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极限一掌
白沃立在最后,暗付道:原来邪魔的名字是叫潇君……啊?怎么又听见个同僚?
徐鉴正要继续辱骂百谷,话语突然卡在了嗓子里:
他看见百谷举起两只手来,各伸出一个食指,顶在额头两侧,那是潇君双角的位置。
百谷硬赌!赌徐鉴不知道自己被邪魔杀了。邪魔在山庙是一个人,在地洞里也是一个人,必是独来独往惯了,不常将自己的私事向外说,反而为百谷的编造锦上添花!
他得意道:“他确实用了别人面目,不过后来也同我仔细说明白了。”
果然,徐鉴登时哑声息音,整张脸都黯淡下去,似乎不愿相信也得被迫接受,喃喃自语:“他给你看了,他给你看了……”
百谷唉声叹气:“看来此人对你许诺过的也向我许诺了,这类朝三暮四的性格,还好尽早离开。嗯,正邪有别,善恶分际,违损行法理应受罚,我便想与仙人们一起……”
他无邪地看着徐鉴,双眼明亮:“一起惩奸除恶,你也要离开深情之幽昧,尽早看清形势才好。”
“你配不上他!”
徐鉴被百谷的态度惹得火起:“你们却看不清自己有没有本事。黄泉血狱里的大军已冲至长夜台,正筹备赶制星月蓑,披上此物,恶鬼们再也不惧怕星官的仙法。一夜之间,可外涌十万,岂是你们拦得住的!”
当真是大消息。
一旁的妖精们都躁动畏惧起来,藏藏躲躲在杉弥的身后,身上的枝叶攀长盛开,纠结成林,好像本能地在做树墙防御,它们彼此纷纷议论:“十万恶鬼……”
“我们必会被奴役,当真不如死了。”
“也会压榨我们的修为,说不准打回原型。”
白沃与九鸩对视一眼,没想到真让百谷诈出些大消息,他怎么突然在这种地方机灵起来?
百谷没被这话吓倒似的,仍旧摇头晃脑地说话:“喔唷,闹得这么大,官府的也要来了,洛阳长安说不定也会被惊动,你有十万大军,官家有百万大军呢,阴山外的胡骠是什么下场,它们就是什么下场。”
他好奇地问徐鉴:“你为何甚恨圣人?”
徐鉴不谈原委,嘲弄地笑:“洛阳可有别的大祸要自救。我在珊瑚挂镜中看到了,他们忙不过来……你猜猜,潇君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百谷爱搭不理,一副站起来要走的样子:“你爱说就说,不讲我也不想听了。”
徐鉴大声笑起来:“李住死了!皇帝驾崩,满城白缎,潇君去洛阳找机会了!哈哈哈哈,说不准运气好,就直接将皇位夺来了……”
九鸩听到这里连忙上前一步将百谷拽回来,轻声道:“可以了,百谷,接下来交给阿兄吧。”
皇族内务,涉及长生族隐情,不是谁都能听的,弟弟还是凡人,被牵扯进去就麻烦了。
徐鉴看百谷要走却不乐意,他还没激够他呢,心里怎能舒坦,追声又叫:
“就连除魔剑也被我们的人拿到了,在我们手上!你还备了什么后手?到时潇君就知道,是我没有背叛他,是我!”
叫嚣声被活藤塞住,成为聒噪的含怒。百谷恢复了他平时的样子,揣着手紧皱眉头,经过爹时低声询问:
“他说的是实情么?我们还有机会么?十万的鬼……”
他想起地底多头矢翼的髑鹘,血河里像稻子般的骷髅,人手的莲花,更失勇气:“我一只都打不过。”
后又担忧地看着白沃:“我刚说的你都信了吗。”
白沃不言,他揉着儿子的后脑勺,将自己的灵息从他的风府穴注入。百谷立即被一股清心养神的气灌得百体舒展,百骨生发,好似浇过春雨的万物欣欣向荣,过分的担忧被化解了一部分。后又被他爹带着,一路飞登雾中天寨,落在竹制的云台上,将那些事暂交给九鸩处理。
“徐鉴是个谎话精。”
白沃背着手,回头看了眼儿子:“对付谎话精,你也就变成了相同的样子。不要再这样做了。”
百谷虚心接受,以为他爹将自己所言全当成了胡话,稍稍安心下来:“我便是觉得徐鉴的性格应如此对付,就耍了个机灵。”
白沃想了会儿,斟酌开口:“嗯,你不是真的喜欢潇君吧?”
百谷瞪大眼睛,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当然不是了!你这样想你儿子么?还以为你不信的……”
白沃看起来松了口气,念他是花心都要谢天谢地,千万别慕上不该有的人:“那还有一个是谁?”
“什么谁?”
“你说喜欢三个人,你兄,河伯,还有个谁。”
百谷揪紧衣角,这里离地三丈高,不想答也溜不走了,总不至于跳崖吧。他奇怪起来:“爹,你不觉得我喜欢的是岚间吗?”
白沃斜他一眼:“是你九鸩哥把岚间带回来的,若你喜欢他,或是岚间对你明明有意,九鸩还会管岚间死活?”
百谷鼓起腮帮子:“你这样想我阿兄的心肠。”
白沃甩了下袖子:“你阿兄的那点心肠,对你跟其他的人的判断可不同,这也不知道?我都懒得理你。”
百谷抱住他胳膊:“你理我,理我,理我。”
白沃往外抽胳膊:“那你就说,看看我要不要打你。”
事已至此,也没有再隐瞒父亲的必要了,百谷直言:“我喜欢的另一位,兴许爹也认识。他是住在沼泽里的神明,看守的地方叫做洞乌拉瓦。我途径那地上山时,遇见了他。”
连名字都不必提,白沃便回想起来游摆在浅水中的蛇尾神,他在回忆里怅然思索:“是洙尾呀,他还在那里吗,那是几个很小的村子。”
谷雨宴上,洙尾酷爱饮酒,却极容易醉,每每要与津滇斗酒总会败下阵来,头上便戴满了惩罚用的白花。
他醉醺醺走着路便会晃悠好几个弯,从岸边游游摆摆地下了河,扑通一声栽进去,再从河里游游摆摆地去了远方,无声无息地过一年。
“这人跟我像,”白沃出神,“都喜欢呆在边边角角,看着人来人往,你居然能遇见他。”
白沃开始觉得,百谷在进行着某种上天意定的试炼,不然,为何总会碰见神明们?
而百谷瘪瘪嘴,不忍再向父亲提及洙尾死了两次的事,只道:“可是他已没了,就是……他看到人走了,没有看到人再回来。于是仙体,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