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陆汀翻身坐起,眼睛里微光闪烁,当初问花盆要不要施肥时,未婚夫的发芽真的是巧合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一直都能听懂自己说话?
老爷子临终前对未婚夫的交代模棱两可,先是用脚不便作为铺垫,随后才说那是一盆种下许久却不肯发芽的绿植。陆汀还没来得及多问,人就断气了。
或许连老爷子都不知道,花盆里种的到底是什么……
城市里绚烂的夜色光芒从窗帘缝隙撒进来,落在陆汀的脸上,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身上的被子随着动作扯开,后背空落落的。
他胳膊往后伸,准备把被子往上拉,指尖碰到了一点冰凉,触感柔软丝滑,酷似上好的丝绸。
陆汀伸手按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小半卧室,剩下靠门的那一片空间静静地留在昏暗中。而且很奇怪,明明室温不低,此刻的屋子里空气阴冷。
后来怎么睡着的,陆汀也说不上来。只记得临睡前那种近于眩晕的,极度疲惫的困意。当时他想反抗,想睁开眼睛看看,或者动动手指,结果都不行。
客厅传来接连关门声,是小情侣和程序员去上班了。
陆汀拿起手机看了两眼,没有任何电话或者短信,邮箱里也没有。他失望的叹了口气,正准备放下手机时,一条短信跳出来,陆汀惊喜地睁大眼睛。
自毕业前起,他就开始向各个公司递交简历,没有一家给过他面试通知。很快他就知道了,是陆啸在从中作梗。
于是后来再发送简历邮件时,他会刻意模糊个人信息。今天这封邮件,是这么久以来他收到的第一条面试通知。
陆汀心情大好,从洗漱到出门,嘴角一直挂着浅笑。
早高峰期电梯里挤满了人,陆汀被人挤下来后索性改为从楼梯下去,踏入楼梯间一抬眼便看见墙壁上多出的寻物启事,估计是物业帮忙贴的。
打扫卫生的阿姨拎着扫帚恰好上来,也看到了这一幕,冲陆汀说:“这么一个小花盆也有人拿,穷疯了吧。”
陆汀笑笑没有说话,双肩包往肩头一甩,径直下楼。
今天面试的公司是一家新开不久的科技公司,目前只做过一个种田类游戏项目,算上老板在内,一共六个人。
老板看过电脑上的简历,疑惑地问陆汀:“你和照片怎么不太一样?”
陆汀坐姿端正,笑容温和,看上去十分诚恳:“我这人不太上相。”
老板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审视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描着青年的长相,他眉头一皱,“你……”
听这语气就知道,今天又没戏了。陆汀拎上背包打算走人,老板一挑眉,“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戏!陆汀目光灼灼地望着老板,恨不得冲上去给个拥抱。
老板被如此热烈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攥拳放在嘴边干咳两声,说:“你被录取了,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间工资按照之前招聘上说的那样,转正后……”
陆汀认认真真听着,态度好得像聆听老师教诲的小学生。老板说完基本情况,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陆汀:“算是吧。”
老板拍拍新员工的肩膀:“我们只是家刚起步的小公司,光脚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好怕的。你的在校履历很优秀,安心干,有天我们飞黄腾达了,干股算你一份。”
任何一家充满热情和斗志的小公司,都有无限前景和可能。陆汀听得雄心昂扬,差点跟着老板一起喊口号。
正式上班时间是周一,还有三天时间休息,陆汀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因为昨晚报假警的微博上了热搜。
警方在多番调查下,终于在今天早上抓到了报假警的当事人。
那人陆汀有印象,是陆家公司里的一名司机。
根据网上消息,司机在被抓到的时候,正烂醉如泥的躺在公园长椅上。被警察叫醒后先是一阵起床气,意识到环境和眼前的人不对劲,直接就从长椅上跌下来。
被带回警察局后,司机先是死不承认,说警察没有证据。警察当场就把他报警时的监控视频播放出来。
司机无可辩驳,承认了,给出的理由令人大跌眼镜,居然是想试试看警方和消防的出警速度。
这一行为太过恶劣,司机被处以治安行政拘留和罚款。
都已经进局子了,换做是谁也会露出一点害怕或者悔意,司机没有。他有恃无恐似的,在警局里很不安分,扬言自己有的是钱,要交钱出去。
藐视法律,侮辱警方,这些消息被放到网上后,一堆人追着骂。
【治安行政拘留不能保释吧,他怕不是个法盲。】
【报假警也敢干,十天都算轻了,这种zz该关一辈子。】
【浪费公共资源,态度还这么恶劣,qszz!】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人看着衣着不像有钱人,怎么这么嚣张。】
【可能是有钱低调?】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而被拘留在警察局的司机面上嚣张跋扈,内心非常害怕,他把事情办砸了,陆啸肯定会找他麻烦!
可是怎么会呢,他昨晚明明看见那青年从楼上跳下来了的!血流了一地!
他没喝酒,没嗑|药,不可能眼花的。
司机越想越恐慌,急于求证般,大声地冲从拘留室外经过的警察喊:“你们再去查一查,人不是从顶楼跳下来的,是从1栋1单元的7楼!我亲眼看见的!”
第7章
昨晚在场的警察,消防,围观群众,每一个人都看见坠楼的地方干干净净,没有尸体和鲜血。
警察不相信司机的说辞,认为他只是在为自己报假警狡辩。
见人呵斥自己几句后就要走,司机慌忙把手伸出铁栏抓住对方的袖子:“我没有骗人,昨晚说在顶楼那是看错了,谁让顶楼和天台就隔了个天花板呢!我记得很清楚,那人掉到地上后血流了一地,当时还有一个年轻人站在旁边,他也是从那个单元里出来的!不信你们找出那人问问,他肯定也看见了。”
接二连三的撒谎,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警察黑着脸大声道:“那你为什么说你报警是为了测试出警速度!”
“我那不是还没醒酒吗!”当初为了规避追问,以防警察调查自己,司机报警时提供的很多信息都是模糊的,“而且我听你们说没人跳楼,也怕是自己看错了……我刚刚仔细回忆了下,我没看错,真的有人自|杀!”
警察对他仍旧怀疑:“你是怎么精准确定跳楼人位置的,据我们调查所知,你在报警之前根本没去过那个小区。”
“我,我……”司机舌头打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老实交代是陆啸告诉他的地址,让他早早就守在附近等着人往下跳吗?
警察盯着他又问:“你昨晚去恒华小区做什么。”
司机的脸越来越白,有种要兜不住的慌张,“我就随便逛一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进去了。”
“回答我上一个问题。”警察严厉地重复,“你是怎么知道具体地点的。”
“单元楼不是标了号吗。”司机眼神乱飘,不敢直视那双锐利的眼睛。
“那栋楼的楼号早就掉了!”警察手指着他警告,“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你去恒华小区的事。”
时间,地点,还多了证人,哪怕司机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警察也必须重视他提供的新线索,决定立刻去队长办公室反应情况。
队长凝神思索一会儿,认为有必要再去现场查看一下,便亲自带队去了陆汀所在的恒华小区。
中午这会儿老人们接孙子孙女放学的时候,大爷大妈们看警察又来了,一个个眼睛睁得比牛大,有胆儿大的直接凑上去,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警察去了物业,仔细询问1栋1单元的7楼住了什么人。
物业经理一听又是7楼的事,顿时头疼:“那层楼就两户,一户空着,一直没有卖出去,另一户住了五个人,一对小情侣,两名男青年,还有一位女士。”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物业经理说:“我帮你们问问房东。”
一旁的保安插嘴说:“经理,昨天丢东西的青年在家里,我之前看到他从保安室外面经过。”
警察拿到电话后分别给陆汀和程序员打了个电话,然后才上楼。抵达7楼时,其中一户大门敞开,一名身着家居服,容貌干净的男青年站在玄关处。
青年自我介绍说叫陆汀,刚搬来几天,听警察说有人亲眼看见一名男子这层跳楼,他面露惊讶:“昨晚我们五个人都在,我在房间洗漱,李哥,就是你们说的程序员在饭桌前加班,那对小情侣在客厅看电视,冯姐她一直待在房间里。屋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人了,不知道你们说的跳楼的人是指……”
“你确定除了你们几个,没有别的人进来过?”警察一边做记录一边问,
“那你们五个人之中,有没有人在我们警方到达前出去过。”
陆汀面露不解,老老实实的摇头说:“都没有。”
问话的警察给同事递了个眼神过去,都在心里默契的想,今天不会有收获了,那个人铁定又在撒谎。他们谨慎的多等了会儿,在程序员回来后进行了简单询问。
程序员的回答与陆汀一样,先是介绍自己的名字叫李怀恩,然后用确定的口吻说没有人进入和出去过。
警察还要去走访其他人,不打算多留,把他们送走后,李怀恩心情沉重的瘫在沙发上,这还是他头一次跟警察打交道:“陆汀,你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人从我们这里跳下去。警察的问话也很奇怪,既然没有人坠楼,又怎么会有人在大家下楼围观前就守在尸体旁。”
陆汀一副非常疑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守在尸体旁的人,应该是他,而所谓的尸体,应该是纸人所化的替身。在他眼里只是一张粗糙白纸的小纸人,在那名司机眼里,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爷爷教授的东西,陆汀从来没有见陆啸和陆玲晚实践过,他一直以为那些都是纸上谈兵。更加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这双手能折出活物。
陆汀对未婚夫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一切因他而起,却又因他的存在而促使自己生出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真是莫名其妙。”李怀恩揉了把头发,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冯姐不在?”
“不在,出去了吧。”陆汀收起思绪,看了眼冯茜茜封闭的房门,顺着转移了话题,“她搬进来多久了?”
“黄娜和她男朋友赵岗早半年前就搬进来了,我是三个月前,冯姐在我之后搬进来的,到现在也就一个半月吧。”李怀恩敏锐地察觉到陆汀对冯茜茜的关注,“怎么,你对她很好奇?”
陆汀没有否认:“她很奇怪。”
李怀恩赞同道:“这么久了,她从不主动和我们交谈,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有一次黄娜好心去问她要不要吃西瓜,冯姐开门后什么也不说,就冷冷的盯着她,那眼神,吓得小姑娘差点哭出来。”
陆汀:“见过有人来找她吗?”
“没有。”李怀恩道。
冯茜茜一直到晚上才出现,她穿着宽松的裙子,走路静悄无声,看上去像一只浑浑噩噩的垫着脚尖走路的女鬼。
进门后,她径直拎着袋子去了厨房,倒出一口袋的新鲜带血的猪骨头。
哐哐铛铛的声音响起,李怀恩向陆汀露出一个苦着脸的表情,躲回了房间。陆汀淡定的坐在客厅里,喝着白开水,在巨大的劈砍声中点开朋友圈,略微往下一翻就看到了陆啸的最新动态。
陆啸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吃喝玩乐,高兴愤怒,样样都要展示于人。
最新发布的这条摆明了就是要给陆汀看的:【祸害遗千年,你他妈怎么就不死呢,怎么还不死呢。】
下面一堆小弟捧场,让陆少爷消消气,问陆少爷到底哪个不开眼的惹着您了。
陆啸没有回复,他正坐在自己房间里,死死掐着写有陆汀八字的木头人。
今早在微博上刷到“报假警”这条热搜时,他还心存侥幸,认为是巧合。傍晚时,一通陌生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是帮他办事的司机。
司机因再一次“撒谎”的事要被严厉追责,他找借口用警局的电话打给陆啸,苦苦哀求希望能救自己出去。一听陆啸的意思是不想管他,司机态度急转,恶狠狠地暗示如果不把他弄出去,就告诉警方是陆啸指使他报的警。
大少爷哪里被人这么威胁过,挂了电话的陆啸在房间里不住的咒骂,骂完后给公司律师下了死命令,让他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他房间里有个保险柜,里面装着名表和豪车钥匙,还有一个木头人。昨晚接到陆汀跳楼的消息时,木头人的脑袋就和身体就分家了。
当时的陆啸有多痛快,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暴躁,多茫然。他不停地在屋子里走动,自问自答,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司机也是亲眼看见人坠楼的,怎么会没有人跳楼?!难道老东西教他的都是错的,根本不能致人死地?
不,一定能,否则司机看到的情景是怎么回事?陆啸断定司机没那个胆子欺骗自己。
他不断地在大脑中否认,肯定,否认,再肯定,反反复复后他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在瘫坐到在地上。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陆啸终于回过神,他听见楼下有人说话,是姐姐从公司回来了。
陆啸丢掉手里的木头人,快速冲下楼去,见到陆玲晚后急切地大喊出自己花了一下午思索出的答案:“爷爷骗了我们,他一定偷偷教过那个杂种术法,否则他怎么还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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