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越
“坐骑呢?他喜欢圆毛、贬毛的?两个腿的、四个腿?会飞的、不会飞的?”
若白已经被这么问了大半天了,此刻烦不胜烦:“龙族的祖宗!你离我远一些可以吗?!”
岑羽神色轻快、坚定:“那不行,我日后是要同你龙哥长长久久、一生一世的,如今有空,你又刚好在,我必得追问清楚。”
若白毛了:“那你去问他。”问我做什么?
岑羽正色道:“他一向惯着我,在我这边什么都好,问不出来的,不若问你,好歹有个参考。”
若白白眼翻上了天。
岑羽欢欢喜喜。
他做了龙的人,龙也做了他的人,除了谈谈恋爱、睡睡觉、孵孵崽,自然还要为日后长久在一起而努力。
岑羽又追着若白问了半个时辰,在若白彻底炸毛前撤了。
撤回阴曹殿,遇见曹阳,一脸爽朗地打了个招呼:“嗨,曹殿主。”
曹阳拜了拜:“上仙。”
抬起目光,追着走过去的岑羽的背影,挑眉惊讶——
从轮回里回来,他竟然不是九孤之命了?
他原本的神魂命数,竟生生扭转了?
曹阳跟着扭过头,满头问号。
他懂情爱?
他不薄情不寡义了?
对了,岑羽……
他上次看的岑羽的阴阳册他扔哪儿了?
审判堂,黑无常狗腿地为沧沉奉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岑羽的阴阳册,白无常站在一旁殷勤地端水倒茶。
沧沉翻开岑羽的阴阳册,因为如今已知晓岑羽出生何处、父母为谁,拜的哪家仙府,便没有从头翻,而是直接翻到了籍册的最后一页。
正要垂眸落眼,岑羽来了,黑白无常识趣地退到一边。
岑羽凑过去,高高兴兴的神色:“在看什么?”
“你的阴阳册。”
说着,两人一同落眼。
但见籍册末页一个大大的——
卒。
沧沉:?
岑羽:……
艹!他这穿越怎么还有掉马剧情?!
第58章
恰在这时, 曹阳冲进堂内,一边“啊啊啊”地喊着,一边冒着大不敬,以他一殿殿主的本职能耐, 把沧沉手里那本阴阳册变没了。
沧沉和岑羽齐齐抬头看去。
曹阳正好“啊啊啊”地冲到判桌前, 身段了得地一个滑跪——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册子要被看到, 他要完蛋!
他迟早折这些远古神手里!
曹阳内心激荡,面色如常,端端正正地跪好, 拜下, 给自己的这番忽然出场寻了一个十分绝妙的理由:
“秉帝君,白虎神如今已在‘度化池’。”
岑羽:度化池?
沧沉并不意外地嗯了一声,亦不动声色地放下不久前捧着阴阳册的手。
岑羽也有意略过那个“卒”, 故意绕过审判桌, 走向曹阳, 问:“什么度化池?”
曹阳最好这二位别在这审判堂, 别看什么阴阳册, 也最好这二位此刻别凑一起,凑一起保不准一个提醒一个, 又得拿阴阳册出来看。
于是岑羽走近询问, 曹阳便站起来转身、脚尖冲着审判堂的大门,特意领了几步, 同时缓缓道:“是这样的……”
岑羽跟上, 两人各打各的小九九, 一起齐心往外走。
留下沧沉独自在审判堂。
黑白无常还要傻乎乎地“卖主求荣”:“咦,殿主大人怎么将上仙做凡人时的阴阳册拿走了?”
一转头,发现椅子上的龙神不见了。
—
岑羽心道:好么, 要掉马了。
却听得曹阳说:“仙胎身死便是死了,提不出魂魄,入不了轮回。”
“当年毕月自刎后,白虎神君是以度化池的度化莲重塑了毕月的神魂,才能令他得以入轮回再世为人。”
“但这天下从来没有白拿的东西,即便是远古神,做了这等逆天改命之事,只要欠了债,便得还。”
岑羽的注意力落在那度化莲上,问曹阳:“白虎神要怎么还那度化莲?”
曹阳边走边道:“度化莲度化莲,自然是度化之用。”
阴曹地府不讲究,能度化便行。
既然没有度化莲,那便只能白虎神亲自上阵度化了。
岑羽当是时还想,度化莲之所以叫度化莲,想必除了度化,外形该是一株莲花。
既然是莲花……
岑羽脑中自动跳出湖塘红莲。
哪里能想到,阴曹殿这处是凡人生死轮回之地,除了阴戾之气,还有这世上所有最负面的东西,尤其是人心。
在这样的境况中,能长出什么好看的莲花?
更不知道,世间美景那都是留给仙界和凡尘的,阴曹地府哪里配?
叫莲花,不过是曹阳这殿主一心向阳光,觉得他们这地儿够晦暗的了,再不弄点好听些鲜艳些的名儿,真的就是晦气上再添晦气。
因此在阴曹殿,甭管什么花、什么河、什么桥,再好听那真的都只是好听,模样根本不能看。
——度化莲,根本不是什么莲花。
它是度化池中的一张巨大的吞噬世间恶念的“嘴”。
凡人重入轮回前,均得涉水淌池而过,只有在池中被那张“嘴”将魂魄上的“脏”全部吸食干净之后,才能重新入轮回。
当然了,那“嘴”也有不想吃脏和吃饱了的时候,一年中总有许多时候屁事不干,沉在湖底跟个河蚌似的睡大觉。
于是从魂魄上脱离下来的“脏”,便会溶入池中、沉下河底,又或者随水在池中翻卷。
因而阴曹殿的度化池,根本不似凡间志怪小说中传闻的那般,是条干干净净、洗涤尘心的河。
它是一汪卷滚、涤荡、又幽深险恶的黑水。
岑羽跟着曹阳到了阴曹殿的“度化之地”,从一处刮着阴风的悬崖峭壁上往下望去,但见深不可测的崖底黑水翻涌、激荡,若恶兽般,张着能吞万物的大口。
曹阳抬手拉住岑羽的一侧袖子,叫他千万小心些,别滑下去。
又说:“白虎君之能,除了龙神,无人能出其右。因此过去那些年,他每一年或者每几年来一次,每次来过后,这池中都能若天界的瑶池般纯净无暇。”
说着,指向远处。
曹阳:“他此刻便在那里。”
岑羽望去,却见黑水边某处的崖石上,若白一身薄衣、撑臂靠坐着。
黑水激打在他赤|裸的脚背上,激起的四散的水汽将他贴身的薄衣都打湿了。
而他那素白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分别拴着一根触目惊心的黑色链条。
这哪里是至高无上的远古神,分明像、像……
曹阳到了“度化之地”,便换了一张淡漠脸。
他淡淡道:“像囚犯,像困兽。”
曹阳解释:度化莲天生地造,生来便有链条拴着,如今莲没了,链条还在,便是谁来度化它栓谁。
扯了、斩断?
曹阳:“世间万物皆有定律。白虎神得到了他想要得到了,如今来还债,万没有嫌不舒服的道理。”
岑羽听出了曹阳话里的意思:这是白虎神该受的。
岑羽远远望过去,一时无言。
换从前,他会想,何必呢,情爱总该是叫人舒服畅快的,这般你死我活,有必要吗。
如今他懵懂地理解了情爱,又涉足其中,不再这么想了。
反而轻轻一叹。
美好又顺遂的情爱,才是真的少吧。
若白和朔悦,必有各自的难处,否则谁不想两全其美、花前月下?
岑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和曹阳一起离开这处“度化之地”。
并不知道,黑水边,若白忽然睁眼,望向拴着他手腕的一根黑链。
——上面开了一朵很小的蓝蕊花。
那蓝蕊花哪里来的,怎么会根种铁链,又每每在若白到来的此时开花,谁也不知道。
连若白都不清楚。
若白只知道,他只要过来以身度化待一些时候,这花都会开。
又会在他度化完,将要离开的时候,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