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盏茗香
直到牛大婶的出现。
鬼节清晨,公交车像过去几年里一样,按时出现在那条公路上。
乔杏清醒地被禁锢在座位上,无聊看着窗外掠过的早已眼熟千百遍的风景。当车子行到某个路段时,车子慢慢停下,车门打开。
乔杏不用睁眼也知道,这是当日最后一个乘客上车的地方。只不过那个乘客早就变成鬼和她一样一直坐在位置上,但只要曾经在这段路上上过车的乘客,车子和之前经过的其他地方一样,都会停下开一开车门。
这是最后一个停车的地方,再往下走,就要坠崖了。
但是,就在车门快要关上时,就在乔杏以为今天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坠崖循环时,一个上了年纪但手脚很灵活的大婶突然提着一篮子菜走了上来。
那大婶身上带着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气息,那是属于活人的味道。
居然有人上了他们的车,一车的鬼都惊了。
更惊讶地在后面,那大婶上来时呼哧喘气,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冲司机骂:“前面就招手让你停车停车,非要开过一阵让我追,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乔杏他们只是不能动,但可以说话,只不过因为太过惊讶,乔杏他们都还愣愣的。司机估计也愣愣的,被骂也没反驳。
这个大婶自然就是牛大婶。
当时牛大婶投了两块钱的硬币后,就提着菜篮子开始找位置。
但车子是满座的,乔杏就看牛大婶的视线在车子里转了一圈后,落到她身上。
之后牛大婶走到乔杏身边,又是揉腿又是捶腰,嘴里哎哟哎哟。
那架势,乔杏太熟悉了,不就是想让她让座。乔杏当时想,她倒是想让呢,可也要她站得起来才行啊。
乔杏的岿然不动落在牛大婶眼里,那就是这个年轻女娃实在太没有眼色,太不懂尊老爱幼了。
牛大婶当即就开始道德绑架,在乔杏脑袋上说些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没素质没礼貌,老人站在身边都不懂让个座儿之类的。
活着的时候乔杏可能还顾忌一下,但她都死五年多了,早就无所顾忌了。
乔杏就很挑衅地说了一句:“我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地。”
她当时还想,要不要把自己脖子扭下来吓唬吓唬这个傻逼大婶儿。但她怕把人吓得直接一命呜呼,就还是忍住了。
没成想牛大婶被她这句话给惹恼了,骂了她一句,说她一个年轻人,怎么好意思在一个老人面前霸占着位置不放的。
然后她就揪着乔杏的衣领子一拽,直接把乔杏从座位上给拽起来了。
乔杏那会儿别提多惊讶了,屁股在凳子上黏了五年多,居然也有分开的一天。她看着牛大婶,是既惊讶又佩服还激动。
被牛大婶提起来的一瞬间,乔杏忽然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了离开这辆车的方法,于是她问了牛大婶一句:“你确定要坐我这个位置?”
牛大婶没回答,但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哼了一声,学着乔杏刚才的样子挑衅地看着乔杏,“年轻人身体好,站就站会儿吧,也吃不了亏。而且啊,这吃亏也是福。”
牛大婶一副乔杏应该感激她教她处事道理的语气,乔杏也确实很感激。下一秒,她就钻入了牛大婶的身体,将牛大婶的魂魄挤出了体外。
人常说,晚上走夜路,如果听到谁叫你,千万不要随便应答。同样外面有人敲门,问可以进来吧,也不要随便同意。应答和同意,都给了鬼加害自己的机会。
乔杏想要脱困,就和水鬼一样,必须找一个替死鬼才行。她想让牛大婶替她留在车上,她问的那一句,就是在征询牛大婶的同意。
牛大婶虽然口中没出声,但她用行动回答了。于是她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意了和乔杏的交换。
乔杏抢夺完牛大婶的身体后,在牛大婶魂魄惊恐失措,想要起身又没法起的情形下,拿起车上的破窗小榔锤敲碎玻璃,直接跳车。
乔杏刚跳车,车子就按出事时那样,被猛打方向盘的司机开着撞向围栏,翻下了山崖。
之后,牛大婶代替了乔杏继续待在车里无休止的坠崖,乔杏则摆弄着牛大婶的身体,回到了牛大婶的家里,好好地享受了一把失而复得的放纵生活。
尤其是手游氪金,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果然太爽了,连着几十发的648,可叫她抽卡抽了个爽。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再过几天,没想到现在就要结束了。
“我也没想占她身体多久。”乔杏说,“本来是准备再玩两天就把我是谁告诉他们的,让他们去想办法把公车的事给解决了,好把那牛大婶捞回来。”
买了炸鸡可乐等零食回来的姚大伯,听祝微生说了附身的前因后果,说:“小姑娘,你这不是乘人之危么,我老伴儿年纪那么大了,哪经得住这样吓啊……”
乔杏吃着经祝微生转了一道手的炸鸡,冷哼:“是你老伴儿自己霸道,她不抢我位置,我能问她那一句么。揪我领子的动作那么熟练,也不知道这事干了多少回。当时满车的人,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老头老太太的位置她不敢抢,只抢我这个小姑娘,不就是打量着我好欺负么。”
她也是故意刷钱氪金的,不叫这牛大婶好好踢一回铁板,以后还会继续倚老卖老。
姚大伯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家老伴儿自找的,只好转头求祝微生:“祝大师,恳请您一定要帮我把我老伴儿找回来。”
这是自然的,不为牛大婶,那一车的鬼也需要解救。
祝微生需要跑一趟公车出事的地方,出发之前,他让姚大伯去买了些破阵破势的东西。
公车之所以一直重复着坠崖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应该和当初打杂小姐妹被困时的情况差不多,存在地势的原因。
而牛大婶之所以能看得见一辆鬼车,还上得去,除了恰逢鬼节这个特殊节日,还跟牛大婶自身的运势有关。
牛大婶的额头破了一小块皮,出现了断纹,直接减弱了她原本的运势。
鬼节一来,地府鬼门一开,阳间阴气比平时都要重一些,一些平常本不该见鬼的人,在这个时间段,都有可能见鬼。
牛大婶运势变低,又处于清晨那个阳气还没彻底升起来的时间段,能看见鬼公车不奇怪。
东西都差不多备齐后,姚大伯叫来自家儿子开车,载着他、祝微生以及附身在牛大婶身体里的乔杏,一起往公车出事的地点过去。
第108章
祝微生一行人是下午出发的,到达公车出事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还剩一点尾巴,橘红色的晚霞映照了半边天际。
这个点的乡村道路上,已经没多少车经过了。
祝微生他们把车停在悬崖另一侧的路边,靠近悬崖。
几年过去,乔杏说除了两边靠近悬崖的地方各竖了根“减速缓行”的牌子,这边没什么变化。
吹着稍凉的崖风,祝微生站在悬崖的围栏前方,向下望,入目是被暗色染得愈发深浓的崖壁。
山崖很高,接近二十米的高度。靠近崖壁的植被不算茂盛,一眼看过去更多的是嶙峋的石头。
崖壁很直,没有多少缓冲的斜坡,车子翻下去后,几乎会呈直线掉落。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想要活命的确不可能。
可以想见当年公车落下去后的惨烈景象。
姚大伯和他儿子不太敢靠近悬崖边。
姚大伯问:“祝大师,我们要做些什么啊?”
祝微生轻轻拍了下围栏,“破阴阳五行。”
祝微生已经将这周围的地势观察了一遍,发现这里的阴阳五行气机达到了极致的平衡。
阴阳五行,遵循天地规律,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一个地方的阴阳五行,想要达到平衡,往往需要人为干涉才能做到。但祝微生发现,这里阴阳五行的气机平衡,只靠着周围的天然地势就形成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大多地方都是阳气多过阴气,但这里的阴气比一般地方都要重一些,所以才会达到阴阳平衡。
阴阳合和为生气,正因为阴气多,足够和阳气相合,所以这里的生气也格外浓厚。
如果在这里建一个养生馆,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关顾。
而这里阴气之所以重,则应该和当年落下去的那一车人有关。甚至那辆鬼车和车里的受害者,都是这个平衡的一部分。
更准确一点来说,正是因为当年车里的人全部坠亡在这里,化作鬼魂的他们催生出了大量的阴气,才最终促成了这个极致平衡的形成。
他们成为了平衡的一部分,又因为这种平衡太过极致,没法轻易破坏,所以反而形成了一道牢笼。他们集体被困在这里,一直随着气机的循环在这条路上不停重复当年的死亡经历,难以脱离。
想要解救那一车的人,就需要破坏掉这种平衡。
也就是破阴阳五行。
“怎么破?”姚大伯的儿子忍不住问。
这一片的气机因为过于平衡所以很强大,比当初祝微生解救打杂小姐妹那一群烂尾楼鬼所在的困局地势的气机还要强。
祝微生可以一个人破掉这一片的气机,但必须给他几天时间。
只是牛大婶的生魂还困在鬼公车上,鬼公车重复的每一次坠崖,都是对牛大婶生魂生气的消磨。
不及时把她从鬼公车上解救出来,她就会真的成为被困在车里的鬼魂。因此必须尽快,没有什么时间给祝微生准备。
其实留在车上的牛大婶,已经代表着出现了一个可以破坏平衡的突破点,只不过牛大婶是普通人,她的出现对帮助众鬼脱离控制没什么用。
接下来的这个晚上,祝微生在公车一路经过的地方,连着布置了好几个可以增强阴气的阵法,和当初让烂尾楼群鬼冲击困势的阵法相似。
布置好后,祝微生让乔杏到时候上车,提醒车上的众鬼,在公车进入符阵范围阴气大盛时,努力改变公车的行进路线。只要彻底改变公车路线,就证明这种平衡被破掉了,他们也就可以从无尽的坠崖里挣脱出来。
乔杏有些紧张地点头,表示自己记清楚了。
她倒是不怎么关心那个牛大婶的死活,但一旦知道自己有机会脱离坠崖控制,乔杏就感觉已经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秒如年了,恨不得一眨眼就天亮。
祝微生在车上休息了一阵,一直注意着时间的姚大伯儿子就提醒,公车快要出现了。
此时他们的车子就停在公车的始发站,站台前已经停了一辆公车,不过这辆公车是真实的活人坐的公车。
夏日天亮得早,六点钟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村民前来搭车。
附近的村人基本是熟面孔,一碰面就有聊不完的天。祝微生透过车窗,能听到车里传来带笑的交谈声,车上的司机也有加入聊天。
当年鬼公车里的受害者们出事那天,应当也有过这样的情景。孰料世事无常,平日见惯了甚至一起说过笑的司机,会在某一天忽然拉着他们一起去死。
很快发车时间到了,这辆活人公车出发了。
车子开走没几分钟,前面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了一辆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乡村公车,缓缓朝前行驶着。
“鬼公车!”驾驶位的姚大伯儿子震惊地指着前面。
姚大伯也呆呆地看着。
两人身上有祝微生给的可以见鬼的符,还是祝微生提醒开车,两人才如梦初醒。
他们的车子跟上了鬼公车。
途中的乡村公车没有专门的停车地点,哪里有人上下就哪里停车。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就像乔杏说的一样,这车会在当年有人上下车的地方停一阵。
等到了乔杏当年上车的地方,提前在那等着的乔杏上了车。
那车后车窗是开着的,因为距离近,祝微生几个就见乔杏刚上去,车上就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哭嚎。
“这是我的身体,你把身体还给我,让我下车!”
姚大伯和他儿子都激动起来。
“是我妈的声音!”
姚大伯点头,脸上担忧的少了些,“声音听起来还挺响亮的,说明你妈状况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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