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李银航轻声说:“他们都在隔壁市的‘茧房’里,”
“我是我妈妈39岁的时候生的。”
“我有个姐姐,17岁的时候出了意外。我妈才要的我。”
“她叫李银航,所以我也叫李银航。但他们都很爱我,对我很好。”
“她永远只有17岁。我不想让我爸妈百年的时候想起我,也只能想到24岁的我的样子。”
倾诉完内心最大的恐惧,李银航把脸埋在掌心里,缓了缓情绪,才把紧绷的、带着点哭音的语调转为正常:“你们呢?”
“我的确是父母都去世了,才从乌克兰回来的。”
江舫手长腿长,在楼梯上舒展开来时规模惊人,怎么摆弄都好看。
他随意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说:“我母亲以前是C城人。我回来,是想在这里住一住,走一走,看看她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些地方还在不在。”
李银航问:“舫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江舫笑说:“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是无业游民。”
轮到南舟了。
南舟说:“我有爸妈。还有一个妹妹。”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脸上和心里都没什么感情。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李银航看得出来,南舟虽然不善表达内心,但是外冷内热。
能说出“你要有自保能力”的人,不会是人情淡漠的人。
……可他却不愿多提自己的亲人。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交心的机会,可以拉近距离,让大腿升级成为友谊的大腿,李银航态度相当积极地提问:“南老师,你大学在哪里上的?”
南舟简明扼要地答道:“新华。”
新华学院?
那个学校的艺术设计系倒的确是全国闻名。
“然后毕业就考了教资?”
南舟:“嗯。”
“孩子好教吗。”
“很难。”
“你主要教水彩、素描还是油画?”
“都教。”
李银航感觉自己是在咬着后槽牙硬聊。
事实证明,南舟只有在他自己想说话的时候才会话多。
眼看这场交心之旅要在南舟这里折戟沉沙,李银航不抱希望地随口一问:“谈过女朋友吗?”
……南舟不说话了。
李银航:“……”
李银航:“?”
李银航:“???”
你不对劲。
察觉到身侧的沉默,江舫也回过了头。
“南老师,有吗?”他云淡风轻地笑道,“这段我好像也不知道呢。”
南舟抬眼看着两人。
沉默良久,他开了口。
“你们不觉得那个谢相玉很奇怪吗。”
李银航:“……”
南舟这样的聪明人,扯开话题的水平为什么能生硬到这个地步?
第48章 沙、沙、沙(十三)
南舟凝视着楼梯地板上的花纹,就着指尖残余的苹果香,想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他并没有交过女性朋友。
但他心里有个影子。
那个影子,属于一个穿着黑白Lo裙的高挑女人。
她腰间和胸前缀有铁锈红的玫瑰花饰,因为裙撑很大,蹲下来有点费劲,所以是单膝跪地的,露出了一截漂亮的、被雪白中袜包裹着的小腿。
南舟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在自家的院子里半跪着,面前是几捧掘开的新泥,似乎正在种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忙碌些什么。
好像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有主之地。
南舟趴在窗边看了女人的背影很久,把他在镇上见过的所有人都想过一遍,发现自己确实不认得她。
那女孩忙过后,许是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于是抬起了头来。
黑色的帽纱挡住了她的眼睛。
南舟只看到了她微尖的下巴、浅淡的笑意,以及烈火一样的灼人唇色。
但他确信,女人看到了他。
因为那张唇微微开合,本就微翘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南舟愣了很久。
等他转身下楼去找她时,女人已经不见了。
南舟想过,如果再见到她,自己可能会有点紧张。
虽然还没有到做朋友的地步,但还是想认识一下的。
但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最后一次。
……
南舟固执地抓住他找到的话题不撒手:“……谢相玉。”
李银航一脸的不忍直视。
倒是江舫没有抓着不放,柔和道:“好,你说说看谢相玉的事情。”
南舟微微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好在江舫的性格很好,包容宽和,允许他有自己的秘密。
他说:“谢相玉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左嘉明的存在。”
李银航本来以为南舟是想故意岔开话题,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扔了个重磅炸弹出来。
李银航宕机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疑惑的语气助词:“……啊?”
南舟说:“我去拆名牌的时候,发现名牌表面很干净。只有侧边凹槽深处有一点点灰尘。”
他又补充道:“孙国境的宿舍,左嘉明的宿舍,都是这样。”
“而且,我取名牌前观察过。两个宿舍用来插名牌的透明塑料槽的侧边,灰线都是不连贯的。”
正常来说,宿舍安排对学校来说是项大工程。
一旦把宿舍分配名单定下来,要换宿舍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得层层报备,等待审批。
最终还不一定能审批成功。
因此,从学生入学的第一年开始,如果不是宿舍关系实在不合,门口的姓名牌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时日久了,没人去动,自然落灰。
现在南舟发现,名牌不仅干净,原有的灰尘线还有被破坏过的迹象……
经过一番激烈的头脑风暴,李银航同学顿时来了精神和灵感。
她觉得自己懂了。
于是她跃跃欲试,想要发言。
南舟看向江舫。
江舫轻轻一颔首。
确认过眼神,两人齐齐看向了李银航。
李银航认真理好思路后,清一清嗓子,娓娓道来。
“这样一来,谢相玉应该早就检查过名牌。所以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他比我们更早一步知道。”
“但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一点就很奇怪。”
“之所以他这样,我想,是因为他扮演的角色本身就有问题。”
“原来的‘谢相玉’,很有可能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谢相玉’是整个关系网里,唯一一个对体育宿舍里的四个男生抱有明确恨意的。”
“他恨抓住他偷窥的人,想要远离他们,但是有把柄攥在他们手里,不得不听话。”
“结果他不仅要给四个体育系的当跑腿,跑前跑后地做小弟,自己偷窥女生宿舍的事情还很可能已经被舍友左嘉明知道了——毕竟左嘉明是胡力的朋友——所以他在宿舍里也过得提心吊胆……”
“如果要害人,他的动机最充分。”
“……所以,这个‘沙沙’声很有可能是他想办法招来的。出于报复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