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越
江雾轻:“……”
若白扭头看他:“我要是没料错,就是你刚刚拉住的那位岑羽君吧?”
江雾轻:“……是。”
若白点点头,搭在他肩上的手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我这趟招你来,正是因这位岑羽君想见见你。”
江雾轻眼底讶然再起。
若白又道:“哦,对了,忘记给你介绍,”挑挑下巴,示意人堆那处,“刚刚拿剑架我脖子的,便是青龙神君。此番也是他出头,去我宫里替你那位旧爱来找你的。”
江雾轻正要开口,若白:“本君尚未说完。”
江雾轻继续抱拳施礼,把头低下。
若白高兴的表情,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你那位旧爱,如今混得很是不错,非但成了青龙神君的枕边人,还为龙族连孵两崽。”
江雾轻:“……………………”
若白说着说着给说笑了,扇子又变了出来,拿在手里,唰一下展开,给搭着肩的江雾轻扇风道:“不过说到底,你才是最厉害的。”
“既能让这位宠爱、殊荣满身的岑羽君惦念着,惦念得龙神都要带他亲自跑一趟不拒山,就为了见你;还能因此让龙神为了找你,把他那柄多年不出世的古剑搬出来,往我脖子上一架。啧啧。”
江雾轻:“………………”
若白满脸赞许:“小江,你不错嘛~!”
那厢岑羽也觉得自己“很不错”,孵龙蛋孵龙蛋,直接把龙蛋孵出芽了。
那芽起先只有一寸长,被小白龙喷过喷嚏、又被小赤龙一口叼住后,原本笔直的芽尖已经歪向了一边。
将领们围过来之后,它又长了两寸长,然而只抽条不长肉,还蔫儿哒哒的,芽尖彻底歪弯向了一边。
看得岑羽直叹气:好好的龙,这还没出生,怎么就弯了呢。
沧沉查看一番后却说无妨,龙蛋没那么娇气,变成了种子长出了芽,更不至于一点风吹日晒都承受不住。
狐老在一旁幽幽道:“可不拒山地下皆是枯骨。”
枯骨上附有浊戾之气,当初白虎神劈空建山时封印的,便是那些浊戾之气。
如今白骨深埋地底,龙蛋也埋在地下,难说会不会受到影响。
沧沉还是那句“无妨”——苍山最早时也是一座坟堆、骨头窟。
狐老心底嘀咕:所以你才长成了后来那般。
早古时要打仗,谁管你,如今四海升平,再来一只小沧沉,龙族还要不要过了。
狐老这时便又觉出了岑羽的好:看看榕原,看看慕焰,又皮又活泼还不失可爱与龙性。
多好的两个孩子!
孵得好,养得更好!
狐老便不理张口“无妨”闭口“无妨”的沧沉了,转向岑羽,要他务必将这小龙芽带出不拒山,哪怕种去凡间乡野,也好过在这山里。
岑羽以为是不拒山的水土不能养好小龙芽,可沧沉又说无妨……
支持把小龙芽留下的将领:“大嫂,听头儿的,别听那老狐狸的,他又不是龙。”
也觉得应该把小龙芽挪走的:“嫂子,你别听头儿的,他是自己不带崽也不多上心,你孵的最后还是你最心疼。”
岑羽:你们都有道理。
恰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人堆外爽朗道:“你们这样,不是在为难弟妹么,要我说,就听弟妹的,弟妹想把这龙芽种哪儿就种哪儿。”
众将领或扭头或让开,现出人堆后不紧不慢打着扇子的若白。
众人纷纷喊:“老大。”
狐老哼了一声。
被唤老大兼被拿剑架脖子的这位:“哪怕是想种去我的毕月宫,”扇子一合,对着岑羽微微笑道,“弟妹尽管同本君开口。”
岑羽后知后觉中讶然:白虎神?
他飞快地在远处树下的江雾轻、面前的白虎神、身旁的沧沉脸上一一扫过——我,我的前任,我的同床共枕的假现任,疑似我前任的现任。
而我前任的现任喊他现任的前任:弟妹。
岑羽:对不住,他才发现这是四个人的戏。
人堆里的乌延这时候忽然看着远处树下的江雾轻:“他谁啊?”
岑羽:小迷弟,你快别问了。
若白打着扇子,微笑地找死道:“问你龙哥。”
乌延还真问了:“龙哥?”
“龙哥”没答,只淡淡扫了眼江雾轻的方向,将他手里还未收起的剑往地上一扎。
扎得一厘不多、半分不少,将将好紧挨着小龙芽,小龙芽跟被吓懵似的,一下挺得笔直。
—
将领们都觉得龙芽稀奇,从前在这山里无事可做,如今终于有了可忙碌的事,一个个去扛水、去磨铁做锄头,立志要为小龙芽的成长出一分力。
大伙儿都去忙了,俩崽子被若白撸
过一把之后也跟着将领们飞了,留下若白与沧沉一道站在山头上。
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山下面对面站着的岑羽和江雾轻。
不过他们两方倒是谁也听不到谁的话——前者不想,后者不能。
若白背靠一根大竹子,打着扇子,往下看,好笑道:“怎么想的?不把人留身边,还寻上门给你自己找不痛快?”
沧沉瞥了眼若白,淡漠无言。
静默了一会儿,若白幽幽道:“倒是我低估你了。”
又自叹道:“我当年若有你这般‘心宽’‘不计较’,还能多多站在他的立场,又替他出面了结心事,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沧沉:“凡间有句话……”
若白:“嗯?”
沧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若白一顿:“老狐狸教你的?”
沧沉:差不多。
不过他这趟带岑羽来,本来就是为了见那个江雾轻。
若白气道:“放屁!他当年可是教我学他当初‘巧取豪夺’‘先留人再留心’。”
沧沉淡淡道:“是吗。”
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淡然。
若白:“……”
山下,岑羽和江雾轻面面而对、相顾无言。
江雾轻想: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当年他们一道,还是在人间的仙府,如今已经是在天上了。
当年他们还是同门师兄弟,如今早已各为其主。
岑羽想:江雾轻不吭声,他不吭声,江雾轻吭声,他也不吭声。谁让他没有继承原主的半点记忆,一出口就得露馅儿。
于是这么对着默了好一会儿,江雾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未想到你已飞升,这么多年,可还好?”
岑羽:原主不好。
江雾轻见岑羽垂着目光,只听不答,以为是千年未见,旧情散尽,早已生疏,自己也觉得尴尬,又不禁满心感怀,连连叹气。
岑羽:别叹,你倒是说。
江雾轻终于道:“我当日初飞升,刚上天时,那百年间,日日都在想你。”
江雾轻亦垂下目光,边说边回忆:“想你一个人在仙府后山过得可好,老宗主可还在,忙碌之余可还在顾照你。若有人轻视怠慢你,可有人仗义出言、替你出头。”
岑羽听着耳边的话,心底渐渐冷了。冷静的冷。
他还是没抬眼,目光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江雾轻的影子,心底明镜:这都是废话。
你我皆知,对当初没了内丹也要留在仙府的原主来说,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在了,还能指望其他人帮忙?
江雾轻:“我也日日在想,你内丹没了,这天上可有什么药丹、宝物,能助你重塑金丹。”
江雾轻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但凡有,我便是祭上我自己,在所不惜也要为你弄到。”
这话刚好提醒了岑羽,当初双雪寒说岑羽在凡间能容颜不老地多活了千年,是因为有江雾轻这个老相好在天上为他谋划。
难道是真的?
却听江雾轻道:“可惜,我并未找到这样的神丹妙药。”
岑羽心底静静道:原来如此。
江雾轻:“后来我被派职,去到了第六天。”
这里岑羽知道,他也终于可以站在原主的立场上替原主问一句:“你在第六天偶遇白虎神,与他秉烛夜游三日,便仰慕倾心,决意抛却前尘了?”
岑羽说着,抬眼。
江雾轻愣了愣,对上岑羽默默审视的目光,缓慢道:“没有!”
“我是与神君偶然遇到,夜游谈心三日,但不过是在聊我那时郁结在心的一些闷话,白虎君愿意听,我便不知轻重地全都说了。”怎么会是仰慕倾心?
江雾轻跟着道:“后来我从第六天卸职,也是因白虎神引荐我去到‘天上天’任职。”
岑羽:等会儿,不是后宫?
江雾轻显然也知道自己籍册上记载的后宫那一笔:“那不过是我去‘天上天’之前,白虎神对我的考验罢了。”
他若通过不了,就要被打回第六天,只有过了那翻考验,才有资格去到“天上天”。
若换了旁人,这个时候听到这里,或许就要马不停蹄地感天动地了:原来曾经的恋人并未负我!
岑羽却很冷静,思考得也很周全。
他想白虎神总不能随便遇到谁,听了三天三夜倾诉心肠的鬼话,就把那人引荐去第十天之上的“天上天”,还正儿八经地给那人做了一番考验,考教他是否有资格去到天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