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 第26章

作者:凉蝉 标签: 无限流 玄幻灵异

  跨过路牌的位置,女孩的身影便消失了。历险者和笼主站在夜晚的路面上,周围静得可怕。路牌藏在一棵大梧桐树下,树冠茂密,遮挡了路灯。

  “书报亭老板看到洪诗雨拐进了江面路。”付云聪说,“因为当时江面路路面翻修,来往行人很少,老板还叮嘱她注意安全。”

  他往前走去。随着他的前行,江面路上沉寂的、没有标牌的商铺一间间亮了起来。地面上钻出隔栏、雪糕筒,像植物从沥青上生长出来一样。“前方施工,请绕道行驶”的标志牌很醒目。

  这些商铺里没有一个人,付云聪只想还原当时情景,没有设计更多的活动情节。

  他最后在711便利店门前停下。

  “便利店门口有监控。”付云聪指着头顶的摄像头说,“警方调查过监控,从临江中学十点放学,一直到凌晨一点洪诗雨的家长报警,甚至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这个监控没有拍下任何一个与洪诗雨相似的人。”

  柳英年:“洪诗雨要去的公交车站呢?”

  付云聪指着另一头,江面路很短,便利店往前是移动营业厅、面包店:“公交车站就在面包店拐角。那趟夜班车司机是女司机,她对洪诗雨有印象,那天晚上车里没有其他客人,她在这个站多停了五分钟,想等一等洪诗雨。但她没有等到。”

  余洲回头看来的路。

  失踪范围收窄了——那蹦蹦跳跳的女孩,就消失在从江面路路牌、到便利店之间的道路上。

  这段距离不过三百多米,商铺与商铺密集,但偶尔的,能在两家店之间看到黑漆漆的巷口。

  巷口一共六个,有两个堆放杂物,一个通往某个单位后门,但用铁门紧紧锁上。

  另外三个方向一致,走到尽头是一截窄小石阶,上了石阶眼前豁然开朗——是河堤。

  “这里距离发现洪诗雨的渡口有多远?”柳英年问。

  “四点六公里。”付云聪回答。

  “这么远!”柳英年掏出自己的小笔记本,把路线和信息记下,“路上的监控就没发现可疑的车辆和人物?”

  这回是姜笑解答:“临江中学位于闹市和僻静区的边缘,从这里去渡口,至少也有六七种路线,还没算上绕路的。”

  付云聪点点头:“洪诗雨失踪之后,没调查出结果。发现她……之后,警方开始着重看临江中学到渡口之间的路面监控,但是已经过去太久,有些路口的监控视频没有保存。九月初发现她,十月初我掉进‘陷空’,至少那时候还没有结论。”

  余洲和渔夫帽对了个眼色。

  姜笑对自己的师兄似乎有一些袒护,有时候柳英年主动问问题,付云聪没开口,是姜笑帮忙回答。

  余洲直截了当:“不好意思,我说的话可能有点儿难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连你同学出校门、在报刊亭翻杂志你都晓得?还是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你要我们在你的臆想里找凶手?”

  夜色中,江面路商铺招牌或明或暗,除了没有人之外,一切真实可感。

  “连水果店门口的垃圾桶满没满,你都知道。”渔夫帽指着那只满得几乎溢出来的垃圾桶,“为什么要把这种不必要的细节设计出来?”

  付云聪回答得很干脆,余洲不知他是早想好了怎么回答,还是切实地说真话。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因为负责洪诗雨失踪案的,是我的父亲。在我的要求,或者说恳求下,他违反了保密纪律,向我透露了一些案件细节。”

  他回头看书报亭:“至于洪诗雨在书报亭里做了什么,我当然也很清楚。警察问过书报亭老板,我也问过。我问了很多次,反复确认。”

  “包括这段路,从江面路路牌到便利店之间,我没有夸张,我连什么地方有老鼠洞都知道。”付云聪说,“我走了太多、太多遍,反反复复。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至少在江面路和学校这个范围里,你们看到的一切,就是我在洪诗雨失踪后查探到的一切。”

  靠在柳英年身上妨碍柳英年记录的樊醒,被柳英年不断推开。他抬手示意自己要提问:“为什么你这么热心?奇怪得很。”

  鱼干已经忘记了跟余洲吵架这件事,习惯性地又游回余洲身边,此时突然吼得吓了余洲一跳:“你暗恋人家!”

  付云聪:“没有。”他回答得并不那么斩钉截铁,眼神很平静,说完这两个字便闭上了嘴。

  付云聪长相很平凡,是他身上沉稳平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与咋咋呼呼的中学生不同。

  余洲想到方才看到的洪诗雨。

  洪诗雨这样好看活泼的女孩,在学校里人气不低。鱼干虽然没有脑子,但推测有点道理。

  得到了否定答案,樊醒也没再纠缠,他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是其余人心中有过怀疑,但怕得罪笼主而不敢问的。

  “凶手是你吗?”樊醒用草莓发带把长发在脑后束起,他那病恹恹的模样渐渐不见,笑眉笑眼的,讨喜又讨嫌,“对洪诗雨这么热心,对整个过程又这么熟悉。”

  付云聪还没开口,姜笑接话:“不是他。”

  鱼干急得乱蹦:“……不能偏帮同学啊你!”

  “师兄是2017年国庆节失踪的,我没记错的话是10月3日晚上,从补习班回家的路上?”姜笑问。

  付云聪点头。

  鱼干:“哦,记得好清楚,你也暗恋人家。”

  姜笑:“……你有脑子吗?”

  鱼干:“无。”

  “因为他太有名了。我们学校第一个高二就保送中科院的学生,记忆力超级厉害的天才,失踪之后满大街小巷都是他的寻人启事。他班主任一个个班贴他照片和失踪经过,说起这件事还会哭。”姜笑说,“最重要的是,他失踪之后,临江中学又没了一个女孩。”

  付云聪大为震惊,一下抓住姜笑的手:“又一个?!”

  “2018年元宵前一天,高三的一个师姐,也是下晚自习回家路上没了的。”姜笑答。

  洪诗雨的尸骨在渡口被发现之后,城市内人人自危,家中有女孩儿读书的家庭更是万分恐惧。当时关于杀人凶手的流言满街飞,有说精神病人犯案,有说出狱犯人下的手,还有说是隔壁地市流窜来的犯罪团伙,抢劫强奸杀人,无恶不作。

  九月和十月,几乎所有安排走读生晚自习的学校都准时在下午六点关闭校门,停了晚自习。付云聪这样有条件的学生去上补习班,更多学生窝在家里,等待每一个充满恐惧的夜晚过去。

  付云聪失踪之后,这种惶恐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洪诗雨案件影响极为恶劣,省厅专案组入驻,开始把两个学生的案子并案侦查。后来发现付云聪是落入了“陷空”,便单独拎出来给了专门机构。学校迅速开家长会作出说明,可“孩子失踪被害了”与“孩子掉进‘陷空’了”,哪个更令人恐惧,谁都说不清。

  专案组的人还未离开,18年元宵节前一天又有女学生失踪。这回调查得极为迅速,一周后就在临江中学对面楼盘的水池里找到了尸体。

  尸体被渔网裹着,蜷成一团,紧紧地塞在水池的假山洞口里,被浸没一半。

  和洪诗雨的情况一样,下身衣物全部消失,有被侵犯、捆绑的痕迹。当时在洪诗雨尸骨上没能调查出来的死因,在新案子里有了结论:受害人头上有击打伤,凶手还用塑料袋套住受害人脑袋,受害人最后因窒息而死亡。

  “……没找到犯人?”付云聪问。

  姜笑摇头。

  付云聪面上有一种极苦极强烈的愤怒,他紧紧攥着拳头,用全身的力气去恨着一个什么人。

  “也就是,前后出现了两个受害者。”樊醒说。

  姜笑摸了摸校服外套的口袋。她的棒棒糖早就没有了,此时手里、口里没有点儿什么东西,她坐立不安。

  “不止两个。”她苦恼地搓着自己手指,说,“我是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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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大家都知道鱼干没有脑子,它可以自嘲,但不喜欢别人说。

  付云聪的“鸟笼”里有卖小笼包的,余洲带鱼干去吃。

  他们还给樊醒带了一份。

  樊醒一咬:都是皮,没有馅。

  翻过来一看,每个小笼包屁股都是空的,馅被人挖空了。

  樊醒:你没有脑子也没有肚子,干嘛吃我小笼包!

  鱼干恼羞成怒,追打樊醒九条街。

第25章 溃疡(4)

  2018年6月16日晚上,结束晚自习的姜笑离开了学校。

  没有家里人接她,她得自己骑车回家。

  家离学校很远,班上有两个男同学原本同路陪她,但她因早上迟到被班主任留下训话,当天又下了雨,她不好意思耽误同学时间,便劝那俩人提前走了。

  离开学校时将近十点半,不算隔很迟。雨势不大,姜笑单手撑伞踩自行车。

  她在校门口遇到同样蹬自行车的班主任,班主任一直把她送到人多的路口才离开。姜笑在心里原谅了班主任对她那一通不留情面的批评。

  “不要熬夜!”班主任回头叮嘱,“明天我在校门口等你,不要再迟到了!”

  姜笑骑车在路面穿梭,并未发现有人跟在身后。雨夜里各人都只顾着看自己的路,姜笑直到拐上回家的捷径,周围安静下来后,她才听见身后的声音。

  一辆电动车,颠簸着响,与她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笑回头,电车上的人穿着雨衣,看不清模样。电动车也是黑色的,小小一辆,没开车灯,没有任何可记忆的特征。

  捷径不宽,没修好的泥路被雨水打出土腥气,路灯彼此间隔很远。姜笑开始后悔,但她又不敢掉头。掉头正好撞上身后那古怪的跟随者。

  姜笑甚至不能确定那人是专程跟在自己身后,还是一个单纯的同路人。

  迎面有一辆摩托车驶来,姜笑忽然大声跟车上的人打招呼:“刚下班啊?”

  那人并不认识姜笑,稀里糊涂“哎”地应了一声。

  与摩托车擦肩而过后,姜笑就听不到身后电车的响声了。她匆匆回头,开电车的人停在一盏路灯旁,不再跟随。

  然而再往前去,雨夜静极了,迎面再也没有来车,道旁零零落落的商铺门窗紧闭。

  姜笑干脆收了雨伞,冒雨疯狂蹬车。只要过了这条路,只要在前面拐上河堤,就是车来车往的桥。过了桥,家就近了。

  身后忽然亮起灯光。

  她霎时汗毛直竖。

  一辆高速驶来的电动车从后方撞上她的自行车。

  姜笑和车翻倒在地,跌进湿漉漉的水沟里。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跳起来,一手解下书包,一手掏出口袋里的小刀——自从洪诗雨和高三师姐出事之后,临江中学的女学生们每个人口袋里都多了防身用品。老师家长劝说姑娘们不要随身带凶器,但没人听从。

  姜笑这一把还是田径队队友送的,她只用来削过苹果皮。

  她用书包做武器,在身前甩打,阻挡靠近的人。刀子锐利,划破了那人的手臂,她听见那人低沉地哼了一声。是男人,而且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他根本不惧怕姜笑的刀子,抓住了她的手。

  “救命——杀人了——着火了爆炸了!!!”姜笑完全慌了,她一面挣扎一面大叫。

  头上忽然重重一疼,那人手里一袋重物砸在姜笑脑袋上。

  姜笑晕头转向倒地,立刻被那人抓起头发,往路边拖。

  那时候姜笑根本不觉得疼。她被打晕了,顾不上意识到疼,反手去抓那男人的手。男人戴着手套,她记得是皮手套,雨水淋湿了,很光滑,根本抓不牢。

  把姜笑甩在地上,男人又用手中重物砸了姜笑一下。姜笑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只有意识还清醒。

  校服裙下穿着安全裤,轻易被撕开了。姜笑的手被捆紧,她踢那人的肩膀,踹那人的手。男人喘着气,隔着口罩困兽一样低吼。

  陷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仿佛身下出现一个空洞,她和那男人同时坠落。瞬间的失重感让姜笑下意识闭上眼睛,紧接着就像落入一朵云、一个棉花垛一样,坠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