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越
沧沉在一旁看着,眼底带了些微的笑意,已经不像前两次那般,会对新诞生的同族幼龙觉得陌生了。
他对岑羽道:“小女龙。”
众将领更兴奋了:“女娃!是女娃!”
岑羽在一阵阵的喧嚣中问沧沉:“就先取个小名吧。”
沧沉一下便想到那日岑羽在树下撸他龙尾时,藤架上跟着便开出了一朵花。
沧沉:“小花。”
小花是在半日后睁眼的。
它甫一睁开惺忪睡眼,没看到一片黑,却见无数个脑袋和无数个兴奋得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正对着他。
小奶花懵了,懵完就给直接吓哭了。
一群大男人顿时慌手乱脚,手里拿拨浪鼓的立刻转起来,手里拿勺子的赶紧给舀露水送它嘴边,还有捏起嗓子一个劲儿地说“不哭、不哭”的……
奶龙一看,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呜的,边呜还边蹬腿翻肚皮。
金护蹲在床边,茫然扭头,问:“怎么办?”
狐老气得扔了拐杖:“烽烟里都滚过了,哄个崽子倒难住你们了?我来!”
走过去,想把才一点点大的小花捧到掌心、搂到胳膊里哄,却被大哭中的奶龙蹬爪甩尾的挣扎开,还被小家伙张嘴咬了一口。
狐老没生气,与其他将领一起站在床边,像从前讨论战况一般,一边看着床上,一边严肃商议道:“这么哭闹下去不是办法。”
金护端着装露水的碗,站在一旁,点头:“是。”嗓子都得哭坏了。
狐老仿佛在传达什么不得了的军令:“这样,你速速去请你大嫂。”
乌延手里拿着逗孩子的木雕小老虎:“请不了,大嫂去如厕了。”
众人集体默,小花呜呜哭。
片刻后,众人围着床,继续毫无章法、吵吵闹闹地哄崽子去了。
没人想起来,他们身后就有一尾与小花同族同种的大青龙。
若白笑死了,对沧沉道:“可见在孩子的事上,爹这种东西,大家都觉得没甚用处。”
沧沉淡淡接话道:“故而在天界时,这代天君派一个仙官去我殿中,与阿羽一同照料龙崽,很是有一番道理。”
“……”
这次换若白捏碎茶碗。
“怎么哭了?”
岑羽回来了,甩着手上的水,快步进洞、往石床的方向:“我来吧。”
沧沉眼风都没再给若白一个,跟着起身,与岑羽一同往石床走去。
若白自顾拿了一个新茶碗,自顾倒茶浅啜,大白天的,硬是喝出了借酒消愁的苦闷。
他也往人堆围着的石床看去,看了一会儿,默默心道:我也想要小虎崽。
这话亏得没说出口,要是被狐老听到,得气得拿拐杖敲他。
你也想要?你也想?
你现在知道了?
狐老:我当初劝你要几个,有崽子在,这山里都热闹许多,你听了吗?
如今没有虎崽有龙崽,还是在不拒山孵化的,一生出就能让他们看着护着,狐老高兴得当即摸出了自己的压箱底——
他给了岑羽好几个早古时父神造的法宝,还给了岑羽几份“地契”。
又拉着岑羽的手,亲切地说道:“你为龙族孵龙崽,于龙族,乃至于当年只造出龙蛋、未来得及孵化便羽化的父神来说,都是莫大的情意。”
狐老:“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也就一点你估摸能用上的法宝,还有几份天界与凡间山野的‘地契’。”
狐老:“法宝你自己用着,‘地契’的话,日后你看,若龙崽们大了,有想去凡间山林休眠的,你便给他们一座山,若是日后也想开疆扩土,有一番自己的建业,你便在天界给他们指个地方。”
老人家自然是一番好意,也是因疼爱龙崽,只是……
岑羽: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若白在旁边盘茶碗:“老狐狸,你别把箱底儿都掏了,多少给我这边留点儿。”
狐老:呸!
气问若白:“我还能活到那一日?”
若白笑着:“自然还是能的。”眼风往岑羽这边若有似无地瞧了过来。
岑羽看到了,只当没看到,心里想,这老虎不知道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果然,在这趟不拒山之行将要结束,岑羽沧沉他们将要离开、返回天界的时候,若白说:“礼尚往来。今次也该本君去你们幽明殿做做客了。”
岑羽随他,反正有大青龙应付大老虎。
他只是临走前想起什么,又去先前小花破瓜瓢的山林石桌旁,捡起了被他砸裂成两瓣的龙瓢,布包好,装进芥子。
然而等到要启程的时候,小球与龙妹却钻进山林不肯走了。
想想也是,在幽明殿只能钻泥巴,与殿官、侍官捉迷藏,在不拒山,既能满山乱飞,还有一群人陪着玩儿。
换哪个种族的哪只崽子,都要乐不思蜀。
狐老其实早前便跟沧沉商议过,问两只大一些的龙崽能不能多留些时日,刚好它们能有人陪着玩,将领们也不会那么枯燥,还能将如今已然无用的本领教一些给小龙们。
沧沉并未拒绝,只说一切看岑羽,狐老却以为岑羽如今靠孵龙才从凡人飞升做了仙官,万不可能轻易放手他用来傍身的凭借,必不能轻易同意,便默声作罢,不再多提。
如今眼看着岑羽他们要走了,正是边目送边舍不得的时候,龙崽们扭头甩着尾巴呲溜一下飞进山林不见了,狐老心底顿时老泪纵横:果然年纪大了,便容易舍不得孩子。
一群将领也是,前些时候有多开心,如今便有多苦闷。
却忽听岑羽对沧沉道:“两个崽子喜欢,那就留下好了,反正在殿里也整日钻泥巴,还不如在山里有这么多人陪着野。”
众人:!!!
大嫂万岁!!
连树上躺着的若白都为此挑眉,特意同沧沉传音道:没看出来,你这位竟这般的‘达理’‘贤惠’。
地上站着的沧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若白:可惜。可惜他如今不过给你龙族孵个龙,哪怕被你许诺,得你的金纹,他与你也并未有多大多深的瓜葛。
你当我看不出来?怕是他如今对那些崽子的情意,比对你都多。
沧沉:……
若白成功掰回一局,哈哈哈地笑。
骤然间,山林深处树倒目倾、风起云涌。
岑羽正与金护、乌延他们道着别,闻声扭头,才发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沧沉不见了。
金护、乌延他们见怪不怪:“龙虎争斗么,自古有之。”
岑羽回头问乌延和金护:“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金护:“也不能说忽然吧。”
乌延对岑羽道:“我记得早年有一次,他们也就是路过的时候相互看了一眼,便直接开打了。”
岑羽理解了一下,这大概就是:“你瞅啥、瞅你咋地”的远古神版本。
那厢,山林深处,沧沉和若白早打完了几个来回。
打完后,两人各自分立,继续一个在树上,一个在地上。
若白匀了口气,居高临下,主动喊停:“到底为止罢!你我如今不过彼此彼此而已。”
沧沉丢过去一个“谁同你彼此彼此”的冷淡眼。
若白好笑:“我‘不得’,你也‘不得’,怎么不是‘彼此彼此’?难不成你以为你将人日日摆在眼前看着,同他说说话,与他睡张榻,再把龙尾变出来给他摸一摸,你便与我不同了?”
若白的身影出现在地上,隔着段距离,与沧沉面对面。
既然是他主动喊停,如今又确实要沧沉、岑羽帮一把,他便主动对沧沉“示好”道:“我好歹早你许多年品尝情爱滋味,如今便好言相劝几句。”
话音刚落,若白的身影又在原地消失了,接着凭空出现在沧沉身侧,手一抬,按在沧沉肩上。
若白:“情爱之事,其中最经不得的,便是欺瞒与谎言。”
若白:“以此为始,日后再多恩与爱,迟早也会心生嫌隙。”
若白侧头看沧沉:“比如你将尾巴给他,他不知内情,只当做普通毛尾巴在摸,摸得那般欢喜,哪一日若是被他知道……”
返程大部队那处,岑羽抱着盘睡的小奶龙,与狐老与众将领一一道别。
又唤回不肯走的两只崽子,好好撸了一把,叮嘱它们在不拒山玩归玩、皮归皮,若狐老、将领们教他们东西,还是得认真地坐下来学。
一切结束后,沧沉还未回来,乌延悄悄将他喊去了一边。
岑羽以为乌延是想要果酒,却听乌延分外认真道:“不拒山有我们这些不开化的乡巴佬,说白了就是座野山。”
岑羽心道这怎么还自谦上了。
乌延:“但天界与这里不同,处处都是教条、礼法,约束颇多。”
岑羽点头。
乌延想到什么,耳尖微红:“我不知从前在天界的时候,你与龙哥是如何相处的。”
“不过这趟回天界,你们日后还是多注意些。”
岑羽忽然又听不明白了。
注意?注意什么?
乌延声音低下,耳尖更红了,抬眼看看岑羽:“‘交尾’这般的事,还是得关上门,人前、大白天的……”
乌延脸也红了:“……还是尽量克制住吧。”
岑羽:???
什么……交尾?!
岑羽一下想到那次他在龙藤前摸沧沉的尾巴,大家都看到了。
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