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翎
风辞张了张口。
他想说,虽然理论上他的确有能力将人的神魂带离这个世界,但穿越时空结界需要极高的神魂之力,也就是修为。
薛唯来时是从缝隙意外落入,现在想走,没有修为傍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到底需要多高的修为,风辞自己也不清楚,但就算达不到他这个程度,也至少要有与裴千越差不多的境界。
几乎就是要临近飞升的境界了。
以薛唯如今的修为,考虑要不要走,实在是一件过于长远的事。
再者说,就算他们日后找到方法,让薛唯神魂顺利回归原世界。可其一,他在原世界已经死亡,他的肉身还在不在世上都不知道。其二,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那个世界,他的父母还在不在世都无从知晓。
因此,想回到他原本的父母身边,从目前来看,几乎不太可能。
但风辞不想打击他,没有与他多说。
二人很快到达渡口码头,一艘渡船已经等在江边。
薛唯死过一次,将所有烦恼都想得很开,很快便把马车上的事抛之脑后。他把风辞送上渡船,又向船夫仔仔细细交代了一遍,要他一定谨慎小心,尽快将风辞送到折剑山庄。
风辞听来只觉得好笑:“薛小少爷,我好歹是阆风城弟子,你是怕我半道上被人卖了不成?”
“还是要小心的。”薛唯道,“你要是出了事,城主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风辞已经可以肯定,薛唯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他按了按眉心,无奈道:“你以为我和城主到底什么关系?”
“师徒啊。”薛唯答得干脆,甚至还宽慰他,“你放心,你们这种关系我见得多了,不必在乎世俗目光,要勇敢起来。小说,咳,话本里都这么说的。”
风辞:“……”
他怎么没见过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本。
“你误会了。”风辞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维护一下堂堂阆风城主的声誉,“我与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唯露出一个“你觉得我瞎吗”的表情。
“城主那模样,都恨不得把你吃了,怎么可能——”薛唯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顿,诧异地看向风辞,“你说‘不是我想的那样’……是那个意思吗?”
“?”风辞没听懂,“哪个意思?”
“就那个那个……”薛唯伸手比划半天,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其实不是年上,是年下?”
风辞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虽然他也去过与薛唯的过去相类似的世界,但他对那些世界了解没那么深,薛唯的很多话,就连他也听不明白。
风辞叹了口气,认命了:“你觉得是就是吧。”
薛唯:“哦!”
他拍了拍风辞的肩膀,一脸的讳莫如深:“你放心,我一定保密。”
风辞看着少年那张神情坚定的脸,直觉自己似乎把事情解释得比之前还糟。
但他已经不打算再和少年纠缠下去,简单敷衍了他两句,两人便道了别。
风辞乘船涉水而下。
江南风光与别处全然不同,如今已接近冬日,两岸群山依旧满是翠绿,运河如同一条碧色的纽带,将沿岸各个城池相连。
渡船破开碧玉般沉静的河水,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群山的倒影也变得有些模糊。
风辞站在甲板上眺望,姑苏城已经彻底消失在身后,河岸上偶尔可见几个冒着炊烟的农家小院,以及蹲在岸边洗衣的女子。
一边洗衣,还一边哼唱着质朴的江南小调。
与那风月馆的小曲比起来,又是另一番味道。
风辞听得正专注,渡船另一头划船的船夫却与他搭话了。
“小公子是去折剑山庄做客吗?”船夫问他。
“算是吧。”风辞点点头,又问,“你经常去折剑山庄?”
那船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回答道:“我在这江上已经划船快三十年哩,人多的时候,两三天就要去一趟。有时候他们弟子出行,都会坐我的船。”
风辞却有些疑惑。
折剑山庄毕竟是个修真门派,弟子出行不御空,反倒坐船?
似乎是瞧出他的疑惑,船夫道:“我知道你们修仙的念个法咒就能飞上天,萧庄主虽然没说过,但他,多半是可怜我们在江上摆渡的营生,故意给我们生意呢。”
风辞有些惊讶。
倒是看不出那位萧庄主竟是这么个仁厚之人。
“不过,折剑山庄最近很奇怪。”船夫道,“昨日我去折剑山庄,他家弟子却出来告知我们,让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去庄子附近,还一人给了我们五两银子。今儿要不是薛少爷找过来,我还不敢渡这趟船呢。”
“我瞧着……像是要出事啊。”
风辞听言,神情微微敛下。
船夫叹了口气:“唉,我们小老百姓哪敢过问这些,您要是去做客,不妨打听打听。萧庄主待我们算是有恩,我们都很担心啊。”
“不必担心。”风辞平静道,“折剑山庄出不了事。”
他也不会让折剑山庄出事。
刚回到这个世界时,他只看到修真界那些尔虞我诈,看到他的后辈争权夺利。那时候,他对这地方其实没什么好感。
因为只有他知道当年人魔大战付出了多少。
可如果,那样惨烈的牺牲却换来这样的后果,他觉得不值。
如果不是天道的任务在身,风辞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坚持管这些事。
直到如今来了民间。
这世间的百姓生活富足,和平安宁,正是他最想看到的景象。
当年的他们,并非是为了修真界,而或某个人而战。
他们为的,正是这黎明苍生。
如今的安宁尚且来之不易,怎能让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轻易破坏。
风辞迎风而立,悠悠叹了口气:“小黑啊,我们得认真点了。”
没有回应。
风辞神情一滞,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
他似乎,从马车上开始,就一直没有解开关着小黑蛇的禁制。
风辞:“……”
那禁制能隔绝外界一切气息声响,刚被关起来的时候,小黑蛇还反抗过一阵子。
风辞为了安抚他,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
后来,也不知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小黑蛇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就没再有任何动静。
……导致风辞最后甚至忘记了他还在自己的禁制之内这回事。
风辞莫名有点心虚,他悄悄将衣袖掀起一点,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小黑蛇安安静静缠在他手腕上,小小一颗脑袋靠在手背上,一动不动。
就连风辞解开了禁制都没任何反应。
风辞心底一慌,连忙探入灵力。
识海平稳,气息如常。
他……是睡着了。
风辞:“……”
这也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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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老婆亲自哄睡,有多爽你们体会不到。
第38章
印象中, 裴千越很少在风辞面前睡着。
相处这么长时间,风辞一度以为此人不需要休息,因为无论何时, 只要风辞是醒着的,裴千越就一定处于清醒状态。
风辞觉得他身上仿佛紧绷着一根弦,偏要时时刻刻盯着风辞,才能放下心来。
唯有一次例外,是裴千越在临仙台重伤后又跪了三天三夜,才在他面前撑不住变回原形,晕厥过去。
所以说这人惯会惹人心疼,一点也没说错。
风辞没在继续在船头站着吹冷风, 而是转身回了船舱。他小心放下乌篷船两侧的围帘, 在船舱内坐下。
手腕上的小蛇依旧睡得很熟。
风辞想起, 刚把小黑蛇救回来的时候, 这小家伙也是从早到晚缠在他手腕上。小时候的蛇崽皮得很, 一会儿不理它就在风辞衣袖里闹, 但只要摸两下, 立刻就能哄睡着。
没想到, 这习惯现在竟然还在。
风辞低头看着手腕上沉睡的小蛇。
幼年的小黑蛇是很可爱的。这么大点的小蛇就连蛇鳞上的花纹都没生出来,通体漆黑泛着光泽,身体柔软冰凉, 盘起来小小一只,轻得几乎没什么重量。
风辞看着看着,伸出空闲的手摸了摸蛇身。
柔软的蛇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冰凉的呼吸喷洒在风辞手上, 弄得他有点发痒。
手指徐徐顺着蛇身往下摸,碰到了纤细的尾巴尖。
蛇类的尾巴敏感至极, 尤其尖端处,碰一下就轻轻瑟缩一下。风辞被他这反应逗得起了兴,玩得不亦乐乎。
裴千越方才会睡着,还有个原因大致是他被风辞困住,感知不到外界。如今禁制解开,感知力逐渐回归,睡得也就没有方才那么深。
再被风辞这么一折腾,就被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