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麟潜
为了防止越狱,两栋监区大楼之间距离很远,且没有树木和围墙遮挡,就算白楚年戴了抑制器还保留有固有的跳跃攀爬能力,也无法在没有中间卸力点的情况下,直接跳下一百米高度还毫发无损。
白楚年第一跳落在了倒数第三层的窄沿上,然后没有再跳,而是松了脚,让身体自然滑落,双手勾住窗沿。
这种操作对于臂力和耐力是极大的考验,没有腺体能量的支持,所有动作都只能靠平时训练的技巧完成和足够强悍的身体素质支撑。
白楚年就这样一点一点向下落,还必须要在密集的探照灯之间横向穿梭,花了十分钟才踩到了地面。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狱警制服的omega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制服看起来不太合身,低垂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脸,白楚年俯身看他帽下的脸,无象潜行者注视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
“用完了,你把它处理掉吧。”无象潜行者把兜里的废胶带塞到白楚年手里。
四天前,白楚年如期在花坛里拿到了毕揽星用藤蔓递来的一卷特制单向膜,这种单向膜要比普通车玻璃膜造价昂贵太多,从外部看起来是纯黑的胶带,而就算缠绕了十层,从内部也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部的情况。
白楚年拿到单向膜之后,干活时把它夹带进了制衣工厂,挂在了老式缝纫机机体内部的线轴针上。无象潜行者在轮班到制衣工厂干活时拿到了这卷单向膜,将眼睛上的静电胶带替换成了单向膜。
无象潜行者的固有能力是模仿,只要他能看到狱警的手指和眼睛,就能将自己的指纹和虹膜相同化,他复制了自己管教的指纹和虹膜,从门栅中间打开了指纹锁,离开自己的监室再用a监区管教的指纹和虹膜帮白楚年开锁。
固有能力不能被抑制器禁用,虽然渡墨不太清楚无象潜行者的具体固有能力,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凭着直觉把无象潜行者的眼睛蒙住了,却没想到有人能给他提供特殊装备,百密一疏。
无象潜行者重新压低帽檐,走在前面给白楚年带路,用指纹打开每道闸门,再轻轻关上。
白楚年跟在他后面,看着这个小个子迈着细碎的步子在前面匆匆地走。
“谢谢你为我冒险。”白楚年说。
无象潜行者摇摇头:“你说的,会告诉我少校的近况。他还好吗,有没有再受伤。”
“我在m港出任务的时候见到他了,他挺好的,旧伤好像也差不多痊愈了。”
无象潜行者:“他见到ioa的会长了?”
白楚年:“嗯,不过只简单地叙了叙旧。他现在还是单身,听他哥说他不想找对象。你喜欢他?要我替你传达这个意思吗?我觉得我应该说得上话。”
“没……不用。”无象潜行者用力咽了咽唾沫,把哽咽的嗓音咽下去,“如果他受伤了,伤他的家伙在这个监狱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他杀死,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
“实验体有保释条例,你知道吗?”
“知道。可我是被研究所销毁的实验体,我没有票据,也没有凭证。少校安慰我说,只要我好好工作就能出去,我知道他在哄我,他不想让我余生活在绝望里。可我知道我被永远监禁在这,到死都不能再出去了。”无象潜行者说这话时眼神满是无奈,“如果你能出去,如果有实验体想伤害他,你替我保护他一次,就当是给我的报酬。”
“好。”
多余的安慰白楚年说不出口,相比这些向现实低头认命的同类,他已经足够幸福。
无象潜行者领着他直到进入金缕虫所在的监护大楼,一路使用他模仿复制来的指纹虹膜打开所有通道。
打开金缕虫的病房门后,无象潜行者压低帽檐,与白楚年告别,匆匆返回自己监区了。
监护走廊内灯都是开着的,病房内也开着台灯。
金缕虫面对着墙侧躺,他睡不着,呆呆地用指甲在墙面上抠,白墙被他抠得坑坑洼洼满是“哥哥”。
医生说他出现了刻板运动障碍,不管给他什么东西,时间久了他都会无意识地在上面用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写满“哥哥”这两个字。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头,金缕虫并没有被惊吓到,甚至没有感觉到,仍旧对着密密麻麻的墙面出神。
“跟我躲一下,今晚可能会有人暗杀你。”白楚年把他从病床上拉了起来。
按经验来看,渡墨大规模突击检查应该是有效的,如果能查出来违禁物,就能暂时阻止红喉鸟的暗杀行动,但如果没查出来,就会打草惊蛇,甚至潜藏在犯人中的亡命之徒会提前动手。
金缕虫被他拉着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半睁着眼睛,眼睛覆盖着一层蜘蛛拟态的金属光泽,容貌是很秀气柔软的长相,嘴角翘翘的,虽然资料显示邵文池现在二十三岁,但很明显他停留在了十七岁的长相上,在受到实验体改造后容貌就不再变化了。
他被割破的腿部动脉早就缝合恢复了,但走路还不太方便,看着金缕虫这副颓废的模样,白楚年看了眼时间,一把捞起金缕虫,连拖带抱地换了一间靠近角落的、狭窄的清洁工具室。
金缕虫起初还很抗拒,却被白楚年身上淡淡的alpha气味安抚了,无助地枕在他肩头,哑声叫他:“哥……”
白楚年反锁了工具间的门,头顶的小灯照着他们,两人在一堆水桶拖把中间显得很挤。
“我知道你哥,被你裹在木乃伊里的邵文璟现在在ioa医学会躺着,虽然没有心跳和呼吸但也没有腐化……”白楚年捧起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让他清醒,“听我说,你把你经历了什么告诉我,我能救你。”
金缕虫把头偏到一边,固执地说:“我只与ioa会长交谈。”
“……”金缕虫着实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伤害才变成这样,白楚年能理解,从出生就经历实验体训练的都无法习惯那样的折磨,更何况一个人类少年。
“这样,你告诉我你的票据在哪,谁把你买下来的,有票据的话,会长就能把你接走。”白楚年只能从侧面引导他说出一些东西。
“汝成……汝若方成。”金缕虫喃喃嘀咕,“汝成买了我们,票据在汝老板手里。”
“汝成?”白楚年记起,在m港交接葵花爆炸催化剂的那个接头人就叫汝成,他父亲是汝若方成集团的老总。
怪不得金缕虫临走之前用蛛丝作茧杀了汝成,原来还有这一层恨意在其中。
“好,你很乖,你不会有事,你哥哥会也好好的。”白楚年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狠,金缕虫愿意开口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打算慢慢问,只要在天亮之前撤回监区,金缕虫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晚之后渡墨应该也会有所警惕,把这里严防死守起来。
他刚要开口,却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从走廊里传来,警报声随之响起,白楚年浑身一震,打开工具间的门,从缝隙中看到刚刚金缕虫所在的病房门大敞开,一个黑影飞奔着破窗而出。
来换电蚊香片的甜点师倒在地上抽搐,脖颈上插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药剂已经打进了多半管。
第125章
白楚年一手按着金缕虫,还回头顾着被袭击的甜点师,一时分身乏术,只好把金缕虫放在清洁间里,扶着他双肩嘱咐:“杀手可能还没走,你在这儿待着别动。”
他轻掰了一下金缕虫后颈的抑制器,这种精密仪器很灵敏,如果犯人试图拆卸它就会将警报发到负责他监区的狱警的通讯器上。
抑制器被白楚年掰过后亮起红灯,表示已报警。
“别出来。”白楚年把金缕虫安顿好,立刻冲出清洁间,把倒在地上的甜点师扶起来,拔掉了扎在他后颈上的注射器。
甜点师浑身抽搐,双手紧紧抓着白楚年的领口,如同溺水者抓住漂浮的枯木一般:“我……腺体很痛。”
白楚年捡起地上的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药剂很有辨识度,是ac促进剂,能让实验体直接晋升一个成长阶段。
“怎么回事?”白楚年一把捞起甜点师,把他夹在手臂底下往注射室跑,从药柜里翻出刀片,在甜点师腺体下割出一块伤口,希望能有一部分药液随着血液排出来,但这样的补救几乎无济于事。
“我来给……他……换蚊香片……发现床上没人……就去翻他的被子……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把这个扎在……我身上……”甜点师的瞳孔开始向眼白蔓延,原本只有黑眼仁部分生有六角形蜜蜂复眼的眼睛,眼白渐渐消失,整个眼睛都进化成了暗红的复眼。
白楚年猜测,红喉鸟杀手恐怕是认定金缕虫在病房里,一针下去扎错了人。
ac促进剂可以使培育期实验体立刻生长到成熟期,也能将成熟期实验体催化到恶化期。
连白楚年也没有见过恶化期实验体,因为恶化期实验体不受控制,所以当实验体出现恶化前兆,研究所就会在恶化前的虚弱期将他们倒进硫酸池里处理掉(因为此时的实验体有可能出现耐高温能力导致焚化失败),一旦实验体进入恶化期,就相当于物品过了保质期,必须销毁。
看来红喉鸟为了灭口金缕虫下了不少工夫,如果这一针真的扎在金缕虫身上,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金缕虫恶化被武警杀死,二是金缕虫失去控制逃出监狱,这两种结果都可以让他们想让金缕虫保守的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照现在来看,甜点师会恶化是必然的,不过时间早晚的区别,等到他恶化就真的不好办了。
白楚年手扶上了甜点师的后颈抑制器,只要他用力拔抑制器,抑制器内部的微型炸弹就会摧毁腺体,杀死甜点师。
甜点师紧紧抓着白楚年的领口,虚弱地爬上去搂住他的脖颈,跪在地上哀求:“别杀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你很有本事对不对,救我……救我……我不想减刑了,我可以一直留在这儿做饭,我再也不出去了……”
白楚年呼吸变得沉重,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后颈的抑制器上下不了手。以往他杀死同类眼都可以不眨一下,但甜点师不一样,他是个懦弱到会不堪重负跑来监狱自首的omega,渴望减刑,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像人类一样在阳光下生活。
他迟疑的这十几秒,事态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无法收拾了。
甜点师的手抓着他的小臂,接触到甜点师掌心的皮肤在腐烂,腐烂成七彩的脓水,脓水滴落在地上变成糖果,一粒一粒在地上蹦开。
迟来的剧痛终于让白楚年清醒过来,他一把甩开甜点师,扶着小臂向后撤了几步,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小臂已经被严重腐蚀,但并没有血,所有受伤的血肉都覆盖着一层彩虹糖浆,滴答滴答黏腻地流。
“啊……啊……”白楚年用力掐住上臂,面孔扭曲仰着头大口喘气,皮肤被灼烧腐烂的痛苦连他都无法忍受。
甜点师愣愣看着自己流淌着彩色糖浆的双手,惊恐地望向白楚年:“对不起……不是我,我没想弄伤你……我不知道为什么。”
整栋大楼的警报都在响,负责守卫监护大楼的武警已经循着整栋大楼震响的警报列队赶来,手拿防爆盾压了过来。
渡墨站在楼梯口,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中双手举起手枪对准白楚年:“把手举起来!你怎么出来的?”
白楚年嘶嘶吸着凉气,朝跪坐在地上的甜点师抬了抬下巴:“别对着我,对着他啊……嘶,没用,现在对着谁都没用了,你让武警别过来,就在原地围住他,看住他,然后去叫国际警署带榴弹炮和麻醉无人机来支援。”
情况紧急,渡墨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先让人把今晚监狱的暴动上报给典狱长。
负责重刑监区犯人的铃铛鸟也带来了一队武警,穿着狱警制服,双手持枪在走廊另一边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缕虫归铃铛鸟管,他后颈的抑制器报警后第一个接到警报的就是铃铛鸟。
“来的正好。”白楚年缓了一会儿才止了痛,扶墙走到清洁间门口把金缕虫拖出来,推给铃铛鸟,“快关到禁闭室里,别在这儿转悠了。”
他不确定红喉鸟杀手有几个人,也不确定他们手里有几支ac促进剂,万一再杀个回马枪,狱警可招架不住。
“你们就在这儿圈住他,等警署警员带设备来支援,不要靠近他。”白楚年咬住衣摆撕了块布条下来把伤口缠起来。
渡墨仍没放下枪:“你要去哪儿?!”
白楚年已经脱了囚服外套,剩下一件黑背心,一脚踹碎了病房玻璃,用力踹弯铁栅栏,双手攀住窗户上沿,肌肉绷紧带着整个人卷了上去。
监护大楼外的狙击手接到了指令,只要确定通缉目标立刻狙杀,白楚年就在探照灯密集的大楼外壁向上攀爬,无数狙击枪口都在瞄准他,但他攀爬的动作非常快且灵活,预判着狙击手射击的位置躲开,在监护大楼上两层的窗户中翻了进去。
每一层走廊都灯火通明,警报响彻天际。
白楚年进来之前就研究过监狱内每个建筑的内部构造,进来之后又实地印证过自己的分析,根据刚刚那个黑影逃窜的方向,白楚年确定他还没有逃出大楼,因为外边已经被武警围得水泄不通。
那位杀手很可能已经发现自己杀错了人,如果他被红喉鸟用家人当做威胁来杀金缕虫灭口,他会拿自己性命再去换金缕虫一死也说不定。
白楚年竖起耳朵,聆听着被警报声掩盖的呼吸和脚步声。
他缓缓沿着走廊向前,脚步落地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和悄然接近伺机猎食的狮子一样。
一间病房的门紧闭着,引起了白楚年的警惕,他缓缓走到门前,门缝底下渐渐渗出一滩粘稠鲜红的血。
在白楚年破门而入的一瞬间,里面的人突然开了枪,接连五发子弹打穿了门板,朝白楚年飞射而来。
白楚年天生的反应速度飞快,听到门内扳机轻响时就立刻翻身趴下避开,但子弹的速度仍然要比他快得多,最后一枚子弹还是深深钉进了他肋骨中。
不过门里的杀手也因为这几枪的爆鸣声暂时干扰了听觉,白楚年踹开房门,门板猛地将门后的杀手撞出了三步来远。
白楚年冲过去抓住他,对方也并不弱小,身材与白楚年相当,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手中拿着一把枪。
地上躺了一具狱警的尸体,他的枪是从狱警枪带里抢的。
“别多管闲事。”杀手冷冷注视他,视死如归的眼神没有一点动摇。
“你想保护家人倒没错,但如果妨碍了我的任务,我不能让你如愿。”白楚年微蹲,左手护下颌,右手前架,这是一场没有腺体支撑的格斗。
对方是一位澳大利亚蜻蜓alpha,固有能力就是攻速,他出招极快,更何况手中还有一把枪。
白楚年肋下的弹孔还在流血,在擅长速度的对手面前讨不到什么便宜。
蜻蜓试探了几招便冷冷笑了:“左撇子?”
于是更加狠辣地朝白楚年稍露薄弱的右方发起攻势,白楚年右手被腐蚀的伤还没恢复,难以防备,不过慢了一点就被他一拳打在肋骨的弹孔上,一口温热闷血哽在了喉头。
要是陆言在就好了,那小家伙的速度更快,而且近战打法更刁钻诡变,不论是他还是兰波,都承认陆言的近战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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