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日夏禾
别墅看起来像是被翻新过,外墙跟任务世界里古朴的青灰色也有了些区别,那些离地太高而导致采光不好的窗户被改成了一扇扇常见的四方形透明落地窗。
门内连接到别墅的石子小道也被改成了宽宽的路面,边上带这些司空见惯的绿化,还划着好几个车位。
最接地气的是,钟楼的顶端,插着一面鲜艳的国旗,周围一圈彩旗飘飘,格外喜庆。
别墅正前方竖着一块电子屏,红色大字掷地有声:
“扫黑除恶扬正气 群防群治创平安”
乔鹊:……
他无语地后退几步,终于看清了黑栅栏旁边挂着的牌子:
XX省委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
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从门里探出个脑袋:“同志,你们找谁?带好口罩,过来登记,量体温扫健康码啊。”
乔鹊:……
“不不不,我们不进去,只是路过,路过。”
“路过?”保安大爷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狐疑:“今天这么多小年轻路过?刚才还有个大腿受了伤的,刚刚被120抬走。你们……不会是想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帮派火拼吧?”
大爷又向后看了几眼,十分敏锐地发现了赵可心腰间挂着的西瓜刀皮套,然后深沉眯眼:“这里,政府部门,知道吗?”
赵可心:……
……
三人在门卫大爷深邃犀利的眼神下离开。
乔鹊还处在震惊之中:你们居然还敢用政府部门拉平行时空结界?!
438不乐意了:“这话说的,政府部门怎么了,政府部门就是服务老百姓的部门。锁妖塔平台体系那可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好事!为啥不能用?”
乔鹊:……有新闻联播内味了。
438:“而且……怎么说,锁妖塔的世界不是你想象中的过家家,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关住异常生命体的。每个世界的故事,大部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投影。非要问到底的话,你就把它当做平行时空的真实吧。”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公交站台,赵可心仔仔细细研究着站台旁边少的可怜的车次:“嘶——这都哪儿跟哪儿?没听过啊。”
乔鹊打开导航地图,惊呆了:“我们居然是在N市?”
距离A市有两百公里,按照时间流动来说,他们几乎完成了瞬间穿越,简直不科学。
那以此类推,谢焱从克苏鲁世界出来,会直接站在M国好莱坞门口,没有签证,然后被以间谍罪逮捕。
怪不得要住院一个月!
太可怜了!
438:……
438:“想太多了,那种世界一般就直接给你传回原地。不然要我们客服,哦对不起,我是说系统干什么?”
江鹭池也少见地愣了一下,随后打了个电话,收回手机说:“周围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让人来接,几小时就能到。”
半小时后,他们坐到了附近一家连锁火锅店。
赵可心愤然低头涮肉:“还以为从此留下了阴影瘦上十斤不是梦,没想到是我低估了自己的食欲!”
锁妖塔减肥法,从开始到失败√。
乔鹊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两顿!”
出人意料的是,江鹭池这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吃起火锅来意外爽快。动作依然干净利落,透着美玉般的气质,下筷却丝毫不慢。
面前两碗酱料,一份是蒜泥油碟小米辣,一份是麻酱加葱花。
南北兼顾,一看就是行家。
一开始乔鹊怕他吃不了辣,还特意问他要不要点鸳鸯,被江鹭池一句疑惑的“你们谁不能吃辣?”给怼没了声儿。
OKFine,洁癖归洁癖,火锅归火锅。
一码归一码,快乐你我他。
吃饱喝足后,赵可心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掏出化妆镜补口红,手一抖,格外嫌弃地从化妆包里掏出某支撞色口红,扔进了垃圾桶。
“完了……我的心理阴影全留在口红上了,哦,还有美容仪。”
想到这里,又对乔鹊一记眼神杀。
乔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说到这个,乔鹊突然想起了什么,翻了翻背包,惊讶道:“这个居然可以带出来?”接着取出了那本日记本。
江鹭池接过那本牛皮簿子,单手摸了摸皮质封面,沉声说:“凝结的执念还未消。只是主人已灭,无法维系多久了。”
“是这样啊……”乔鹊想了想,觉得横竖时间充裕,还是打开了手里的日记本。
……
女孩出生在一个水乡小镇上,她的父亲做点小生意,兄长继承家业,家境颇为殷实,对她也都很好。
在那个年代,他们这种乡下地方,女子上学堂的不多,父兄却还是为她寻了个先生,读一些诗歌,还学了些洋文和数理。
就像所有才子佳人的恶俗故事一样,她很快爱上了她的先生,那位怀才不遇的文弱书生。
她的父兄经商,骨子里有对读书人天然的尊崇,并没有反对这门亲事,他们顺利结了婚,很快就有了个可爱的儿子。
她与先生在镇上办起了一座学堂,收很低很低的学费,教镇上几乎所有的孩子们学习仁义礼智信。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可是好景不长,关外的炮火终于烧到了这个原本算得上宁静偏远的小镇。
她的丈夫体弱多病,却心怀天下,义不容辞报名参军,离开了家。
几个月后,她等到了她丈夫的死讯。
漫天飘舞的纸钱里,她披麻戴孝,父兄深深叹息,来悼唁的街坊邻里真情实意地惋惜。
她看着摇篮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轻轻说,没关系,我还有我的孩子。
不知说与何人听。
她一个人继续办着学堂。
战火纷飞的年代,时有少失怙恃的孩子流落,只要她遇到,都会把它们带回学堂,给他们一方容身之处,许他们来去自由。
前线战况吃紧,政府节节败退。
父兄的生意终是做不下去了。
偌大的一栋宅子,也日渐空荡起来。
父兄的笑容里有无奈,他们说,不要紧,家里有存粮,有钱财,至少足够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平安渡过。
但是她读过书,她知道,打起仗来,再多的银票和大洋都不如粟米一捧。
她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是年少雨,本就不是个好年,青壮年劳动力大部分被征上战场,干瘪的谷子无人收成,很快,灾荒就席卷了全国。
饿殍遍地,没有人还有心思上学,她的学堂变成了临时的饥民收容所。
每天都有人死去。
死在战场上,死在投奔亲戚的路上,或是饿死在普普通通的路边。
炮火声已经逼得很近,有时孩子半夜惊醒啼哭不止,她还能听见轰隆的闷响。
人心惶惶。
终于,他们的镇子再也买不到米粮了。
父兄的叹息声一日比一日频繁,说很多比地方已经宰了耕牛,杀光家里所有的牲畜,甚至连倒在路边还未断气的“尸首”都被人抢着拖回了家。
家里的存粮也不多了。
她的孩子刚刚五岁,牙牙学语,如他的父亲一样,体弱多病。
他还什么都不懂,手里抱着虎头娃娃,扒着自己母亲的衣角,说自己想吃肉。
他前一晚刚刚退了一场高烧,什么都吃不下。
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干巴巴的饼。
学堂里有个半大的孩子,饿到皮包骨头,一直用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饼瞧,她心里不忍,把饼递给那孩子。
孩子接过来狼吞虎咽,之后连连磕头。
当晚,她的孩子又一次发起了高烧,嘴里还在祈求他的母亲,说他想要喝浓浓的肉汤。
他烧得很厉害,几乎说不了话。
她唤醒父兄,搬出了一盒银元,急匆匆出了门。
她连夜赶路,走到天色大亮,才到了旁边的镇子。
她向来是娇滴滴的小姐,从未走过这样多的路,许是老天怜她一片慈母心,竟让她在一个猎户手里换到了一小块还算新鲜的野猪肉。
她喜不自胜,立刻折返,脚底的血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血糊糊黏了一层。
她的孩子在家里等着她。
然而等她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不在了。
仅仅一日一夜罢了,家里的样子全变了。
无数的饥民涌进了她从小长大的那个家,冷锅冷灶的厨房几乎被拆了个底朝天,地窖埋的酒被砸了个粉碎,空气中都飘着馥郁的酒香。
那是女儿红。
自己出生的时候,父兄笑着埋进地窖的,大坛大坛的女儿红。
连她嫁给丈夫的时候,都没有舍得全部喝光。
周围挤满了饥民,他们看她的眼神那样仇恨,那样疯狂。
她听到他们说,这家人为富不仁,为祸乡里,大灾之年,屯粮不放。
还有人点头称道,说饿殍遍地,她家的小少爷,居然不愿意吃白面,只愿吃肉。
还有人说,从前这家人还知道接济灾民,在学堂里还能喝上一口热粥。如今,她家已经多久没有放过粮了?
她觉得可笑,不知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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