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另一半的他则留在了南舟身边。
明明摔得七荤八素,却为他保留了全部的温柔和忠诚。
小小蜜袋鼯的奇幻冒险,就此展开。
但此时,谁都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就连南舟也不知道。
当怪眼闭合起来后,南舟茫然地坐在恢复了正常的旷野之中,看看天,看看南极星,看看自己。
他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南舟记得,久无玩家造访的永无镇里忽然来了一群人。
而他坐在这群人躲藏的房间屋顶上,追着自己掉落的苹果,跳上了阳台。
南舟摸遍了身上的角角落落,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能够提醒、启发他的东西。
在愿望交易达成的瞬间,他的系统便被没收,浑身上下,除了衣物,片甲不存。
他只剩下一只昏迷的南极星,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
他把南极星揣在了怀里,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人迹,徒留风声,像极了他此刻空旷惶然的心境。
……只有腕上的血蝴蝶在提醒他,他应该经历了一段不寻常的冒险。
南舟呆望着腕上干涸的血迹。
血迹干过后,会脱落。
在巨大的迷茫和不安中,南舟本能地想要保留下它。
在他睁开眼后,这是他看到的第一样不属于原本的自己的东西。
它看起来,真像一个信物。
……一只来历不明的蝴蝶。
一段来历不明的爱情。
他低下头,从领口处上取下一枚金色的领针。
他记得在哪里听到过,用针头淬墨,可以做一个漂亮的刺青。
可究竟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南舟已然忘怀。
他只是想要一只永恒的蝴蝶,能长久地提醒他,他曾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奇特的冒险。
江舫和南舟,在他们相遇的中继站里等待。
他们背靠着同一棵树的东西两侧,各自而坐。
明明是同一个场景中,却在全然不同的时空。
在东边树下的江舫闭上眼睛,任长风吹乱他散开的银发。
西边树下的南舟在被拔除记忆后,思维混沌,精神恍惚,只有一点若有若无的信念支撑着他,在自己神经富集的手腕上,刺下了5127针。
一只硬币大小的黑色蝴蝶,在他腕上展翅欲飞。
他与他坐在同一棵树下,蔓也纠缠,根也缠绕。
他们彼此却都不知晓。
……
手握南舟的记忆,主管先生志得意满。
虽然过程稍有曲折,好在结果是圆满的。
他得意地向两个手下炫耀自己的博学:“他们两个,像不像那部经典的悲剧《麦琪的礼物》?”
最近也在研究地球文化的研究员A想要否定上司的意见。
在他看来,《麦琪的礼物》并不是悲剧。
但他想了想,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另一位研究员B对地球文学不甚了解,好奇询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没什么,不值得花时间去阅读,一对蠢货的故事而已。一对贫穷的夫妻想要送给对方礼物,却根本不张嘴问对方需要什么,导致了一个愚蠢的结果。”
主管先生用一种极讽刺的厌恶口吻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低等生物,会把这样的故事当做经典。”
研究员A试图岔开话题:“我们要怎么满足江舫的愿望,把他也变成光魅吗?”
主管先生直接反问:“你是蠢货吗?”
傻子才会再制造一只光魅出来。
光魅这种NPC,缺点明显,但在非月圆之夜的时候,不管是体能、反应力,都堪称bug。
他们何必要再制造出一只怪物来?
主管先生说:“既然江舫他要‘相同的生命形式’,那就给他一个人形NPC的身份就好。”
研究员B询问:“那么,他们的相遇要怎么安排?”
主管先生:“等到正式开服后,把他们安排在后半程入场,确保他们没有争夺区服第一的机会。然后,再给他们一个有趣的试炼副本。”
他笑嘻嘻地把玩着掌心南舟的记忆,像皮球似的捏了几下那柔软灰色的光团,便随手扔进了数据垃圾站,任那段宝贵的记忆,被绞杀在垃圾站的乱流中。
“他们两个不是都喜欢卖弄聪明吗?”他嘲弄地冷笑道,“好,我给他们这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
“南舟现在没有关于江舫的任何记忆,记忆抽离也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严重的伤害,除非脱离那个地方,这种影响才会消失。”
“所以,等正式开服、进入副本后,对南舟来说,他就是好好地在小镇里待着,突然空降到了这个地方。”
主管先生兴奋地比划起来:“到时候,我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需要限时,需要玩家彼此怀疑、彼此攻击的环节,需要一个猜错即死的赌命游戏——南舟如果真的够聪明,那他一定会发现,江舫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外来者’。”
“那南舟就会亲自送江舫去死。”
“想想看,江舫放弃自己的身份,救了南舟;南舟也为了救他,放弃了自己的记忆。结果,在他们相遇的第一面,南舟就杀了江舫——”
主管先生为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倾倒,掷地有声,眉飞色舞:“这才是精彩又有意思的‘麦琪的礼物’啊,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麦琪的礼物”——指第一次见面就搂腰骑身然后被铐在一起的美丽爱情故事。
第274章 愿(三)
如果让高傲的主管先生亲眼见证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他恐怕会羞愤欲死,自戳双目。
但他早就没心思去看了。
谁都不会想到,在他一时兴起之下,玩的“私放两个测试人员进入正式服自相残杀”的游戏,会激起多么骇人的波浪。
在南舟和江舫经历99人赛、一骑绝尘地夺冠,逼得高维一方不得不提早放弃“朝晖”这队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把“亚当”推上台面,这位主管先生就已经在最底层的三类人数据工厂里预定了一席工位。
当然,针对这位倒霉的主管先生的追责程序早就启动了。
起因是南舟他们的第二个副本,【沙、沙、沙】。
【可以收容副本boss进入仓库】这个bug,早在江舫尝试把南舟带出永无镇时,就已经被检测出来。
可是,为了能在最后的副本中成功回收处理这组人员,主管先生再次聪明地发挥了他的主观能动性,没有对这个bug进行修复。
当东西两岸的诅咒被活物打破,两股病毒式的诅咒力量开始交织着进化传递后,这些玩家只要彼此触碰,灵魂就会发生无序的传递。
这种灵魂之间的互相侵染是无解的,能以效率最大化的方式,迅速把这些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老玩家打扫干净。
就算他们出了副本,他们也会带出别人的灵魂。
多么绝望,多么有趣啊。
效果也一如主管先生期待的那样精彩。
他一时高兴,彻底陶醉在了自己的天才之中,以至于忘记了去修正这个bug。
而忘记的结果,就是反手送给了南舟和江舫一个boss,让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弥补了前期的分数劣势,并顺手拆了一个本来大有可为的新副本。
在赞助商先生的雷霆之怒下,这位聪明的主管先生被灰头土脸地从号称“云端”的一等区域中扫地出门,扔到了二等区中。
当然,游戏中的南舟和江舫是不知道这些的。
在主管先生如同丧家之犬流落街头时,他们用副本boss完成了和系统的一次交易,正在松鼠镇的广场上看烟火。
恐怕在接收到驱逐令时,这位主管先生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一步做错了。
……
或许能和他的困惑有所共鸣的,只有现在和江舫、南舟一墙之隔的李银航和南极星。
虽然南极星已经尽力把副本中的剧情进行了还原,但因为南极星表达能力实在欠佳,外加他所知的信息残缺不全,他越讲,李银航越是一头雾水。
南极星抱膝靠床,泄气地嘀咕道:“……到最后我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盘腿坐在床上的李银航,安慰地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也不懂啦。”
南极星沮丧地把下巴垫在膝头,柔软的金发顺着耳廓垂落。
他小声说:“我想去看看南舟。”
李银航看了一眼窗外西沉的月色:“太晚了,他们应该都睡下了。”
南极星把头埋得很低:“……我又离开他了。”
李银航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不由一软。
——按他自己的描述,以前的南极星我行我素,贪睡好吃,经常脱队行动,不听指挥。
可自从在大巴车遇到他们后,李银航眼中的南极星是一直粘着南舟不肯放的小鼯鼠。
不是南舟亲口要求的话,他甚至不肯离开他太远。
南极星失去南舟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没有一分钟。
可这却成了他长久以来深埋于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