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关暗度
赵虞平更加相信,宋、孟二人背后有人指使。否则区区外门弟子,何来如此大本事。
“宗门护山大阵没有动静,那俩兔崽子一定还在华微宗。既然没想跑,早晚要回来。回来就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他强压怒意,揉揉眉心,“速速通知济恒,今日宋、孟二人现身前,他不能出现!真出了什么事,也免得他惹上一身腥。”
赵虞平与赵济恒的亲戚关系,外门弟子不清楚,他的亲信执事们却心知肚明。
末尾一人应声,赶着去跑腿。
话到此处,忽听一声钟响。
山谷间群鸟被晨钟惊起,扑簌簌飞了满天。
执事们也像受惊的鸟群,瞪大眼睛望着赵虞平:
“时辰到了!”
“现在怎么办?考核推迟吗?”
赵虞平整了整衣冠,换上一副和蔼面色:“去广场。”
这一夜过得太快。
山门晨钟刚过三响,华微山外门广场上已聚集千名外门弟子,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为了一年一度的外门考核,许多弟子天不亮便来等候,从落雨等到雨停。
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人,还没磨出稳重心性,如此大规模的聚集一处,像一窝小鸡崽叽叽喳喳。
“今早谁见过孟河泽师兄,我一直找不到他,我还给他带了早饭。”
“赵济恒师兄也没来,莫非昨晚又下山喝酒,喝大了?”
“诶,那‘宋落’好像也没来。”
“‘宋落’做梦都想入内门,今年再考不上,就是‘宋三落’了!哈哈哈!”
哄笑接连响起,传遍广场。简简单单三个字,竟为数千人带来欢乐。
宋潜机确是外门名人,绰号宋落。
据说他刚上山时,有亲传女弟子看中他好容貌,想收他做随侍,签终身契约,却被他拒绝。他说不愿终生做人奴仆,要凭本事做内门弟子。
求仙途光靠本事,显然是做梦。
第一年,他得罪了收保护费的执事,买不到好功法,落选。
第二年,被人骗走全部身家,没灵石买功法,落选。
今年已是第三年,宋潜机终于买到一本像样的剑诀,不用再练剑法初探。
好事的弟子们私下排出“宋、孟、赵”三位候选人。没想到,三人今早竟一同迟到了。
论人品,孟河泽正直爽朗,乐于助人不怕麻烦。
许多愚钝弟子迈入炼气门槛都是靠他无私指点,自然威望最高,呼声最响亮;
论财力,赵济恒出手阔绰,且不知有何背景门路,与执事们关系亲近,粗活累活永远轮不到他干。他平日不是修炼高等功法,就是呼朋引伴,溜去山下花楼,请客喝酒。
相比之下,宋潜机实在穷酸又孤僻。
他一心练剑,废寝忘食,总显得别人不够努力;
他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再如何优秀,也不会给旁人带来任何好处。
不少人看他不顺眼,偏偏他修为在外门弟子中鹤立鸡群,使些小绊子奈何不得,只能真心实意祝愿他再落一年。
第6章 狭路相逢
“喧哗嬉闹,言行无状,成何体统?”
一道厉喝自天空落下,声如奔雷。
数千弟子心神震颤,同时闭口。
抬头只见十余道白光划过头顶,由远及近,似流星坠地,落在广场高台上。
众人一边行礼,一边羡慕。
那些人黑长袍,白高冠,配色非黑即白,一人高声道:“迎戒律堂长老——”
方才训斥众人的刘长老率先入座。他身后十余位弟子恭谨侍立,行至间整齐划一,规矩更甚提线木偶。
“迎执法堂长老——”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众外门弟子再次行礼,自最后层层分开。
一群墨蓝劲装,朱红袖章的修士越众而出。
为首的李长老负手走上高台,七八位弟子腰佩长刀,与他一般神色冷肃,目光严厉。
两方坐定后,众执事才步履匆匆赶来,簇拥着赵虞平入座。一群褐色长衫稍显凌乱,神色仓皇疲惫。
赵虞平错失最中间席位,心里又把宋潜机、孟河泽痛骂一万遍。
“赵大执事贵人事忙啊。”执法堂李长老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
赵虞平打量对方神色,温和试探:
“二位长老有所不知,昨晚有两名外门弟子外出未归,方才还在寻找,耽搁了些时辰。”
李长老闻言皱眉,外门弟子数千,每年都有几个失踪、意外死亡、或者叛逃下山的,赵虞平何曾真正关心过?
戒律堂刘长老冷声道:“考核既定,缺席视作弃权,过时不候。”
赵虞平笑道:“可这两人是外门中数一数二、出类拔萃的人才,今天有很大希望进入内门。”
他身后李执事连忙凑趣:“赵执事身为执事堂总管,一贯秉公处事,惜才爱才,实不忍见他们错失良机……”
李长老听不下去了,想讽刺两句,话到嘴边改口:“不知是哪两位弟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看姓赵那厮打什么算盘。
赵虞平:“宋潜机,孟河泽,二位可认得?”
没听说过!
外门弟子归你管,我认得个鬼!
两人心里同时大骂,面上却连连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是他们俩!”
“那的确是两颗好苗子!”
赵虞平心思不宁,看谁都像背后摆他一道的人。
他猛然起身,高声道:“诸位,昨夜巡值外门寝舍的执事刚才禀告我,说宋潜机、孟河泽两人昨天深夜外出,至今未归。宗门虽然有护山大阵守护,但阵法只防外敌,不防深山妖兽。私以为,若非他们遇到危险,绝不可能考核迟到。”
他停顿片刻,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台下炸锅的弟子们安静,声音再次拔高:
“大家别担心!人命关天,执事堂绝不会坐视不管。什么时候确定两人平安无事,我们什么时候再组织考核。大家以为如何?”
此言如冷水入油锅,哗啦一声,台下更加沸腾。
台上长老目瞪口呆。姓赵这厮发什么颠病,现在立关爱弟子人设,是不是太晚了。
难道那位赵济恒并非他家族后辈,只是一个幌子,这两人才是真亲戚,刚失踪他就急疯了?
赵虞平见状很是得意。没想到吧,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执事堂、戒律堂一向深明大义,二位想来不会有异议吧。”
两位长老相对无言,赵虞平此举,不论事出何因,面上已占尽仁义道理。
就算外门的公平、公正、公开是做表面功夫,也要做得足够漂亮,才能让大多数人信服、守规矩。
台下弟子群情激动,有人已叫嚷起来:
“孟师兄从来不跟宋落来往,两人怎会一起失踪?一定是那宋落害了他!他怕今天比不过孟师兄,竟使这等手段!”
“别慌,我们也帮忙找人,孟师兄吉人天相,必定化险为夷!”
两人同时失踪,人缘却是两个极端。不多时,宋潜机已被推定为害人凶手,只差原地开审堂了。
赵虞平长舒一口气。
有这出铺垫在先,谁还想举告我,只要一口咬定诬告假证,不愁翻不了盘。何况找人嘛,自己的人先找到,就能先动手除掉。
他深深吸气:“那便听我安排,今日暂且…”
“我找到他们了!”一声大喊从广场边缘炸响。
那声音极熟悉,因为过于激动而中气十足,在山间反复回响:
“宋潜机、孟河泽来了——”
赵虞平眼前一黑,一口气梗在胸口,险些晕倒。
喊话者,锦袍玉冠,通身富贵。
正是赵济恒。
***
赵济恒昨晚没喝醉。
他在华微山下的春风如意楼包场,请交好的外门弟子喝酒听曲。
一个富贵少年,从不缺同龄人捧场。
鲜花烈酒美人枕,金杯玉杯琉璃杯。
与赵济恒的阔绰大方相比,他的跋扈脾气不值一提。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只有他一反常态,浅尝辄止,目光清明。
天色未明,有貌美侍女进门服侍。
沐浴熏香,穿衣佩剑,梳头束冠。
赵济恒摸了一把美人滑腻的小脸,感叹道:“还是这里住得舒服。就像回家一样。”
“赵仙师可别忘了奴家。”
美人嬉笑,伸手勾勾缠缠,被他轻巧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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