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地上有烟花
……盛老板让我告诉你,我们最近拉了做手游的金主,钱,不是问题。”
*
酒店。房间。
没过多久,女人转过身去抱回自己的孩子。她刚背过身,脸色就变了,脸上再没什么客客气气的微笑,而是明显的漠然与厌恶。
她将这样的神情展示给那个老人看,同时她冷冷地告诉自己的婆婆: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安安当作怪物看。你要知道,他是你的孙子,身体里流着的也有你的血液。”
说罢她伸手接回自己的孩子,抱着安安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了那位老人站在原地,双手发颤。
至于陆书北,他只是平静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三幅照片,接着抬手一挥,打死了某只落在玩家身上的蚊子。
这之后他还不忘以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那个仍在作画的玩家,在内心里默默地道:
“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只蚊子身体里有你的血,该对它好点啊。”
*
话说房间里的玩家们差不多都进入了魔怔的状态。比如坐在最右侧的一个长发男生,他早已画完了隧道,正端坐在原地,面带诡异的微笑,时不时地还侧头看一下旁边,像是在看风景,简直就是一位正坐在火车上的旅客。
陆书北环视了一圈这些人后,决定先把老人带出去。他们回到了楼梯间那儿,并且老人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刀,再一次地递给了陆书北,以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希望他能帮忙。
面对着老人这样殷切的目光,陆书北是无法直接拒绝的。另一边,那老人则自说自话起来,完全不管陆书北抗拒的眼神:
“后天就是安安的生日。我找人算过了,过了那天就没用了。
我求你,只要在那一天里砍断他脚上的绳子就成!”
这大概是这老太太说话最利索的一次,吐字清晰,要求明确。另外,她根本不给陆书北开口拒绝的机会,说完就蹭着墙边,沿着楼梯慢慢地走了下去,那背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好,就这么被塞了一个任务。
陆书北将目光挪至了手中的这把菜刀上。如今这样仔细一看之后,他发现这把菜刀有些年头了,而且有着很重的腥气,看样子剁过不少的肉。
等到了后天,陆书北就得学着老太太的样子,在孩子的双脚之间剁上三下。只是,这样就算是砍断绳子了,会有用?
搞不好到时候那女人会先过来夺了菜刀砍死他。
陆书北这么想着,叹口气,转身——
然后他差点绊倒在地上。
不是前面有什么障碍物,也不是撞倒了人,而是在迈步的这一瞬间里,陆书北的脚就像是被绳子绑住一样,迈不开。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征兆。陆书北立在原地出神了片刻,后来,他想到了什么,提溜起手里的菜刀,试探地朝自己双脚间的地面上轻轻一剁。
结果还不等菜刀砍到地面上,忽然间脚腕上被勒住的感觉一下子消失掉,他又能正常地走路。
好家伙,原来这菜刀真的有用。
*
傍晚时分,那些玩家们竟然出来了。
只是每个人都呆呆愣愣的,且并不说什么话,木然地走到大堂那儿。
看着他们这样子,陆书北想起来了,最后一张照片里的内容是电梯,听说通过一个复杂的摁电梯的流程,人们就能抵达地狱。也许,他们这是中途休息,出来吃一口饭,为晚上上上下下地坐电梯做准备。
巧的是,他们一下来,酒店外就多了一些摆摊的人,都是些卖小吃的,卖水果的,陆书北见他们去买吃的,就也跟着逛逛。
观赏完了几位摊主制作食物的过程以后,陆书北可以确定了,这些人一定是由鬼假扮的。因为,他们看上去,都很像是第一次出摊,特别是那位卖鸡蛋灌饼的大哥,鸡蛋是鸡蛋,饼是饼,若是在现实世界里,说不定陆书北会怀疑他是伪装起来的有特殊任务的大佬。
最终,夕阳下,陆书北停在了一个瓜摊前面。
卖瓜的是位光膀子的大叔,他看看瓜,又看看陆书北,从鼻子里哼出声音:
“甜的,八块钱一斤。”
很自信。
陆书北则笑了笑:“这么贵啊,是瓜皮子用金子做的吗?”
此刻,老板还没有觉察到危险,仍是蹲在那儿有些不屑地瞧着陆书北。
陆书北便也蹲下来,按着一个瓜,眼神盯着老板手边的菜刀,慢腾腾地问他:
“这瓜,保熟吗?
我问你这瓜保熟吗?”
第142章 今生路(10)
“这瓜要是不熟,我吃了它!”
眼看着老板就要暴起时,陆书北的手动了动。
他摸上了那把还沾着西瓜汁的菜刀。
*
天色渐暗,玩家们陆续回到了酒店里。陆书北也想跟着一起上楼的,但当看见了电梯里这些人毫无生气的脸孔以后,陆书北忽然觉得,他可以改乘下一趟。
在这等待的短暂的几分钟里,陆书北溜达到了那条打工鱼的身边,掰着从外面买来的煎饼,将渣子往里面扔。
他知道鱼是听不懂人话的,厉鬼也不能的,可他还是很小声地问了这条鱼:
“盛知微呢?我记得你和他一直在一起。”
陆书北还记得盛知微和他讲过的话,既然这条鱼和盛知微绑定在了一起,如今他又找不到盛知微的身影,那么,这人会不会已经出了事?
倘若是这样,陆书北就一定要完成盛知微曾交代他的那件事,毕竟,这算是遗愿了。
“啪嗒。”陆书北朝着池子里又扔去一块儿饼渣,拍了拍手,站起来,望向电梯。
等到了半夜的时候,那些人就会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挨个地独自去做电梯游戏。到时候,想必酒店里会很热闹。
人呐,总是容易在一些看似是游戏的事情中丧命。
终于,下一趟电梯抵达一楼。陆书北带着他的菜刀,径直从前台面前走过,上楼。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站在走廊里,幽幽地望向他隔壁的那间,攥紧了衣兜里的房卡。
缓缓地,陆书北走向了那扇门,将房卡抵上去,听到了“滴”的一声响。
门,开了。
或许不该走进去,或许此时后悔的话就还有生机,但陆书北还是下定了决心,将门一拉。
——他在这个世界里已度过太多的时间,也许,他早已有了去直面肮脏事物的勇气。
陆书北倒是很想看看,这屋里会是怎样的光景,这个世界又想把什么恶心可怖的东西摆到他面前来。
结果,房间里的一切让他站在了门口,满眼震惊。
只有一张床。
屋子的中央有一张用竹子编成的小小的床,小到仅能容纳一个婴儿躺在里面。
这房间并不阴森,甚至,窗户是打开的,阳光从外面招进来,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婴儿床上。
面对着这一张床,陆书北进屋的脚步声里充满了一种怀旧感,因为,这床就是他小时候睡过的。
和别的孩子相比,陆书北记事的时间比较早。他还记得小时候躺在这张床里,听屋里打麻将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那段时间实在算得上是温暖和快乐。
虽说一生下来就被扔掉,但,他也被爱过。
陆书北一步一步地走近了那张床,将手扶上了小床的边沿,轻轻地晃了晃。
奇怪的是,明明陆书北没有躺在这里面,可晃着晃着,他就有了困意,不知不觉间他的头低了下去,眼睛也闭了起来。
陆书北没有做梦,他的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不过在这黑暗的混沌里,他听见了养父母在叫他的声音。
“阿北,还在玩吗?回家吃饭啦!”
“北北,作业做完了吗?”
这些陆书北都能从以往的记忆中找到,是儿时父母唤他的声音,不过,接下来的这些,陆书北就不曾听过了。
“阿北,该回家了。”
从这句开始,父母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木鱼的笃笃声。
“妈妈一直在等你的。”
“爸爸也是。”
于是陆书北猛然惊醒,抬头四望。
窗外,早没了太阳光,只有黑暗。听说人如果一旦独自醒来后见到这种情景,会觉得孤独。
陆书北倒并没有多么孤独,但因着刚才听到的话,眼前看到的物,他也确实为此而想起了某些曾被他忘却的事。
在不知道身世之前,陆书北是很快乐的。后来突然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并非亲生,而这,还不算是最大的打击。
很久很久以后,他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邻居,亲戚,凡是知道他的身世的人,都在有些兴奋地期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哎呀,养别人的孩子做什么啦,自己生一个不行吗,谁知道他的基因好不好。”
“没有例外的,像这种被收养的小孩,长大了都是白眼狼,等着看好了,他不会给你们养老的。”
从小到大,陆书北自认自己还算是个乖巧有礼貌的小孩,见了长辈也算尊重。但是这算什么?合着这些在他面前笑着,给他糖果吃的人,其实都盼着在他身上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嗯,好像也不能责备他们,毕竟亲生父母都能这么糟践他,那么这世上当然是任意一个人都可以来糟践他了,对吧?
对了,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心中产生了怀疑来着?
是十八岁那年,某天陆书北回到家里以后,看到家里恰好有亲戚在做客。那天刚好陆书北在学校里挨了批评,母亲说了他几句,这时,那位嗑瓜子的亲戚忽然高声对陆书北说:
“你要乖乖的,我妹子可没有理由忍着你。”
母亲当时立刻给她这个姐姐灌水,算是把话止住,但这句话算是在陆书北的心里扎下了刺。
后来陆书北就知道他这位亲戚的意思了,那意思是你不是亲生的,悠着点,小心作死太过被赶出家门。
或许,爸妈也是这么想的?
被亲生父母背弃。被旁人提前印上“白眼狼”的标签。
那么干脆死了吧,何必在这世界上讨人嫌弃?
陆书北想起来了,就是从这样的念头产生的那一刻开始,他虽然身在人间,嘴上说着不信那个无聊的算命结果,可心神早已被他自己亲手押到了阴间里,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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