夜台是它们的束缚,却也是屏障,唯一可能在外面活下来的,也许就是那位能混迹于人群,近乎凡人外表的鬼王。他无畏星官仙法,可在璀璨的夜下畅行无阻。

鬼怪们彼此议论,“莫非潇君利用我们?”

“若是不像潇君说得那样……”

女魃一看鬼心动摇,立即喝止杉弥:“尔等休要再蛊惑吾众!”

津滇抱起胳膊笑着拱火:“听出来了,你对鬼王有意思嘛,不如乖乖请本仙过去,本仙碰见它定会为你说媒的,如何?”

“猖狂!”

女鬼羞恼挥袂,烈火炎炎烧透三寸之下,紧接着走沙怒吼伸臂,大地龟裂,各路鬼怪纷纷使出动作,荣木凋零毒虫遍地,焦原竭泽万田改面,此地方圆十里之内再也无法耕种,亦不能安居。

河伯闪躲下来,用手扇了扇热风,问旁边的人:“喂,好像克制你呢,你不会死在这里吧?”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杉弥回他,又使了个眼色,从袖中掏出一条金枝,悄声道:“它们刚已被落梦花拖入梦中,所施招术皆为虚幻,我们也不会耗费真实修为,记住,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津滇听了正合心意,赞许一句:“哈,挺机灵的么。”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

说话间,河伯已遣来青霭遮身,洇烟里人影消失,再出现时,是一条青龙从中直冲云霄!

玉青蛟龙口衔酒壶飞入云流,鳞若翡翠生冷光,眸如金曜夜变煌,摆尾敛云摇曳写虹,辉映四十九座仙山,他一松口,从酒壶中倒出不尽的虚幻河海,如画如卷,墨笔描得河势一上复一上,转眼歪倒成瀑从天坠落,灌向众鬼!

“就算化龙,这雨也绝无可能落在地上,让尔等绝望吧。”女魃勾起嘴角,长袖飘舞如翼:“焰狱奇才,转生之殿!”

大地从龟裂之处喷出岩浆,爆杀朵朵金花,举步之内皆是炬火,直烧到半空,若丛丛火柱烈殿,一直顶向高天。凡是降下的长河都经了这毒火的洗刷,江山好似笼入蒸锅里,炎氛混成瘴疠,目不能视,脚不能移。

“本神还当你们是什么厉害角色。”六首金刚铜像大笑,吐出雷霆,粗壮的紫色闪电蜿蜒击中天上青龙,随即传来一阵龙啸,震颤经山。其他鬼怪则乱中出手,盲打茶神,誓要将他们击杀在这里。

杉弥自知虽不会在落梦花中受伤,但若被对方首先知晓身在梦中,那主导噩梦的鬼就会抢先反攻为主了。于是他以荆棘、蒺藜做剑,踩在烧不透的海桐上有模有样地逃着,偶尔受了招术就半跪在地,状似顽抗。

如此过了一会,众鬼的反应变慢,手脚也不利索,击鼓的噩梦鬼摇摇晃晃,险些从巨虫背上跌落:“呃,不对……这降下的不是水……”

“是酒!”有鬼立即撕下自己的一条手来,嘶吼,“莫睡着!”

“说得轻巧……”另一只鬼已开始打呵欠:“酒被烫熟了更容易醉呵。”

天宫所酿的神明入醉之酒烈极,加了用以制成夺酒的同种天灵药材,催魂断肠,涣心入梦,掠去所思。津滇平时几乎不喝,否则一醉二三日,有急事也耽搁了。

落梦花是第一道梦,若是被拖入天酒所施的第二道梦,谁也别想醒来。沥滴渗漉,渗入肺腑,最是难解!

女魃未料自己一招就促成死局,只得咬牙坚持,甚至在自己人身上点着烈火焚躯醒神,但扑息之后,所有人又再次阖上眼皮,响起呼噜。

当然,此法也有局限,还有两三只鬼怪或是未生鼻子,或是鼻子空为摆设,压根不受这酒气侵害。巨虫昂起身体来回翻滚,企图碾压杉弥,稍不留意损了落梦花,就要此盘输尽;长了白毛的眼球弃了倒地昏睡的奴隶,散落周围,恶意蚀进神明之魄,使杉弥顿生妄自尊大的心气,神情倨傲;金刚神像怒目横眉对敲铜拳,引起噼啪火星,看起来就要降下霹雳神罚。

在它们之上,黑影从天而降,蛟龙开口吐出澎湃黎水,哪怕巨虫也如船帆浮起,眨眼间被除魔剑连续劈刺斩断成截;诡异的眼球们更是在大浪中四散溃逃,不见踪影。

唯有神像还活着,它于浪中浮起平衡,仰望飞舞的青龙:“嗤,河伯!唯有你我了,来与本神一较高下吧!”

青龙长吟,满坡炸雷便是回应。

神像还要再说话,可惜它已被尖锐之物从后撞裂,横穿而过。那绳索拧住它,全身骨节急剧生锈,动弹不得,像孩子手里不经用的玩具。

“好脆,只是一层铜皮啊。”

杉弥在它背后,念着冷峻的字句:“这样的身躯,也敢自称为神么?”

六首金刚铜像低头,它看见自己被荆棘刺穿的胸腔破裂了,那里铜皮外翻,内中粗糙空洞,一无所有。

根本连心都没有。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