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珑白桃
司青玄:“……”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当年谭铮转完班后,是和某人在同一个班里的——
“对了,说起来,照临怎么没跟你同路,反倒是林楚跟着你一起来了?”谭铮有些疑惑地提了一句,“林同学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知道你和司大少爷关系好,但你也不能总夹在他们俩之间当电灯泡吧?”
林楚都快翻白眼了,他咬着后槽牙,把谭铮用力地揽到一边,低声喊道:“他们俩早就分手了,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
谭铮:“……”
谭铮:“他们俩都能分手?天,我都要不相信爱情了。”
几秒之后,谭铮才回过神来:“你早说啊!你早说,我打死都不会请那谁来参加同学会的——”
和毕业后没什么消息的照临比起来,当然是继承了司家的司青玄比较不好得罪。
早知道他们已经成了一对怨侣,谭铮怎么敢把俩人往同一个聚会上凑?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叮地一声,电梯门被打开。灯光流淌着的木地板上倒影出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像是刚从静谧的夜里走出来。
是照临。
第74章
“……”
林楚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司青玄的表情。
很好,他根本没什么表情。
那双群青色的眼眸朝着照临的方向微微一扫,平静得像是没有一丝微风吹拂过的湖面。他凝视照临两秒,像是看见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那样,转移回了视线。
“聊了这么久,还把我们堵在门口,你这个东道主当得不是那么周到啊。”司青玄笑着对谭铮说道。
谭铮微愣,随后松了口气,连声说这是自己的不是,急忙把司青玄往里面的空桌子引去:“抱歉抱歉,我都忘了。来,请坐,我亲自给两位端酒单——想喝点什么?”说着,谭铮挥了挥手,给站在一旁的侍应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招待一下照临,但一定要把人往远处领,至少别凑到司青玄和林楚这边来!
侍应生秒懂谭铮的眼神,扬起笑脸,想从吧台后面绕出去接待客人。但照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他踏着靴子毫不费力地踩上吧台,身轻如燕地从有半人高的吧台上直接越了过去,抄直线距离向司青玄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司青玄没有回头,脸上还带着微笑,手却从一旁桌上抽起一面长长的桌牌,像块搬砖似的握在了手里,仿佛随时准备出击。
林楚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重重地摇了摇头。
别在这儿打起来啊!你们两个觉醒者打架,要出人命的!
在林楚的坚持下,司青玄半推半就地把桌牌给放了回去。
“青玄,林楚。”就这几秒,照临已经跟了上来,对他们说道,“好久不见。”
谭铮一看,这已经避不开了,那干脆就不避了吧。于是他把酒单塞进林楚手里,略带歉意地说道:“是这样,还有很多同学等着我去招呼呢。酒单就先给你们了,上面没有的也可以点,我安排后厨的人想办法——我就先失陪了哈。”
林楚:“……”
林楚拿着酒单,叹了口气,随后他忽略了司青玄和照临之间暗潮汹涌的眼神,清咳了两声,对照临说道:“照先生,您可真是大忙人啊。这哪里是好久不见,都快两年没见了。”
照临忽略了林楚带刺的话。
“可我和青玄几天前才刚见过。”照临说着,往前走了一步,低声对司青玄说,“你想喝什么,我帮你点。”
“不用你操心,照先生。”司青玄客客气气地回堵过去,“话说回来,照队长不是大忙人吗,不待在陵阳分局待命,跑到临江来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你们不是要切断和普通人之间的联系吗?防治局还准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到处串门?”
“灵气污染的概念已经对外公开了,以后我们的身份没有过度保密的必要。”照临说道,“几乎所有人都回家探望亲朋了,所以,我来见你,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阻拦。”
司青玄瞥了他一眼:“那也得看我想不想见到你。”
“我觉得……你是想的。”照临微微低头,露出了毫无防备的表情,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如浸染了墨色的眉眼静美如画,明明是黑白两色极简的碰撞,却有种一眼就能抓住人眼球的、浓墨重彩的吸引力,“明明上次你还说,想让我变成你的所有物——”
司青玄:“……”
司青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往下一瞥,忽然注意到,照临今天没有戴手套。
之前他们每次见面的时候,照临都是戴着手套的。
摘下手套后的那双手,骨肉匀称,白皙修长,用玉雕成的来形容都太过刻板,显示不出这双手的素雅和灵气。指尖翩飞在琴键上的时候,他就像是演奏厅堂中天生的王者。
偏偏,司青玄最喜欢的也是这双手。比喜欢照临的脸更甚。有时,他与照临双手相扣,他的视线总是会不着痕迹地在上面停留几秒。
这些,照临都知道地清清楚楚。
而且,褪下手套的照临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换了天一身温雅的、和大学时没什么区别的装扮,整个人开始散发出恋爱时才会表现出来的气质——很难具体说出这是种什么气质,但就像是孔雀开屏了,蓝脚鲣鸟开始抬脚了,天堂鸟开始跳舞了(以上都是雄鸟在求偶期间会展现出的行为)——反正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司青玄觉察到了形势的变化,顿时警惕了起来,后退一步,用拒人之千里之外的神情说道:“麻烦你动动脑子,回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我没说让你变成我的东西——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就当我是自己凑上来的吧。”照临微微笑道,眼眸深处的流光溢彩,“送上门来的便宜,不想要吗?”
“你倒是告诉我,我要你有什么用,前男友先生。”司青玄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警告自己清醒一点,“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唾手可得……”
“但是你可以重新拥有我——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照临说道,“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青玄。我想把‘照临’还给你。”
刹那间,万籁俱寂。
或许是满室华彩的灯光太亮,刺痛了司青玄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照临的视线。
“回不去了。”司青玄低声地说出了自己深藏在心中已久的话,“你变了……我也变了。说真的,我已经没那么想责怪你了。只是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难免要回忆起从前的你我——这才是最让我难受的地方。”
他真的不能原谅照临当年的不辞而别吗?
现在讨论原不原谅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只能说,在逐渐深入另一个世界的同时,司青玄觉得自己多少能体谅照临所做的决定了。
从系统觉醒,到现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司青玄自己也掩藏起了不少与他相关的秘密,这些秘密他永远都无法诉诸于口。
他扪心自问,就算照临当初没有和他分手,他们聚少离多地熬到了今时今日,司青玄就会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坦诚相待吗?
或许,他不会。
邪神的立场,非人的身份,这些东西都会给司青玄牵扯出无穷无尽的“麻烦”。现在,司青玄也有了自己必须要踏上的道路,这条道路被冠以“命运”之名,是怎么都逃不过去的。
他在幻境中见到了许多次那白发祭祀的身影,每当他以“源月”的身份出现时,也是一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面貌。随着时间的流逝,幻境书库逐渐被填充……连司青玄也不能保证,自己到最后是否会以“司青玄”的身份活下去,只能说一切都要看天意。
已经错过的,司青玄无力再追究是谁的责任。
但要让他做选择,他宁愿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和照临以普通人的身份相恋的时光,才是他这一生度过的最好的时光。
“到此为止吧。”司青玄忽然说道,“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用来跟我说赎罪之类的话了……你没有罪可赎。”
他匆匆说完,就和照临擦身而过。
而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楚:“……”
林楚松了口气,把遮在脸上的酒单给拿了下来——之前这两人开始若无旁人地互动的时候,他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把酒单盖到了自己脸上,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好容易等他们结束了。司青玄很争气,没有马上就重新投入照临的怀抱,林楚本该对此感到欣慰才对……但他在听完司青玄说的话之后,心里又开始一阵阵地泛疼。
司青玄这哪里是不在乎了,他装作不在乎,实际上伤心着呢。
再看照临,这家伙的状态也把林楚给吓了一跳——他眼里的神光熄灭了大半,身上的生气像是被不知名的存在一点点抽走,只剩下了礁石般冷硬沉默的壳子。
林楚有心想说几句话,纠结了好几回,迟迟没有开口。他站在照临身边思虑了半晌,才没好气地开口道:“你刚才说要赎罪什么的,是真心话吗?”
照临没有回应他。
“唉。”林楚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知道当初青玄找了你多久才放弃的吗?……也不能说放弃,只能说他终于活得正常一些了。开始的那几个月,他是真的活得没有人气……嗯,就跟你现在这模样差不多。反正,那种难捱的日子,他至少熬了几十天。”
“我也不懂你们是造了什么孽,闹成现在这样。但是,现在你们俩倒换了位置,你至少也得撑个三两月再说吧?”
照临听完之后,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楚这才看清他泛红的眼角,一愣,又看了眼他的手,只见他发狠地攥紧了双拳,而在那霜雪般洁白的皮肤上,居然出现了一条条血色的裂痕——仿佛他的皮肤只是一层薄薄的绢布,被撕破了似的。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林楚皱着眉问道。
“没什么。”照临轻描淡写地回答,“以前我的手上没有疤和茧……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请人把手上的痕迹去掉了。”
他执行了那么多任务,手上不可能一点痕迹没有。实际上,他是找了防治局里能快速治愈伤口的觉醒者,将自己手上的一层痕迹剥落,然后催生出新的皮肤。
新生的皮肤,多少有些脆弱。
“现在的我,真的和以前差别很大么?”照临忽然问林楚,语调里含着淡淡的希冀。
林楚知道,他还是在介意司青玄之前说的话。
但是林楚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平心而论,照临变了很多。
可是举目望去,整个酒廊中衣香鬓影,又有哪个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呢?
第75章
林楚和照临聊完之后,迈步向酒廊的几张圆桌走去。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毕竟他和司青玄原本也是踩点到的,大部分受邀而来的老同学都已经就坐,几杯酒下肚,慢慢也就聊开了。
一般同学们坐在一起,难免是要回忆从前的校园生活的。但这次,热度最高的话题居然是灵气污染和诡异生物。
“真是没想到,崇宁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还说这是灵气污染所造成的……但什么叫灵气,污染又是个什么由头,那些所谓的诡异生物是怎么诞生的,这些关键信息他们全都做了模糊化处理。简直就跟看奇幻小说似的,只抛给我们一个设定,其他的没头没尾的。”有人眉飞色舞地说道,渴了就抿一口杯里的酒液,然后继续说,“那个灾异防治局也是,给民众做科普却一点责任也不负,完全不讲究科学……”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讲究科学呢?”有人笑道,“我看咱们是到了讲究玄学的时代了。出了这桩事后,我们老家的寺庙香火都旺了不少,天天有人求神拜佛呢。”
最先开口的那人咋舌:“这完全就又是封建迷信了吧。”
“有什么办法呢?普通人碰上诡异生物,那完全就是束手无策,也只能求神拜佛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了。”这位老同学耸了耸肩,“你也看了网上那些视频吧?我怀疑,遇上了那样的怪物,枪械都不一定好使。”
“他们就是一群骗子。”就桌边的一个年轻男人拍了拍吧台,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轻蔑和嘲讽,“这种鬼话你们也信?我看他们明明就是在崇宁做什么秘密实验,结果实验室泄露了,才导致了崇宁市的变异……还有那些所谓的怪物,不都是人和动物的聚合体?他们根本就是拿人的基因和动物的基因在做实验,结果翻车了吧!”
“那种怪物,再来几只也不用害怕,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躯,只要火力充足,没有杀不死的道理。”男人接着说道,“只要他们别再作死,研究出什么能快速自愈的怪物来,那人类才是真的完蛋了。”
“我倒是听说,现在国外也已经成立了不少和灾异防治局类似的组织。”之前调侃寺庙香火变旺的人说道,“我倒觉得,他们的说法还是可信的。”
接着,他们又聊了几句。但那个坐在吧台边的男人还是坚持诡异生物根本就是被杜撰出来的存在。最后,他们话不投机,居然隐隐有点争执起来的苗头。吧台边的年轻男人有些激动,说着说着猛地站了起来,把正好路过的女侍应生给吓了一跳。女侍应生端着的盘子瞬间翻倒,酒也撒到了男人的胸前,把他的白衬衫染湿了。
“你怎么端盘子的,是没长眼睛吗?”男人满脸怒容,眼角微微吊起,显得有些刻薄,“还弄脏了我的衣服——你知道这件衬衫花了老子多少钱吗,你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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