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乐思央
刚刚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昨天的佛像。
那可是铜铸的佛像,昨夜这个小乞儿一摆手,轻易的打出个大洞来。
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形容狼狈的乞儿兴许就是个了不得的武林高手。
谢燃灯就是不明白,哪门哪派的高手,会把自己混成这幅惨状。
横竖就是一死,谢燃灯坦坦荡荡的和男孩对视。
这回反倒是后者迅速起身,往后连退了三步。
他像只小兽一般,警惕的看着谢燃灯。
“咕……”
这次是非常响亮的腹中轰鸣。
不是谢燃灯,而是小乞丐的肚子在叫。
谢燃灯的恼火和其他负面情绪消失的干干净净,算了,还是个孩子,他都两世为人,怎么和人计较。
谢燃灯绕到佛像后,从摆祭品的台子下面拖出一个布包裹。
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包裹,拿了一套新衣服,一块馅饼,还有一个牛皮水囊出来。
“衣服你自己穿吧,东西不多,将就着吃点。”
昨晚只是一场意外,他们两个人是不同世界的人。
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等到少年吃饱喝足,谢燃灯收拾了包裹,清咳两声,正儿八经的说:“昨儿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好端端的睡着,你突然闯进来,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说着说着,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若不是你先攻击我,我就不会反击,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总之我毁了你的衣服,今儿个还你一套。”
谢燃灯咬了咬牙,有些心痛的分了一些碎银子出来,这是他为了方便特地去兑的。
太大块的银子对小乞丐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很可能会被人抢走。
虽然小乞丐的武力值很高,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谢燃灯抓住对方的手,把这些碎银子塞后者手里:“你拿这些去买点吃的,再买身新衣服,找个地方住,好好过日子,从今往后,咱们的帐一笔勾销,就此两清。”
他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明显长了一截。
很善良的谢燃灯把水囊都留给了小乞丐,还放了一瓶上好的伤药。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并未久留,拿起包裹往外走。
他记得山上应该有一条山泉,正好可以洗把脸,再喝两口水。
可是沿着水声走过去的时候,谢燃灯被吓了一跳。
蜿蜒而下的山泉旁躺了个人,一半在冲刷得十分光滑的青石上,另外一半泡在水中,鲜血都渗到了泉水之中,草木清香中散发着一股血液的腥臭味。
这里的水没办法用,更没办法喝了。
谢燃灯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挪动一个死人,而且在山林之中,会有很多野兽闻着血腥味出来。
谢燃灯没有从这些野兽口中夺食的想法。
他顺着上游的方向走,越走越是心惊。
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这一路上竟然死了七八个人,有的死相颇为凄惨,肢体破碎,看得谢燃灯差点没把早晨吃的那两块点心给吐出来。
终于行到最上游,谢燃灯捧了水,山泉水十分清甜凉爽,浇在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水中涟漪阵阵,倒映着岸边的绿水青山。
在倒影中,谢燃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个激动,差点没摔水里。
“不是说好了分开,你还想要什么?”
小乞丐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一直静悄悄的,没让他发觉。
“我和你什么关系?”
小乞丐一开口,难听的声音把谢燃灯吓一跳,破铜锣似的嗓音,就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没关系。”
他们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萍水相逢,素不相识。
谢燃灯话音刚落,气氛突然变得非常的玄妙,他似乎回答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我们昨天一起睡觉了。”
小乞丐的眼睛直勾勾的,用很难听的嗓音说,“夫妻之间才能睡觉。”
谢燃灯老脸一红,谁能料到露水情缘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要做一个漂泊浪子,自己都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更别说照顾小乞儿。
“对不起。”
但是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小乞丐问他:“我们两个是夫妻吗?”
“我们两个是不是夫妻你自己不知道?”
谢燃灯的耐心所剩无几,他话音刚落。
危险,极度危险!
谢燃灯浑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一拐。
“你这都忘了,我是你如假包换的夫君。”
“夫君?”
杀气消弭大半,小乞丐不确定的看着他。
谢燃灯硬着头皮胡扯:“对,我们两个私定终身,可是家世相差太大,怕父母阻拦,约定私奔。昨日夜里见你进来,干柴烧烈火,一时间情难自禁。”
似乎失忆的小乞丐呆呆看他,将信将疑:“那你之前说要分开……”
负心汉一样要死。
谢燃灯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那是我害羞,想冷静一下!”
见小乞丐有所动摇,谢燃灯心中直犯嘀咕,难道这人是真失忆了。
他试探着倒打一耙:“昨夜你突然对我打打杀杀,我心中难免恼火。谋杀亲夫可是要蹲大牢的!”
谢燃灯抹了把脸:“看在往日情谊,我不忍心看你受罪,这事情就算了。”
他的袖子被拽住了:“夫君,对不起。”
小乞丐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不安和愧疚。
明明还是哑着的嗓音,但是莫名好听许多。
谢燃灯有些心软,正打算劝说几句,就此别过。
山间却忽然多了浩浩荡荡一伙人。
为首者声如洪钟:“二少爷在这!”
谢燃灯身子一僵,不过一夜,谢家人竟找来了。
第3章 003
听到管家熟悉的声音,谢燃灯扭头就跑。
一抬头,一堵结结实实的肉墙就堵在谢燃灯跟前。
迈步朝东,一个铁塔般的黑脸大汉,转西边,两个白脸大汉并列,把去路堵得密不透风。
南边是胡子白花花却并不身软易推倒的笑面虎管家,北边是湍急而下的水流。
除非谢燃灯插上翅膀,不然前有狼后有虎的,根本逃不出去。
管家的表情很是和善:“二少,跟我们回去吧。”
谢燃灯灵机一动,捏着嗓子说:“这位老人家,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二少。”
他话音刚落,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只比寻常蜜蜂大了几倍的寻人蜂在他的腰侧振翅,浅绿色的透明长翼闪耀着璀璨流光。
管家依旧笑眯眯的:“少爷走的时候,忘了把夫人做的香包摘下了。”
谢燃灯下意识反驳:“我明明摘了,山间虫蚁多才拿出来用的。”
话音一落,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之中。
谢燃灯上辈子从未离家出走过,凭借记忆自认做的周全,哪里想到会栽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荷包上。
都隔了这么远,这大蜜蜂还能追着香味寻他到此处。
若没有昨夜的意外,他早就把香包收了起来,戴上易容的面罩,就不会被谢家人逮个正着。
莫非天意如此。
不,若是非要走上一世的老路,老天何苦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谢燃灯头一扭,倔强道:“我不回去,你们若是逼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二少且慢!”
见他如此,管家脸上笑意顿失。
谢燃灯往水边迈了一步:“都别过来!”
管家沉着脸:“都让开。”
二少这是被伤得狠了。
站在谢燃灯的角度,他倒不是不能理解。
寻常人退一次婚都难得,谢燃灯硬是被退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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