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泽泉
磁女突然抬手,操纵着整座建筑从深海往上浮,不一会儿,这个海底基地便成了海面上的一座孤岛,而顶板也被猛地揭开。
大家扶着墙地勉强站稳,一时搞不清楚她要做什么,直到远空传来飞天巨兽惊天动地的嘶鸣,五头风神翼龙扑着翼展足有十余米的翅膀腾飞过来,掠过地面时张开下颌,用尖利的喙擒获这边的人,如同一场压倒性的掠食,大家根本无力还手。
梅比斯险些被一头翼龙擒走,幸而苍绫华飞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用枪击碎了翼龙的喙,却也招来了它的激烈反击。
苍绫华被它巨大的骨翼击落,抱着梅比斯重重砸到地上,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却仍然牢牢将梅比斯护在自己身后,展开的绯红羽翼掀引起强风,每一片翎羽都在生冷的月光下折射着五彩斑斓的灼眼辉光。
“梅比斯…”她歪歪斜斜撑着身体爬起来,“别怕€€€€”
棕熊用自己身体里的粉碎机绞碎了异特龙坚硬的皮肉,而任祺安顺着缺口一爪刺进它脊背,斩断了它的脊骨。
棕熊死死抱住异特龙,用粉碎机械绞碎它的身体,终于从它后颈一把拽出控制器时,自己身上的绝磁衣也已经残破不堪。
凌子夜咬紧牙,伸出的枝条爬上被巨翼蝠扑倒在地的磁女的身体,即便手臂嵌入了数块铁片,他还是在枝条被磁女削断之前瞬间绞断了她的手臂。
她和银狐身上的绝缘衣已经被划破,沉璧放出的强电流直直打向他们,磁女嘶吼着疯狂挣扎,甚至都已经不辨敌友,只胡乱控制着眼前的所有金属物件反抗。
银狐倒下时,沉璧的腹部插进一块铁片,踉跄了几步,巨翼蝠也预见到自己被翼龙撕碎胸膛,慌忙地闪躲开。
“绒球!!”
棕熊身上的绝磁衣破损,任祺安的手套也被银狐的冰刃撕裂,磁女疯狂挣扎间,眼前可见的所有金属墙与地面都扭曲粉碎,他们体内的金属构造也被撕扯着,几乎要将人四分五裂,
任祺安艰难地拿起甩落的背包,翻出备用的绝磁衣,正要冲过去时却被死死扣在了地上。
“凌子夜€€€€!!”在手掌被撕裂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扛着扭曲的磁场,把绝磁衣扔给了凌子夜。
凌子夜用枝条接住,飞速窜向被异特龙压在身下的棕熊,眼见宽大的绝磁衣要盖住它时,耳畔却猝不及防响起机械零件碎裂、掉落一地的声音。
听见戚星灼的哭喊时,凌子夜身体僵了一下,圆睁着眼缓慢地走上前去。
棕熊被压在异特龙身下,身体已经分崩离析,皮毛也已然被畸形的机械零件拉扯得支离破碎。
凌子夜拖着脚步走上前去,腿一软跪坐下去,惊恐又慌乱地捡拾着地上散落的零件,仿佛试图将它们重新拼凑成那个自己熟悉的模样。
“不要…”凌子夜颤着声艰难地开口,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困难。
“没关系…”熟悉的声音响起,凌子夜却已然分辨不清是哪一个零件在发声了。
“你已经陪我去过很多我想去的地方了…现在我只希望你以后能为自己而活…”
从第一次见到凌子夜开始,棕熊就在他身上看见了某种特别的光彩。
而后来,它慢慢、慢慢发现,那是自由的颜色。
正如梅比斯所说,俯瞰地狱的人沉浸于世人的苦痛,却常常忘记自己身上腐烂的疮疤。
它希望凌子夜也可以为他自己活一次,不用总是怀着自卑和罪恶感,不用承担所有人的不幸,不用为了别人的自由牺牲自己。
他也有资格去争取自己的自由。
“不要…”凌子夜难以置信地摇头,“我们说好一起去烛火祭…你不能…”
“你替我去,帮我许愿…好吗?”棕熊说,“我的愿望…就是你可以永远自由快乐…”
曾经它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再与任何人发展深厚的感情,直到遇见凌子夜,他才明白,生命并不是羁绊的终结。
至少它已经和凌子夜一起见过山色极光、月光海港,有些事情,不是一定要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
话音未落,那些零件也被粉碎,碎片突然悬到空中,猛的刺向凌子夜,陆子朗一把拽起凌子夜闪避,但碎片还是深深划破了他的额角,流出的鲜血很快模糊了他的眼睛,顺着脸颊滑落,像鲜红的眼泪。
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把甩开陆子朗的手,转向磁女。
磁女已然奄奄一息,只能操纵一些微小的物件抵死挣扎,但凌子夜的枝条还是飙过去,贯穿了她的腹腔,紧接着又缠死她的手脚和脖颈,瞬间将人大卸八块,就连内脏都被撕扯成了碎片。
一场充斥着极端愤怒的残忍杀戮,可任祺安看向凌子夜时,他却只是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料费力地大口喘气。
凌子夜一直都知道,在那位朋友死之后就再也不愿经历任何失去的棕熊,是因为自己的话才愿意来到公会。
他答应它永远不会离开它,却没想到最后会亲眼目睹它的离开。
如果不是他将棕熊招揽进来、却没有能力保护它,现在它或许还在卡温的罗曼拉广场与游客们合照,即便单调、至少安逸,而不是连死都没全尸。
胸腔的抽搐已经使他呼吸困难,突出的脊骨夸张地弓曲,几乎快要因那剧烈的抖动而断裂,任祺安扶了他一把,他的身体却还是无力地滑下去。
飞舞的黑灰色尘埃中,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一支绝望的丧乐,刺进每一个人的身体,缠绕住每一颗痛苦的心,悲痛的空气以爆炸的速度扩散弥漫,流淌到每一个角落,吞没每一个人。
戚星灼哭着拉起倒在地上的裴时雨,和他背靠背站着,既支撑着彼此站立,也为对方解决后背的敌人。
苍绫华再一次被翼龙击落,即便数根翼骨都已经断裂,她还是爬了起来,支开残破的羽翼飞到半空中,喉口发出尖锐的嘶鸣。
极强的贯穿力令她的声音直冲云霄,仿佛掀引起无数回响,缭绕回荡不绝于耳,就连几头翼龙动作都滞缓了一瞬。
她跨到了一头翼龙身上,将钩爪嵌进它后颈,翼龙扑腾着翅膀疯狂挣扎,在空中疾速翻飞,苍绫华数次都险些被它甩脱,但还是死死箍着它的脖子。
片刻,四面八方都传来无数雀鸟的啼鸣,泛红的夜幕突然被一点点遮盖,如同一张五彩斑斓的画布,涌动着、旋绕着,卷向暴戾的风神翼龙。
距离拉近时,大家才看清那是成千上万只飞禽,莺燕鸥鹭、鸿鹄雀鸟,甚至是鹤、雕、鹰隼都扑腾着翅膀铺天盖地腾飞而来,抖落细碎的绒羽和五光十色的翎,如同一场飞鸟的朝圣。
那些禽鸟仿佛听了她的号令,都纷纷飞向那几头翼龙,即便体型悬殊,但太过庞大的数量压制也令翼龙寸步难行,连翅膀都无力扇动,苍绫华很快用爪子勾出嵌在它皮肉里插着芯片的控制器,它发出痛苦的嘶吼,但片刻过后便突然安分下来一些,不再狂躁地胡乱攻击。
苍绫华骑在它身上与其它几头翼龙周旋,其中两头甚至被成百上千只雀鸟扑落,下坠入海,费力地扑腾着。
长尾朱槿山雀大抵是最接近凤凰的一种生物。它高大轩昂、傲视苍穹,如风一般穿云破雾,又如火一般炽烈灼热,即便是再凶悍的鹰雕也要在它面前屈身,它毫无疑问是天空的主宰。
曾经无数次从高空被一把推下去、失重下坠的时候,苍绫华认为驱使着自己扇动沉重的翅膀腾风翱翔的,是仇恨。
是仇恨给了她即便万分痛苦也要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动力,是仇恨令她一直支撑到今天,只为了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曾经她真的那么以为。
直到看到同伴的伤痛、同伴的眼泪,看到大家明知危险却还是一往无前,明明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顽强地支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时,她才明白€€€€
要拼尽全力活下来的这一份决心,是因为有同伴的存在才变得切实可依。
不需要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大志、也不必为自己粉饰出什么崇高的信仰,一切都不过只是为了守护彼此的笑容,为了实现彼此的愿望,为了给彼此争取那一份奢侈的自由,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些而已吗。
现在她真的这么认为。
作者有话说:
【“一无所失便无法向前 但唯独这羁绊
永远无法解除”
€€€€小林€€之/铃木このみ
《NEVER-END TALE》
作词:松井洋平】
第96章 然而 他们只能注视着我
那原本暴戾凶狠的翼龙已经平静了下来,苍绫华骑在它身上腾风翱翔,仿佛远古的驯龙士。
磁女和银狐死无全尸,几头恐龙也纷纷倒下,剩下的基地人员虽然人数不少,但已经不是公会成员和联合军团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攻击便被裹挟着电流的水柱撂倒了大半,很快又被戚星灼烧成了飞灰。
基地启用了紧急计划,要将被关在基地的基因编辑空白体实验的产物放出来。
只需要将已有的基因编辑进入空白体,空白体就能体现出任何组织所需要的外表、本体、本体体征、甚至是特殊技能,而他们身上也被嵌入了控制器,不过是组织的傀儡。
眼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实验体要逃脱牢笼,大家都惊慌失措,那其中有许多被复制了他们的基因,其中也不乏戚星灼裴时雨、甚至是沉璧这样杀伤力极强的。
“不能让他们出来……”
话音未落,那一扇扇门发出解锁的声响,里面的实验体都扑上前来,正要破门而出时门却又瞬间被牢牢锁上,他们扑了个空,在门板上撞出巨响,发出躁动的咆哮。
宋典和联合军团的上尉一起入侵了基地的主系统,终于长出一口气合上了电脑,如果再晚几秒,恐怕现在剩下的人也要命丧于此了。
“这已经是我们所知的组织最后一个实验基地了。”联合军团的少将尤金扶着两个人走上机甲,道,“现在…只剩下位于玫普利帝国的组织总部了。”
大家来时的飞行机甲都沉在了海底,在原地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联合军团的援军才赶来。
而公会这边的人看着对面这帮半个月前还在跟自己刀枪相向的人,也不知怎么就站到了同一阵线上一致对外了,但不论如何,即便心里还有疑虑,大家都没再对彼此发起攻击。
“大家先跟我们回联合军团养伤吧。”
尤金向地上已经少了条手臂的宋典伸出手:“没关系,阿斯兰德的机械臂很逼真的。”
宋典笑笑,抓住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可以弹吉他吗?”
“当然。”
大家陆陆续续登上联合军团去往阿斯兰德的机甲,尤金见乔斯钦那边的人没动,又来叫他们:“走吧,军团长都说了,既然有共同的敌人,就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更何况你们根本不参与组织的事务不是吗。”
也不是第一次与联合军团交涉了,乔斯钦想着顺路让凌子夜去阿斯兰德做记忆消除手术,没否决。
裴时雨试图把凌子夜拉起来,可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抓都抓不住,哭到没力气也止不住胸腔发起的抽搐。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麻木,不会再感到快乐、也不会再感到悲伤了,可是看到那一堆破碎的零件时,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不论是悲伤还是快乐,痛苦或是欢愉,能考虑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活着。
即便反目成仇、即便形同陌路,只要是活着,就至少还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可一旦失去了生命,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习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头能说话还很聪明、喜欢在外出游玩时扮成毛绒玩具躲避游客、确实会把他高高抱在臂弯里、还把他解救出监牢的棕熊了。
有棕熊的世界和没有棕熊的世界,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他一直一直在翻来覆去地想,为什么自己非要用那些花言巧语把棕熊拉过来,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它还在的时候多花些时间陪它去看更多的地方,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它。
这一种罪恶感和愧疚分秒不停地折磨着他,仿佛在碾磨他已经支离破碎的心脏。
任祺安想抱他起来,却被陆子朗一把推开:“别碰家主!!”
乔斯钦也很快走过来,一把抱起凌子夜,冷冷睨了任祺安一眼,随即走上了机甲。
“走吧。”简弈心也拉起站在原地没动的任祺安,皱着眉瞥了眼他已经从指根裂开的手掌,“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任祺安没有力气回答他,只是被他扶着上机甲。
抵达克罗卡斯时,这边的天已经亮了。
克罗卡斯是“未来之国”阿斯兰德的首府,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中,所谓“未来之国”,应该像科幻电影里后工业的反乌托邦世界一样,由机械和高新材料筑起,模糊现实与虚拟现实,无处不在的高度发展科技文明之下,人类将会显得愈加脆弱渺小。
但克罗卡斯的建筑却大多是五彩斑斓的原石砌起,并不像其他大都市一样有许多直冲云霄的高楼,只有无数岛屿一般的空中悬浮建筑,空轨交纵,其间还有不少背着机械翅膀的人们。
即便是深冬时节,整个克罗卡斯却依然被各色异种鲜花与草木覆盖着,水生玫瑰在贯穿全城的伦蒂亚河里盛绽,河边的花台上挤着金色木槿、镀银的吊钟柳、或是艳色的虞美人、碧蓝的郁金香,而路边,淡紫色的茉莉也爬上了花篱,野蛮生长的藤本植物像一幅幅嵌在墙上的画,勾勒纹样。
克罗卡斯又被称为“未来花都”,是智慧却不失浪漫的阿斯兰德国民最得意的作品。
这会儿飘着薄雪,克罗卡斯的天空却阳光明媚,联合军团的人主动向大家介绍,这并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一副巨大的投影。由于克罗卡斯总是阴雨连绵,克罗卡斯研究院才装置了这个天空投影,又因为经常出现艳阳高挂的下雨天,后期甚至还编写了彩虹的程式。
凌子夜猝不及防被那明亮却没有温度的虚假阳光刺了眼睛,心情并未被这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和那繁花似锦提出半分亮色,相反,眼前的场合越是美好缤纷得像一个童话世界,就愈发显得泪流成河、深埋阴影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如果棕熊也能看到这一切该多好呢,他总是忍不住用已经转不动的脑子去做这种无谓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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