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飞升 第11章

作者:重关暗度 标签: 打脸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玄幻灵异

  “你、你这……”有人还想争论,被周小芸抬手制止,“算了,孟师兄安全要紧。”

  一群人来势汹汹,去时匆匆。

  院子重回冷清,只有几道色厉内荏的声音飘过院墙:

  “你等着!”

  宋潜机笑了笑,重新拿起铲子,低头干活。

  哎,到底年纪小脸皮薄,骂人都词穷。

  ****

  孟河泽与他们一样年轻,一样词穷。

  “你的邪术从何处学来?”

  沉重威压几乎将他五脏六腑碾碎,他仍抿着唇,一言不发。

  作为所有战斗的胜利者,他本该得到整个外门的祝福和庆贺。

  但赵虞平派人使用留影璧,暗中录下他每场比试的影像。

  考核结束后第一时间送入内门,请精通万法的授业堂长老过目。

  半个时辰后,孟河泽被抬出外门医馆,押送到戒律堂受审。

  “谁教你这些?什么时候教的?”

  孟河泽面无表情,浑身剧烈疼痛令他一时清醒,一时昏沉。

  戒律堂弟子的质问刺进耳中,也忽远忽近,就像窗外暮色里破碎的树影。

  少年始终牙关紧咬。

  他不愿说出宋潜机的名字,便只能词穷。

第9章 草蛇灰线

  夕阳最后一缕金光,敛没云山之间。

  黑暗如潮水漫过院墙,宋潜机放下铲子,打了桶井水洗漱。

  一天充实劳作之后,他搬出一把旧椅,在院中找了个最顺眼的位置,理直气壮地瘫上去。

  虚度时光容易,最难是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地虚度时光。

  宋潜机仰头。院墙将夜幕框作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又被花树繁密枝叶遮蔽,他只能看到巴掌大的星空。

  凉风无价,吹得院外一树桃花扑簌簌落下,吹起他披散的头发。

  “明天就把这棵树往边上移点,再买些菜苗花种,哪些品种比较好养活呢?”

  当人们踏破夜色冲进小院,便看见宋潜机披头散发,穿着松垮的旧袍子,趿拉着布鞋,靠在椅背上乘凉。

  整个人闲得长毛,像只没骨头的懒猫。

  这一次,斗鸡们变成一群无头苍蝇,围着旧椅嗡嗡乱转:

  “他才不会管孟师兄死活!怎么办?”

  “是宋落说孟师兄有危险,结果真被他说中,说不定他也知道如何化解。”

  “都住口。”周小芸喝止众人,走到宋潜机面前,哑着嗓子问:

  “孟师兄被押去戒律堂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们本不该来,可事出突然,大家都没了主意,莫名又想起宋潜机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模样。

  等他们反应过来,人都已经站在院里了。

  宋潜机皱眉。

  修真界道法万千,浩如烟海。

  然而轻身术、敛息术这样的入门基本功,各派都会修习,修炼之初大同小异。

  他教孟河泽的,只比华微宗所教更精妙,并非邪法魔功。

  按理说,孟河泽至少要突破筑基之后,才能练到第二层,两种功法才分出明显的优劣。

  这么早就露相,只有一种可能:有眼力极高、偏爱钻研的强者,看到了孟河泽出招,而战斗使人爆发潜力,孟河泽进步得太快了。

  孟河泽这种天赋,入门时测灵根结果真的准确吗,他本应该直接进内门,难道有人故意让他进外门?

  就像有人故意赠他红玉佛珠。

  坠崖不死是否也在那人预料之内?

  上辈子孟家灭门惨案,真凶是谁?

  孟河泽最终成为邪佛,看似每一步都是形势逼人,求生所为,但背后有没有一只手推他?

  宋潜机忽然意识到,自己即使重生,即使看见光阴长河的碎片,对这个世界、对他人命运也并非全然了解。

  还有许多秘密、许多隐情,如草蛇灰线,延绵千里。

  宋潜机思考时,小院里声音渐渐静下。

  众人见他眉眼冷淡,好似无动于衷,不禁心往下沉。

  “孟师兄用半条命,给你换来进内门的机会。你现在就这样事不关己吗?戒律堂说他私自修练别派功法,要按门规处置,将他逐下山去!”周小芸情绪激动。

  宋潜机忽然抬眼:“你再说一遍。”

  “不管如何审问,他都不回答……”

  “最后四个字!”

  “逐下山去。”

  宋潜机猛然起身,旧椅“哐当”一声倒地,摔得四分五裂。

  下山!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喂,你去哪?”周小芸忽觉面前一阵风掠过。

  “戒律堂!”

  众人慌忙追出院门,见漆黑夜幕下,宋潜机双袖生风,人影已远,只一道声音飘来:“你们准备接人吧。”

  “宋落真有办法救孟师兄?”

  “难道这人面冷心热。我们误会他了?”

  周小芸:“你们两个去医馆借担架,其他人跟我先去戒律堂外守着!”

  一群斗鸡重振旗鼓,气势汹汹出发了。

  ***

  戒律堂大门紧闭,门口点着两盏明黄的灯,夜色里很是醒目。

  孟河泽今天大出风头,无论是讨厌他、崇拜他,还是想看他热闹,外门弟子们不肯轻易离去,都聚在堂外议论纷纷。

  还有人买了夜宵吃,害得执法堂弟子也不能休息,大晚上戴着朱红袖章维持秩序。

  宋潜机终于挤过水泄不通的人群,却被拦在门外:

  “堂内审案,闲人止步。”

  宋潜机只好自报家门。

  那佩刀弟子盯了他片刻,忽然大喊:“是你!你就是白天被抬花轿的那个!”

  宋潜机顶着四周惊奇目光,无语凝噎:“……是躺椅。”

  “你进不去。”忽听一人道,“我带你进。“

  宋潜机转头,见赵虞平从檐下阴影里缓步走出。

  他笑了笑:“辛苦您久等我。”

  赵虞平也皮笑肉不笑:“不辛苦。”

  两人跨过门槛时,声音只有彼此能听到。

  “你俩真是兄弟义气,互相逞英雄。可你救得了他吗?”

  “我试试。”

  “上次救他断了一臂,这次准备断什么?”

  “不知道。”

  他们走进灯火通明的审堂,宋潜机向审问席诸位长老行礼。

  只能自断生路了。赵虞平心想。

  孟河泽跪在浅浅血泊中。

  白日比斗留下的伤口尽数迸裂,使他像个浑身渗血的葫芦。

  宋潜机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头颅低垂在胸口,毫无反应。

  孟河泽今天流了太多血。

  他开始觉得很冷,冷得牙齿打颤,骨缝结冰,只有手腕上那串红玉佛珠隐隐发热。

  他意识飘忽,想千里之外的家乡和月亮,想家里的爹娘。

  他知道自己怕是抗不过这一关了。

  好在临死前也曾痛快一场。

  死在这辈子最痛快的一天,总比没名堂的死在崖底好。

  昏沉间,他断断续续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我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