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铁马倦倦
他们即使各个带着口罩和墨镜都掩盖不住神情中的关切和焦虑,不时回头张望,低声问着情况。
而本该对这件事最上心的人——笛昇,却先是畏惧瑟缩一旁,继而露出嫌恶的目光,很快便在雍荟城安保人员的守送之下离开了。
何畏还不知道,正是这个被众人记录下的瞬间,在几个月后,BBX彻底淡出公众视野的时候被各大博主疯狂转发,有好事网友称这是“这场景浓缩了BBX衰落而发财男团爆火的原因”。
那些微博下面点赞最高的评论便是“业务能力强,又能放下身段去救护别家粉丝的男团,值得被所有人记住”。
但此刻的何畏大汗淋漓,全然不知外界的情况。他只是在拼劲全力在挽救这女孩的心跳,5分钟,正如所有心脏骤停的患者一样,他只有5分钟的黄金抢救时间。
一、二、三……他再次按压了三十次,女孩的心跳呼吸仍未恢复,按理说他应该开始人工呼吸……
“我来!”
BBX的执行经纪冲了过来,她也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于是此刻不需要更多解释,只掏出一张纸巾清理了女孩唇边的秽物,毫不犹豫地开始了人工呼吸。
二人配合着抢救,经过了十几轮心肺复苏的过程,何畏只觉得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双臂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但好在,秒针刚刚略过五分钟的一瞬间,女孩又恢复了心疼和呼吸。
常龙立即检查片刻,点点头,“灵魂已经归位了,暂时没有大碍,但意识没这么快回来,可能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何畏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剧烈喘息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执行经纪也累的够呛,缓了半天才长叹一声,“还好还好……唉,你说这小姑娘图啥呀……”
何畏一直以来身体素质都不错,此刻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这才想起来仔细查看一下这个女孩。
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肤色偏黑,皮肤并不算细腻,手上也有常做体力活的伤痕,显然不是在城市里长大的。而奇怪的是,她虽然外面穿着BBX和笛昇的应援服,但里面的搭的是一个颇具民族特色的衬衣。
何畏上过介绍民族的通识课程,看着衣服上的水纹和云纹瞬间认出了这是生活在华国西南方的厄尼族,而他们这个民族在外界看来,正是以各类巫蛊邪术闻名。
联想起她坠楼之前喊的话和念的咒语,何畏问道:“笛昇呢?”
执行经纪苦笑,“早走了。”
“他走之前有没有说过和这女孩相关的信息?”
救人是出于好心,但职责在身,执行经纪只能摇摇头,不愿多谈。
如果给何畏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明白这位执行经纪的苦衷,但此刻他有点着急,于是急吼吼嚷道:“这女孩坠楼之前可是说什么笛昇必须要下地狱,他们全家都是吸人鲜血的资本家之类,笛昇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躲躲闪闪的身影正朝这里不时张望。
那人是BBX的侧拍摄影师,何畏记得在女孩坠楼之前,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注意到这人没有在拍台上讲话的笛昇,而是对准了那女孩的位置。
如果说一般人都看不清那女孩,这位摄影师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何畏站起身,朝那人喊道:“你怎么知道这女孩要跳楼的?”
那人刚想拔腿就跑,但执行经纪很快认出了他,“小李?”
于是他不得不走了过来,垂着头,支支吾吾不愿讲话。
执行经纪急了,也嚷道:“你……要知道什么就赶紧说,这事横竖都压不下去,我们还有机会能把影响降到最低,你可是和公司签过合约的,要是BBX黄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小李哭丧着脸,“娟姐,我也不知道哇,就活动开始之前,这女的找我,给我塞了俩大红包,说让我在五点二十五分二十五秒的时候拍三楼东南角,一定给我个大新闻,我以为是雍荟城的合作呢,哪知道……哪知道是这么晦气的事啊!”
“那个时间……”何畏掏出手表,“果然,是指针指向表盘东南方的一刻,而她又正好在东南方跳下来……”
“这女的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不会是巫婆什么的,给我下蛊了吧?”摄影师听了何畏的分析快吓哭了,“娟姐,我可不想惹事,她怎么提什么资本家之类的,会不会瞎说的,其实只是个疯狂的粉丝啊?之前那些私生,可是说什么的都有……”
“啊!果然是她!”
何畏循声望去,只见是刚刚表演时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粉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
粉丝一愣,显然在一众艺人和经纪人的注视下有些无所适从,鞠了个躬对何畏说道,“不好意思哈,你朋友说让我给你带个话,所以我才留下的,但刚刚越看这个跳楼的女孩越觉得眼熟,她好像是之前一个很有名的大粉头……”
那粉丝边说边走近,端详了那女孩的相貌片刻,这才确定了,“就是她,因为她之前粉的很疯,而最近又突然变成了大黑粉,所以在我们粉丝圈还挺有名的。”
说罢,她掏出手机,找到了这女孩的微博主页。众人迅速浏览,只见去年四月之前,这女孩还天天在笛昇超话打卡,发着什么笛昇加油,永远支持之类的话。
然而四月之后,她开始每天发一些诅咒笛昇和雍荟集团的话,言语之恶毒令人不寒而栗,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嘶……”小李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不会是中邪了吧……”
“不是的,”粉丝摇摇头,“粉的久的人都大概知道她。以前她经济状况很一般,所以**BX的方式都……嗯,很朴素,比如做每个成员的发面团之类的,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的。但去年四月,她在外打工的丈夫突然去世了,所以她才性情大变。”
何畏敏锐捕捉到了重点:“那她的丈夫和雍荟集团或者笛昇有什么关系吗?”
粉丝想了想,“这个没证实过,一直是传闻,据说她丈夫是以前雍荟城的建筑工人。她也一直说丈夫的死和雍荟集团有关,可……”
“怎么?”
“可她老公是死在家里的呀,也没受过伤什么的,”粉丝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所以大家只觉得她可能是对笛昇由爱生恨了吧。我也没想到她今天来了,还做了这么激烈的事。”
“哦……”何畏托着腮,努力地串联着这些事情。
“这些事还是留给警察判断吧。”叶隐棠突然开口,打断了何畏的思路。
宋逸舟对叶隐棠使了个眼色:“这里真的很潮很闷诶,再待会我就要得病了,我们走吧。”
叶隐棠轻轻点了点头,才又对何畏说道:“今天先这样,明天你来别墅找我们再具体聊入队的情况吧,我们还有点别的事,不能送你回去了。”
何畏还在努力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没注意他们的古怪,讷讷答道:“好。”
除了执行经纪和雍荟城匆匆赶来的负责人一起等待警方和急救人员之外,其他人留了联系方式便各自散开,而何畏和那位粉丝走到了雍荟城门口才猛然想起来,“诶?谭松呢?”
粉丝一拍脑袋:“是你朋友吧!我给忘了,他说手机没电了,但急着上厕所,让你老地方见!”
“老地方?什么老地方?”何畏想了想,“这……不会是地下停车场那个厕所吧?”
粉丝耸了耸肩,“他还找我借了纸,应该是吧。”
“好,谢谢你!”何畏拔腿便往楼梯跑去,心里想着,谭松那傻小子,怕是不知道这里清场了,还想着六折购物呢!
“诶……”那粉丝看着何畏的背影,不禁喃喃,“跑这么快……早知道就先要个微信了,好不容易遇见个这么帅又这么热心的……”
*
然而热心小伙跑到了负一楼心已经凉了半截。
停车场里一片空荡,只有谭松的二手高尔夫孤零零的停在厕所旁边。
但谭松却不在厕所里。
何畏喊了半天都没人回应,以为自己记错了,于是又走到了负二楼,但里面的厕所里还是没人。
他只好再下一层,可负三层却不再是停车场,只有一片被警戒线围住的渣土地,连灯都没有。
何畏记得宣传册里说这里要开个地下花园什么的,但看样子应该还没开始建设。于是也不打算往里走了。
但他临上楼梯前的一个回头,却好像看到了场地中间,远远的地方有道人形的红光。
在一片漆黑中无比耀眼。
何畏清了清嗓子,喊道,“谭松?”
回声在空旷之中不断回荡,过了很久,何畏才隐约听到了一声气若游丝的回应,“小毛……”
于是他赶忙向前跑去。
离得越近,湿气越大,不到半分钟,何畏就跑到了场地的正中央,只见那里有一个两人多深的古井。
而谭松,正趴在那井底,四肢以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他浑身的每寸肌肤都在向外迸发着红色光线,将井底逼仄的空间照射仿佛火葬场的焚化炉一般。
第9章
“谭松!谭松!”何畏向井里喊道,心里急得不行。
然而谭松并没有回应,同时,那些散射的红光骤然消退,现在的他倒在井底仿佛一个死物一般。
何畏觉得这场景实在离奇,于是也不敢再喊,只屏息凝神静静听了半晌,才确定谭松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稍稍安心。
他掏出手机,可是一格信号都没有,现在让他跑上去,不管能不能找到人时间都怕是来不及,但他也不敢贸然跳到井底,毕竟两米多深也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他只好在附近找着有没有绳子或者竹竿一类的东西能帮到自己。但谭松身上的火光也消失后,周围一片漆黑,何畏不仅什么都没找到,甚至转了向,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就这样黑灯瞎火的摸索了一阵,他一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一个硬物上,那硬物异常冰冷,仿佛还带着什么粘液,何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动不敢动。
结果却无事发生,何畏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有手机,于是凭借着微弱的光源勉强看清了面前这“拦路虎”的外貌,正是那八根石柱之一。
原来这些石柱的根基就在这里,下面有个厚实的大墩子固定住然后才竖直向上拔起,可见这些柱子没有承重的功能,单纯是为了好看。
为了好看就修了八根几百米的石头柱子……何畏心想,有钱人的世界他可真是不懂。
而这石柱还颇有讲究,底部刻着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是某种经文或是咒语,何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有经文的地方比上面还要潮湿,浸的柱体滑溜溜的,手感就像被人舔过的棒棒糖一样,怪渗人的。
沙沙……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的寂静里蓦然炸响,何畏猛然回头,却还是一片漆黑。
他壮着胆子把闪光灯打开,远方瞬间被照亮,他找来找去只见两排小巧的脚印在砂砾堆上格外明显。
何畏吞了口口水,稳住因为害怕而产生的颤音,字正腔圆地喊道:“是谁?”
谁字在场地中回荡了很久才消逝,但无人回应。
何畏摇摇头,想着那串脚印许是之前就在那里的,刚刚一定是自己幻听了……
“妈妈!”
小女孩清脆却无助的声音从何畏背后传来,他再次猛然回头,这才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不远处匆匆跑过。
“妈妈!妈妈!你再哪呀?”小女孩带着哭腔,边跑边喊,“这里有人……你快来接我呀……”
何畏看那小女孩跑的方向暗叫一声不好,语言都来不及组织只能也跟着向前跑去,眼瞅着她跑到了井边。
“妈妈,我好忄……”
话都没说完,她就绊倒了井边,直直向下跌去。
何畏还差着两三个身位,只能奋力向前一扑,可在手指尖勉强擦到小女孩裙摆的一瞬间,小女孩像是被井底吸住了一样加速坠落。
何畏被带着也失去了重心,跟着一起跌了下去。
井底。
何畏揉揉屁股,缓了缓才坐起来,问道:“小妹妹,你没事吧?”
小女孩显然吓得不轻,瑟缩在一旁,也不回答,只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警觉地看着何畏和谭松。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依然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