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越
朔悦随口道:“你从玉露台来我殿里,我也才看完龙崽回来。我走之前帝君不在幽明殿,到我走时也未回来,他现下在哪儿?”
岑羽:?
在玉露台。
不久前才隐了身形,靠在掌事堂的榻上,默不作声地目睹了岑羽与双雪寒的双人现场。
待双雪寒被拉走,岑羽喝完茶离开后,又把那丢在桌上的提及老相好的小作文拿起来,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扫过。
没一会儿,“送”完双雪寒的小周殿官折回掌事堂,原本只是来送账本,顺便给他家殿主收拾下桌子,然而一进门……
小周:“帝、帝君?”
同一时间,岑羽刚到人籍殿,被朔悦询问帝君在哪儿。
岑羽正要说他不知道。
耳边响起小周殿官的传音:“帝君来了。”
岑羽哦道:“我桌上的茶凉了,你给他重新泡一壶,我等会儿就回……”
小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咬着牙含着舌头在哪里偷偷说话:“桌上的那篇东西,帝君看到了。”
有老相好这件事,沧沉知道了。
岑羽默。
朔悦见他忽然一动不动,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岑羽回神,啧了一声,暗想:怪了,沧沉知道就知道,以他和龙神纯洁的互撸毛、抱金大腿关系,这本来也没什么吧?
不恰当的比喻:哪个老板还管员工的私生活?
岑羽自问:我心虚什么?
朔悦一听沧沉就在玉露台,还知道了江雾轻的事,手摸进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瓜子。
这出大戏,龙神提前出场,啧啧。
当天,岑羽回幽明殿,刚进门,便见殿官、侍官们忙里忙外地收拾着东西。
岑羽:?
殿官见岑羽不清楚的样子,反而莫名:“帝君不是说岑羽君想去不拒山,他带您过去转转吗。”
岑羽:!
他这是彻底暴露了?!
不对,什么叫暴露,说得好像他有什么见不得龙的,需要对沧沉特意隐瞒似的。
沧沉知道就知道好了。
只是当夜,哄完外间的两崽回云床,床上只有沧沉,没有龙尾。
岑羽躺下后特意等了会儿,没尾巴。
又等了会儿,身边空荡荡。
他平躺着抬头看去,沧沉坐在床头,翻看着一本天界剑谱。
岑羽见他看得认真,没吭声,自顾躺平,继续等。
等得哈欠连连,沧沉还在看。
岑羽:习惯害人。
没尾巴抱着睡不着。
连他近来撸毛的瘾都似乎被龙神的尾巴惯刁了,别说摸其他的,摸两只龙崽偶尔都不得劲,一定得rua那条大龙尾才行。
眼下……
岑羽伸手,拉了拉沧沉的袖子——他们一起时,因沧沉话少,岑羽便养成了也不多言的习惯。
沧沉看书的目光落下。
岑羽诚恳道:“尾、巴。”
沧沉回视岑羽,低头见他纯然清明的明光与一派毫无杂色的神情,心底转瞬间经历了凡人称之为“五味杂陈”的滋味。
这些滋味若要细说,约莫就是岑羽拉他袖子前,他有些不太高兴,可低头看到岑羽的时候,他心底一下便溢出了欢喜。
可那些欢喜与平日不尽相同,平日是纯粹、一眼到底的欢喜,今日的欢喜,有点点酸,还有点点涩。
龙神品着这番滋味,明白这便是凡人所说的七情六欲。
可沧沉不是人,也不是这天上众多的仙,他是龙。
龙的七情六欲中,独占欲压倒一切。
沧沉眼底又现出了点点金色,眼尾轻轻眯起。
这个时候,岑羽主动聊起了某个话题:“我在凡间时,确有一个老相好。”
没办法,沧沉又不现龙尾,又不搭话的,总不能这么僵着吧?
何况岑羽的直觉告诉他:坦白从宽,即可马上。
哪怕他的理智随即跟上:?不对。坦白个啥?他坦白的立场是什么?给龙族孵个蛋还需要交代以前的感情史?当是政|审吗?
最后直觉压倒一切,开口便承认了。
沧沉挑挑眉,放下剑谱,示意岑羽继续说。
岑羽:呃……这要怎么说……
原主的记忆他没继承。
原主的感情他更没理明白。
但直觉一马当前,岑羽脱口而出:“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好几百年之前,算算也要近千年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
怎么跟在撇开关系、和过去一刀两断似的?
依靠直觉、本能开口的岑羽:“虽说是一段旧情,但也不能就那么不了了之,总要有始有终。”
“我打听他,同旧识问起、提及,就是想最后见一面,给过往做个了结。”
岑羽:????
怎么有股浓浓的求生欲?
不待他回味他自己这个直觉的反应和求生欲是怎么回事,一条大尾巴从云被里钻了出来。
岑羽:!
这下也不用回味了,直觉和下意识的反应有什么好回味的,不如撸尾。
岑羽抬手开心rua毛。
沧沉侧躺下,把手里的剑谱连同心底的五味杂陈一起,甩手丢远。
岑羽要了结,他便带他登门去了结,早早了结。
能有什么?
届时真有什么,大不了一剑把不拒山了结了,一了百了。
何况在掌事堂旁观的时候,他便用神识扫了眼双雪寒脑海中的记忆。
也确实如岑羽所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双雪寒的记忆画面中,如今的岑羽与过去相差巨大,无论是性格、亦或行事风格。
不过在那翻记忆中,那个江雾轻,确实对岑羽许下过海誓山盟。
可那又如何?
海会枯,山可平,合论是一个并未做到的许诺?
沧沉的胳膊穿过岑羽的肩头,将他拥在身前和龙尾之间。
岑羽正要抱着尾巴睡了,沧沉这么挨近,他并未觉得如何,还很自然地抬了抬脖子,让沧沉的胳膊伸过来,又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闭上眼睛的时候,沧沉气息和亲吻第二次在他耳畔亲昵地碰了碰。
而这一次,别说反应,岑羽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习惯了。
而习惯的那些东西,正在一步步悄然地深入。
岑羽连半点抵触都没有,本能地觉得安心,还令他舒服,觉得喜欢。
睡意潮水般起落,岑羽困顿了片刻,忽然醒了。
他闭着眼睛想:这其实不好。
龙神不是他那只大缅因,他的猫会一直陪伴他,龙神可不会。
——不怪岑羽多想,他骨子里便有分合聚散随缘的意识。何况夜深人静时,最是容易起各种念头。
岑羽脑海中开始跑马:如果哪天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可他又习惯了这些……
岑羽睁开眼睛,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龙尾,眸光清透,心底澈亮,一个念头忽然而至:
那就一直这样。
那就不要分开。
而这一次,他在想这些的时候,没有思及他孵蛋的价值。
这一次,他也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紧靠着沧沉。
——龙魂之间可以相互感应,哪怕岑羽体内的龙魂微弱又残破。
这些岑羽不懂,沧沉知道,也感应到了。
他察觉到,便抬了抬被岑羽垫着的胳膊,令岑羽翻身转朝他。
岑羽转过去,正要问怎么了,沧沉靠近,与他额头轻抵。
龙的许诺,不是凭口道出的海誓山盟,是要将对方所想所愿,刻在身躯之下的龙骨上。
沧沉抵额、看进到岑羽眼中,岑羽的所想所愿,正一笔一笔在他的龙骨上刻画,深深地在龙骨上留下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