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江舫笑了笑:“我是恐高,但这里还有班杭。”
班杭发自内心地不想毁桥,所以麻利地站队南舟:“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确保一条后路?把桥断了,我们真的就困死在东岸了。”
江舫依旧冷淡理智:“距离第七天还有大半天。我宁愿两边隔绝,各自自救,也不——”
眼看二人僵持不下,忽然,南舟用食指抵住了江舫的唇畔:“嘘。”
江舫乖乖噤声,同时挑起一边眉毛。
南舟竖起耳朵,侧耳细听了一阵动静,果断下令:“海凝,留下来看着俊良。”
言罢,他将一支火绳枪从储物槽中取出,一把丢到宋海凝怀中,随即风衣一摆,几步快进,消失在了房门口。
江舫紧随其后。
班杭也取出了自己储物槽中的枪支,一脚踏出门外,一脚留在门内,摆出了十足的防卫姿态。
可只往外看了一眼,他就僵住了。
从卧房位置,穿过盘曲的楼梯,他清晰地看到,一道被黑色包裹的身影,逆光立在了教堂门口。
一个陌生人。
一个不该出现在东岸的人。
一个……西岸人。
他们看不清来人的面容,来人却将他们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人面对着站在最前面的南舟,摘下了自己的礼帽,抵在胸前,微鞠一躬。
……很眼熟的行礼动作。
显然是和那位坠崖执事接受过同款的礼仪培训。
这位西岸的城堡来客温柔地开了口:“您好。请问基思牧师在吗?”
“我是雪莱公爵的执事哈里斯,为基思牧师带来了很好的消息。”
“公爵的手术,完成了。”
——公爵的手术结束了。
——也有活人打破了壁垒,过桥来了。
可是,所谓的上帝之诅并没有发生。
想象中的风云变色、天地倒转,完全没有出现。
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片地。
熬过了昨天的大雾,这片天地如今是彻底地云开雾散了。
丝棉一样的云松弛舒适地漂浮在天际,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惬意氛围。
南舟凝视了那人良久,旋即步下楼梯。
来送信的人仍然笑得礼貌而疏离:“我想要亲自见一见基思牧师,转达给他这个消息。”
南舟走到了他面前,同样礼貌地给予了回答:“好的,请跟我来。”
然后,他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斜砍到了报信人的侧颈。
咚的一声,那人应声软倒,无声无息地昏厥了过去。
南舟接过了险些从他右手滑落的礼帽,盖在了他的脸上,同时回头,望向江舫。
之前,注意到城堡的人对“过桥”一事毫无芥蒂,南舟就已经意识到,如果他们不派人守着桥,那边的人有随时会过桥来的可能。
可当时为了提防那能力不明的恶魔,他们要提起十万分的小心警惕,不可能在这种关头再分散人手,去看守吊桥。
现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这边的危机刚刚解除,城堡那边已经有人过了桥。
就算真有什么诅咒的壁垒,此时大概也被此人打破。
事已至此,江舫轻叹了一声:“……好,我们可以试着过桥。”
可他很快又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南舟,你想办法,送我过去吧。”
第265章 惊变(十五)
南舟第一时间否定:“放你一个人去那边,我不放心。”
江舫:“你去,我也不放心。”
南舟横揽着昏迷的访客沉默。
经过一番审慎的思考,他确信自己没明白江舫的意思。
他认真提问:“我有哪里不值得放心的吗?”
江舫温存地拍了拍他的脸:“南舟,你不够狠心。”
南舟有些困惑,顺着他抚摸的力道惯性地蹭了蹭,同时道:“我杀过人。”
江舫一步迈近南舟。
银色的阴影带着股刀锋的锐气,迎面切下。
他微微低头,俯视南舟怀里昏迷的访客,声线压得既轻又柔:“……那杀了他。就现在。”
……访客现在不能说话,不然肯定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即使数十步开外的班杭,听了他的话,也是骤然一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南舟看了那毫无反抗能力的访客一眼,没有动弹。
江舫袖口一动,一把刀口狭长轻薄的细刃从他袖口滑出。
从细刃初现,到寒光平挥至访客的咽喉,用时不到半秒。
南舟一把捂住他的喉口位置,往后急退半步,堪堪闪过了刀锋。
这一击的落空,江舫显然早有预料。
他将短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放回了储物槽,平淡道:“这就是我的理由。”
南舟沉默。
他明白江舫的意思了。
“我承认,你比我更懂得怎么杀人。”
收起刀锋后,江舫还是用那双温和可亲的笑眼温柔注视着南舟:“可我更了解你。那边就算被诅咒侵染,多数人恐怕也是和那个执事一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那名坠崖执事,论身份已经算是公爵的贴身人,可根据他在生死关头时的表现可知,关于那诅咒的真相,他仍是不完全知晓。
也就是说,西岸的大多数人,极有可能只是忠于公爵、对诅咒一事一无所知的无辜打工人。
因为完全不明确对岸“诅咒”的内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传染源,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都绝不容许任何留情。
极端时刻,他们甚至要主动出击,遏制“诅咒”进行人传人的侵染。
南舟在主动杀人这方面,确实是决心不足。
然而,南舟还是不肯放弃:“我可以试一试。”
江舫笑问:“他们如果不杀你,把你当做东岸的客人,对你温柔礼貌,你会舍得杀他们?”
南舟答:“我会打晕他们。”
江舫:“我会一击毙命。那边少一个人,这边就少一分麻烦。”
说着,他用刚才挥刀的手温柔地捏一捏南舟的肩膀,春风化雨,体贴入微:“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尽力给我们减少压力的。”
南舟抿嘴:“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西岸。”
他只可能把江舫带去西岸,不能在桥边等他。
俊良、海凝、班杭,都还需要他。
把江舫带到西岸,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孤军奋战了。
听他这样说,江舫的语调忽然出现了明显的低落:“……那你就放心把我一个人留下?”
江舫说完便偏过了脸去,用玩笑的腔调继续道:“你总该让我提前适应一下一个人探路的感觉吧。”
南舟眨眨眼,不知道江舫为什么又将话题扯到这里。
他就事论事道:“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你会有班杭,有俊良,有……”
不等他说完,江舫已经先于他走入了外面的阳光中。
他对南舟伸出手来:“走吧。没有你,我过不去的。”
南舟垂下眼睛,思索数秒,转头叫:“班杭。”
班杭抱着枪,颠颠地跟了过来。
南舟把昏迷的访客转交给班杭,顺手泼了他一点剩下的圣水。
那人毫无反应,无色无味的水液顺着他的面颊流汇入他的衣领。
本来心里没底的班杭一看这样就放了心。
……没被圣水伤害,那就是人。
是人他就不虚了。
南舟嘱咐他:“把人绑起来,手、眼睛和嘴,都堵好。”
吩咐过后,他顺手又在昏迷访客的脖子上重重敲打了一记,给班杭补上了一剂定心丸后,他迈步向外走去。
“看好家。我……很快回来。”
南舟很快赶上了往吊桥方向前进的江舫,和他并肩而行。
南舟说:“我还是不赞成你去。”
江舫步伐不停,语带笑意:“那你可以在桥边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啊。”
南舟没有接话,只是取出一把短枪,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