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凉雨
电话是守在医院的两个治安科人员之一,大李打来的,张口就是:“聂科,又是傅西昂那小子!”
聂刚强声音沉下来:“什么情况,慢慢说。”
“是这样,跟救护车一起来医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胡灵予同班同学,叫路祈,鹿科,现在还不太配合,另一个是三年级兽化医学班的,叫莫云征,红腹锦鸡,他很配合,说是一晚上都在外面赏雨,在胡灵予遇袭之前,他曾见到过一头黑色美洲豹,疯了似的抓树,后来胡灵予就在那棵树底下被袭击了。”
“袭击的时候他看见了没?”
“没有,”大李遗憾叹口气,“他是在袭击发生之后,听见动静飞过去的,到现场的时候只剩路祈和胡灵予。”
“路祈当时在干什么?”
“路祈?”大李错愕了一下,才回答道,“他在给胡灵予紧急止血。聂科,你难道怀疑……我觉得不太可能。”
聂刚强挑眉:“怎么讲?”
“据莫云征说他俩关系特别铁,经常形影不离的,分专业体测那阵就是一起努力往上拼,甚至考游泳的时候有个熊科欺负胡灵予,路祈宁可放弃单项成绩,也要帮他出气。”大李说得热血沸腾,仿佛回到自己当年和兄弟们一起拼搏的大学岁月,但工作素养还是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不过游泳考试的事儿暂时存疑,莫云征当时没跟到考试现场,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聂刚强沉吟良久,忽然问:“不考虑这些,单纯以你刚刚对路祈的接触和观察,有可疑吗?”
科长都这么问了,大李只得慎之又慎地回忆先前的每个细节,最终摸着良心道:“所有情绪反应都很真实,除了……”
“除了什么?”聂刚强的心提起来。
“除了对我们的问话一概不配合。”大李无奈道。
聂刚强:“行,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大李,被领导平和的反应狠狠晃了一下。
就这样?按自家科长以往脾气,不该暴喝一声“连个小屁孩都搞不定,你们还干什么治安!”
聂刚强结束通话,松口气。
美洲豹再度进入视野,使得上次本就存在的可疑更加明确,同时也让其他人犯案的可能相应降低。
比如某个总是出现在遇袭者社会关系里的梅花鹿。
……
兽化觉醒医院,病房。
屋里关着灯,只有心电监测仪的屏幕,照出一点光亮。
胡灵予躺在白色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安静得像睡着了。
兽控局治安科人员巩华守在床边,对于既是遇袭者也可能是最重要证人的胡灵予,寸步不敢离。
路祈和大李在病房外的走廊。
一个站在门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望着里面,一望望半宿。
一个坐在塑料椅上,生生看路祈往里望了半宿。
从他给自家科长打完电话回来,到现在又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路祈连站姿都没变过。
这体力,这定力,当之无愧侦查系第一。
先前大李都没吱声,随他去,可随着时间流逝,也被这种同学之间纯粹的友情感动,真心实意地开口劝:“莫云征都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学校吧,就算等到胡灵予醒了,暂时也不能让你们接触。”
“明白,”路祈仍看着房内,玻璃映出他的影,“你们要第一时间做笔录,而且凶手还没抓到,我是第一个到现场
的,也有嫌疑。”
大李错愕,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人间清醒了?
“你们问你们的,我守着我的。”路祈淡淡道。
夜快结束了。
阴霾的天际没有任何泛白迹象。
聂刚强匆匆赶到医院,脚步在安静走廊里听起来格外有力。
路祈和大李听见由远及近的声音,不约而同转头。
治安科长高大的身影,带着外面的冷空气,顷刻已到病房前。
大李马上起立:“聂科。”
路祈看了他几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跟着叫了声:“聂科。”
聂刚强没说什么,先透过玻璃观察病房内的情况。
“巩哥在里面守着,人还没醒。”大李连忙汇报,可脑子想的还是路祈刚才微妙的反应,怎么像认识自家科长似的?
很快,他的感觉便得到验证。
“你跟我过来一下。”收回视线,聂刚强跟路祈说。
路祈纹丝不动:“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大李想说我作证,他都雕塑似的立这儿半宿了,但碍于科长威严,不敢吱声。
没成想二人沉默对峙数秒后,聂刚强转头看过来。
大李瞬间福至心灵:“聂科,我去买几瓶水。”
这一买,就没了影。
空荡走廊里只剩路祈和聂刚强。
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子,平视着一个杀伐决断的前行动队队长,眼神没有任何胆怯,甚至带一丝嘲讽和轻蔑。
“为什么不配合询问,”聂刚强沉声开口,“你不想抓到袭击者?”
“我说了你们就抓得到?”路祈反问,“如果抓得到,第一次袭击案发生,人就该落网了,小狐狸现在也不会躺在里面。”
聂刚强哑口无言。
“不过这是你们的正常水平,历来都这样,很稳定。”路祈耸肩。
聂刚强眉心皱成山川沟壑,警告性地加重语气:“路祈。”
梅花鹿一秒转变态度,露出好市民微笑:“去查代亦然吧,三年级,兽化心理学班,胡灵予遇袭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准确地说,他才是袭击者真正的目标。”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聂刚强一凛:“你说什么?”
“三年级,兽化心理学,代亦然,”路祈很配合地放慢语速,又重复一遍,“他才是袭击者的目标,胡灵予只是碰巧当时跟他在一块,替他挡住了。”
聂刚强紧紧盯住他,语气严肃:“袭击目标会直接影响案件的侦破方向,如果你只是推测或者……”
“我确定。”轻轻巧巧三个字,打断治安科长的警告。
聂刚强深吸口气,极力压制住脾气:“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之前我们的人问你,你不配合?”
路祈轻轻蹙眉,无害又无辜:“惊吓过度,没缓过来。”
聂刚强咬牙:“你知不知道,耽误的这几个小时,他很可能再次遭到袭击!”
路祈声音很轻,漫不经心:“我只知道,他如果没有丢下小狐狸,自己跑掉,那么现在就应该和我们一样在医院,被你们专人保护,安全无虞。”
聂刚强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就因为你的朋友替他挡了袭击,他却自己逃跑,你就要让他再被袭击一次?”
“这是你说的。”路祈四两拨千斤。
聂刚强快被气冒烟,拿出手机迅速联系还在第四大的手下。
“……对,三年级兽化心理,代亦然……找到之后马上保护起来,他可能才是袭击者的真正目标。”
路祈气定神闲看着聂科长火急火燎。
部署完,聂刚强才再次看向路祈
,心情极度复杂:“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同学也许不是故意丢下胡灵予,只是自己也被吓着了,面对那种情况,逃命是本能反应,而且他都未必知道自己才是袭击者的目标。”
“没想过。”路祈否认得干脆利落,“我只想过,如果他不跑,二打一未必没胜算,我还想过,如果我没赶过去,小狐狸现在还孤零零躺在雨里。”
“聂科长,”梅花鹿冷下来,“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只看结果。”
聂刚强目光闪烁,岩石般的坚毅因愧疚而动摇,因自责而痛苦:“路祈,当年你父母……”
“打住。”路祈语气淡然,恨意却明显,“当年你们用心良苦,结果呢?”
聂刚强:“……”
“你们用心良苦,结果我父母死了,代亦然情有可原,结果胡灵予也差点死了。总让遭殃的人理解你们‘善意’的出发点,这样不行。”
路祈很认真地摇头。
“疼了,才知道反省。”
第98章 袭击目标
第四大,梧桐林,兽控局治安车内。
年轻的治安科人员孙培,和更加年轻的侦查系同学傅西昂,同坐最后一排。
孙培侧身坐,眼睛盯住傅西昂,手里拿着笔录本:“说吧,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被迫结束兽化的美洲豹,套着对方从后备箱翻出来的、极不合身的运动背心、短裤,脸色极其不爽:“到底是谁被袭击了?”
孙培敲本警告:“现在是我问你。”
“嘁,”傅西昂往后一仰,舒舒服服靠在车座椅背上,“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
孙培终于忍不住,笔录本“啪”地往腿上一拍:“傅西昂,你给我听好,咱俩现在还能在这里说,我劝你积极配合,争取个好态度,回头等DNA鉴定出来,如果真是你,那咱们就只能回局里聊了。”
结束兽化前被薅掉几根豹毛的傅西昂,郁闷认命:“不用比对了,你们现场找到的黑色兽毛就是我的。”
两小时前。
树上的美洲豹在救护车鸣笛中二度惊醒,这次他终于跳下树杈,落地无声。
借草丛掩映,黑色豹子好奇地向声音来源处靠近,很快,前方视野里出现救护车的灯光,在夜色雨幕中,映出一团氤氲模糊的光亮。
看不清其他。
美洲豹毫不犹豫再往前贴近,几乎走入救护车照亮的范围,终于看见几个医护人员刚刚把担架送入车内,同时还有个人也跟着上去了,一闪而入,速度极快。
风吹雨打里只剩一个男生还站在车尾,总算给了美洲豹一个瞧清楚鼻子眼睛的机会。
有点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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