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陶醉点头:“风味独特,是婺州没有的味道。”
程晋便同人开玩笑:“婺州味道,煨火腿味吗?”
“……”这话,正经人陶醉是接不下去的,于是只能碰杯喝酒。
程晋虽是官场中人,身上却没有那股端着的架子,陶醉因为过往原因其实并不喜欢当官的,但同程亦安喝酒,是一件非常有趣又闲适的事情。
“你这个模样,倒是又与那日在监斩台上完全不像了。”
程晋摆了摆手:“那是工作状态,私底下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当然了,比不得陶兄山水之间来得自在。”
陶醉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原本是觉得这样也不错,但最近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烦躁。”
程县令一听,当即眼睛一亮,道:“烦躁啊,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俗话说得好,知道别人比自己更烦躁,心里就会平顺很多。”程晋放下酒杯,道,“左右你无事时,可以来汤溪衙门兼职啊,现在衙门人少闲事多,多听听人间的烟火声音,说不定你就心定了呢。”
陶醉:“……哪里的俗话,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不重要。”程县令拍着桌子道,好险拍下去的时候收了劲,否则桌子就不保了。
陶醉到底是个软和人,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会来的。”
一听人真答应了,程县令笑得愈发真挚,喝了酒站起来便道:“烤鸡快好了,你等我去取来。”
陶醉颔首。
衙门的院子造得很大,厨房就造得偏后头,陶醉见程亦安久去不归,刚要站起来去找找人,就看到对方的石椅上跳上来一只幼猫。
猫猫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俊俏小少年。
“你怎么会在衙门里?”潘小安一双猫眼骨碌碌地看着陶醉,妄图将人看出朵妖气花来,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一点儿妖气来。
陶醉闻言微微皱了眉头:“妖不能轻易在人前变幻,这里是县衙。”
“你居然对我是妖一点儿也不惊讶,你居然真是妖!说,你处心积虑接近程晋,到底居心何在!”
陶醉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我确实是妖,但我对程亦安并无恶意。”
“你说没有恶意就没有恶意啊,我凭什么信你!”
陶醉性子好,但并不意味着好欺负,闻言便反唇相讥:“那你呢,金华猫惯来喜好蛊惑人,你在县衙,又为何事?你这般轻易变幻,若是被人看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你这是污蔑!是他想留下来吗!不是,一切都是报恩的错!
“你管我,反正我现在是签了契约的典狱官,本喵劝你还是少来汤溪,你以为县衙就只有我一只妖吗?”哼哼,说出来吓死你,全婺州恐怕都寻不到比黑大人更强的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陶醉原是人,后来才成的竹妖,他从不杀生,修炼也以清修为主,故而身上妖气才很浅淡,寻常道士都发现不了他的身份。
但他身上妖气浅,并不代表对妖气不敏锐,相反他对妖气非常敏感,衙门里有妖气,但那时属于金华猫的,甚至还有鬼气,这也是他为何答应留下来的原因。
“什么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咯,所以我劝你啊,早点回家。”猫猫发誓,他这绝对是过来人的经验啊,不然等到有了恩德因果,那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陶醉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原先还没注意到,现在一想,这汤溪县衙似乎确实有些蹊跷。
程晋端着香喷喷的烤鸡过来,就看到了一脸愁眉不展的县衙新劳力:“这是怎么了?”然后转头看潘猫猫,“还有你,无故旷工一整天,罚俸一两!”
猫猫:辣鸡县令,我这一腔告诫,终究是错付了!
第35章 双向 请鬼办事。
“拢共就那么点钱, 你至于吗?”潘小安略有些委屈地开口,转头就放大了音量,“你也看到了, 还要留下来吗?”
空气里飘散着烤鸡霸道又浓烈的香气, 和着若有似无的梨花白酒香, 陶醉沉默了片刻,道:“在其位谋其事,在下觉得程兄做得没错, 不过一两, 确实是有些多了。”
程晋已经放下烤鸡, 鸡皮烤得金黄流油, 内里却是鲜嫩多汁,前段时间雨季, 山上菌子正是鲜美的时候, 阿从将处理过的菌丁配着火腿丁一齐放在鸡肚子里,这会儿破开鸡肚, 鲜香味顿时扑面而来,就连还在旁边生闷气的小猫猫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也……太香了吧!
“一两确实有些多,那就五钱吧, 不过这鸡你就没份了。”显而易见,程县令最近有些喜欢上欺负猫猫的感觉了。
潘猫猫:!!!怎么可以!
他立刻忘记陶醉,抬头就道:“什么钱不钱,我要吃鸡腿!还有鸡翅膀!”
那你可真是会吃呢。
陶醉有些惊诧于猫妖和程亦安的相处方式, 这也太不像衙门上下级的关系了,金华猫这个态度搁外头任何一个衙门,恐怕都是要被县官老爷打板子的,可程晋却颇为纵容, 难怪这冷性子的猫妖,都会背着人跑来警告他了。
一个有人情味的衙门。
只不过,程亦安知道猫妖的身份吗?
“想什么呢,来趁热吃,滋味不错吧?”
陶醉便不再想,从善如流地接过鸡肉,细细一品,果然风味独特,让人吃了还想吃:“滋味极好。”
“那是,我原还打算等阿从经些世事,让他出去开大酒楼呢,这手艺够了吧?”
陶醉:“……尽够了。”
“对吧,只愿到时候阿从不嫌弃我一天三顿都去蹭饭就行了。”
“程兄豁达。”
月上中天,陶醉婉拒程晋的留宿,带着一身烤鸡味回到了竹林。刚一进竹林,就看到花姑子焦急地奔出来:“陶哥哥,陶哥哥你可回来了!”
陶醉一讶:“这么晚了,你怎么跑竹林来了?”
“我偷偷背着我爹出来的,那个什么县令,有答应吗?”花姑子轻轻一嗅,“什么东西好香啊,陶哥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了?”
“没有,不过安幼舆的病已经好了,你安心在家呆着便是。”
花姑子脸上一喜,继而就有些憋闷道:“可是我不想每天都在家呆着,我想去见安公子,陶哥哥你最好了,你能帮帮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妖精花姑子吗?”
花姑子生得娇俏可爱,撒起娇来自然也很讨人喜欢,陶醉惯来受不住这套,今日却虎着脸道:“安幼舆已经启程去府城书院读书了,你去了,只能妨碍他读书。”
“我又不见他,就是偷偷看他几眼,万一他有什么危险,我还能及时救下他,还了我爹的恩情,陶哥哥你说对不对?”
陶醉有些头疼,耐性也没往日那般好了:“那安生到底哪里好,让你对他如此牵肠挂肚?”
花姑子想到安生,脸上便漾开了笑容:“他就是好啊,而且他非常爱护小动物,从猎人手里买了猎物,都会放生,陶哥哥不觉得吗?”
陶醉一脸木然,如果花姑子看上程亦安这般的少年才子,他还觉得有些能理解,但那安幼舆穷秀才一个,怎么就……
“我承认那安生心地善良,但……”
“但是什么,阿娘说了,善良是人类最弥足珍贵的品德,一个人有才有能,如果是个负心薄幸、自私自利之人,那他再如何有成就又能如何!”花姑子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陶哥哥都反对她接触安公子,安公子又不是诱哄妖怪挖内丹的坏人。
她知道人与妖无法结合,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啊,她就想每天都能见到安公子。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陶哥哥和爹爹是一伙的!”
花姑子气冲冲地离开,并未发现陶醉此刻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波澜。
一个有才能却负心薄幸之人吗?陶醉被这句话激起童年往事,那段记忆太痛,痛到如今他依然不敢去面对。
他望着苍深的竹林,一时之间觉得压抑极了。
因为心情不好,陶醉第二天也没去花家,自然也不知道花姑子离家出走的消息。他在竹林呆了半天,就觉得往日寂静的竹林有些过于空寂,想起程亦安的邀请,便往汤溪去了。
也是巧了,程县令这会儿正在处理一桩家庭纠纷。
王才和王富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年前弟弟王富成亲后,王父就做主给办了分家,约定哥哥王才给父母养老,得七成家财,而弟弟则到手三成。家是两年前就分好的,双方都摁过手印,经过族中长老认可的。
可也不巧了,前些时间王父老死了,办过丧事后,弟弟王富就想另造房舍,不同哥哥住在一处了。于是他便想拆掉原来的老房子去盖新房,却没想到从地基里挖出一个小盒子,里头足足有十根金条。
这财帛动人心,哥哥王才知道后,立刻就表示这是王父留下的钱,必须按照分家的字据来分。弟弟王富当然不同意,这从他家地基里挖出来的钱,当然全部属于他。
父亲死了,兄弟俩立刻就要分开住,显然关系好不到那里去,为了这十根金条,两兄弟闹了闹了,里正上门调解了无数次,这次是王富把王才的头都打破了,这才闹上了衙门。
“大人,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王才包着头,跪在地上哭诉着,王富则一脸不忿,望着亲生兄长的眼神仿佛像看仇人一般。
程县令:……
这亲兄弟的感情未免也太过塑料了一点吧,十成十的亲兄弟明算账啊,王父还挺有先见之明生前就给分了家,不然……现在恐怕闹得更加难堪。
“按律,打架寻衅滋事致人轻伤他,需囚禁十日,罚金三钱,王富,你可服气?”
王富当即道:“大人,草民不服!他也打我了,您怎么不关他?”
“我是你兄长,长兄为父,我替父亲教训你个不孝子,有错吗?”王才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肃静!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族中的祠堂,想吵出去吵,仔细本官治你们个咆哮公堂之罪。”
王富王才:好凶!是谁说新来的县令好说话的?!
程晋对普通老百姓当然好说话,对这种滚刀肉,他又不是人爹,惯的他们!
“既然说不通,那就明日再来,带上诉状,若还像今日这般,明日板子伺候。”
王家兄弟讷讷告退,出门时,刚好就看到站在衙门口听堂审的陶醉。
“做县令,这么辛苦吗?”陶醉竟不知,还要断这等家长里短的事情?
程晋无奈叹了一声:“超辛苦的,你看看我这头发,再干三年,说不定就秃了,我可太难了。”
陶醉:……辛苦了。
“而且你看,还有好多文书,契约改换、变更户籍,光是这些杂事就一大堆,陶兄,我需要你的帮助!”程晋非常真挚地看向陶醉,陶醉……没好意思拒绝,特别是在他发现文书上留存着一丝浅淡鬼气的时候。
陶醉很小的时候,就被迫从人变成了竹妖,但从他懂事开始,娘亲就希望他像那个人一样读书,以至于他后来成为竹妖,也依旧完成着娘亲的希望。
不过在县衙只工作了半日,陶醉就发现读书和当官是完全两回事。
“陶兄你想得没错啊,读书和当官确实是两码事,所以这才有了翰林院清修的美名啊,因为不会当官的一甲进士全在翰林啊。”所以程晋才非常抗拒翰林院,这实在是一群学霸中的学霸都凑一块儿了,牌匾砸下来十个里头八个都是一甲进士,那文人勾心斗角,还不如他去帮师兄抵挡狂热女粉呢。
“……受教了。”
程晋处理完部分公务,就起身去后院寻祝丰年,他准备了一份印着城隍副印的文书让其下阴间带给王父。
“记住,让他自己托梦去给两个儿子,这钱的来历如何,又如何归属,明白吗?”
祝丰年接了文书,就立刻下地府去了。
陶醉借机出来寻找鬼气,却只追踪到东厢房就没了踪迹,他刚要离开,就看到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的竟是程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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