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三观
危衡静静地用目光扫过云辰的面庞,然后缓缓地开口:“所以你并不害怕我。”
说完这句话,危衡的眼神又变得深沉了起来,仿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的脸色始终保持着那种冷漠的神情,但云辰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客舱里的灯光微弱,危衡的身影在阴影里显得更加幽暗。
云辰似想起了什么,半晌失笑:“你记得你第一次跟我回我爸妈家,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危衡看着云辰:“我跟你说过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但我不知道你是指的是哪一句?”
云辰微怔,又笑道:“你说……‘云辰,你不够了解我,你都不知道害怕我’。”
危衡记得这句话,他还记得,他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当时,危衡说的是:“云辰,你还不够了解我。”听到这句话的云辰愣愣看着危衡。危衡又继续道:“你甚至还不知道你应该害怕我。”
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身为普通人的云辰也不可能记得一字不差。不过,他已经记得很准确了,证明这句话对云辰而言印象很深刻,说不定云辰还经常翻来覆去地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云辰定定看着危衡:“我一直也在思考这件事,我知道很多人害怕你,我也能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害怕你,甚至说,我也知道你说得可能有点儿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我‘应该’害怕你。”
危衡的眼神又没入在阴影之中,没有光亮。
云辰却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害怕你。我做不到。”
危衡似乎有些困惑,仿佛第一次看到肉罐头的猫,乌黑的眼瞳在光影里微妙变化。
云辰继续说道:“或许是我自命不凡,但我总是觉得你很脆弱。我一看到你,就想保护你。就算是害怕,也只是会害怕你受到伤害。”
在别人眼里,危衡是一块冰,令人畏惧的冰山,可让泰坦尼克号也沉没的坚冰。
在云辰眼里,危衡也是一块冰,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冰。
危衡感觉心脏顿时变得无比柔软,仿佛每一下坚定的跳动都变作了抑制不住的颤抖。
危衡心里聚拢千言万语,但他却又笨嘴拙舌不得要领。那么多话,都无法组织成章节字句。他最后只能说出两个字:“谢谢。”
云辰也朝危衡笑了一下:“我也谢谢你,我知道你……其实没那么需要我……”有些酸楚,但他也不想让这种情绪占据上风,于是他挤出一个微笑。
“不是的。”危衡轻轻摇头,他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他一直以来都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谈话间,浮空车已回到罗莎庄园。
危衡他们提早归来,罗莎夫人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站在庄园的门口,迎接着危衡等人的到来。尽管是深夜,但她的仪态丝毫不减。她穿着一袭华贵的丝绸裙子,缀满珠宝,宛若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闪耀。她面容美丽,气质高雅,丝毫不显得疲惫。
“欢迎回来。”罗莎夫人淡淡地说道。
大概她也已经从新闻门户上得知危衡狂虐战友的资讯了。然而,罗莎夫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奇,对此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反倒是奥斯汀像憋着一个屁似的满脸尴尬,一直向罗莎夫人递眼色。罗莎夫人视若无睹,只对危衡和云辰柔笑着说:“两位也累了,回房间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提,千万要把这儿当自己家里,不要跟我客气才是。”
危衡没有多客气,只和云辰转身回客房。
可是,没走开两步,他们就听到罗莎夫人继续说道:“黑巴克在这儿虽然势力不小,但我也同样拥有很多朋友。你们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为元帅排忧解难,如果你们愿意给我这个荣幸的话。”
听到这句话,云辰转头看罗莎夫人。
尽管罗莎夫人的措辞尽管非常谦卑,但姿态却依旧贵妇,天鹅似的脖子高高仰着,脸上带着那种志在必得的人才有的笑容。
显然,她知道危衡遇到了难题,她也自信有办法帮助危衡,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肯定需要一点什么作为交换。
云辰转头去看危衡,但见危衡表情波澜不兴,只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不需要。”
听到危衡的拒绝,罗莎夫人看起来不太惊讶,笑容依旧美好:“没关系,我的大门随时为您打开。”
危衡没有继续与她客套,而是干脆地转身就走。
云辰匆忙跟在危衡身旁,不住地用眼角担忧地打量着危衡。
回到客房里,云辰把房门关严,一脸忧色地看着危衡:“真的不需要她的帮忙吗?”
危衡答道:“没关系,汤校长他们会处理好的。”
云辰的心便放下不少:“是啊……汤校长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刚说到这儿,汤校长的视讯电话就打过来了。危衡选择接通后,汤校长的面孔在屏幕上显现出来。他看起来从容平静,也不做寒暄,开门见山只问一句:“危衡,你没有对于战场的状况进行过多的解释吧?”
“没有。”危衡道,“涉及机密的事情我一句都没有说。”
汤校长点点头:“我相信你是会这么做的。”
然而,汤校长又无奈摇头道:“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你去跟公众解释一下这个事情。”
危衡答道:“是,校长。”
他看起来全然服从军部的任何安排,从不提出任何异议。这让汤校长很放心,同时,汤校长还是有些不安:危衡看起来实在太过冷静了,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一切啊。
汤校长默默叹了口气,又说:“你放心,军部一定会将你的声誉放在第一位,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即便是代价是向公众透露机密信息……”
“是,校长。”危衡的回应依旧平淡。
他并不对军部的维护表示感激,也不对自己即将得到澄清而感到开心。看来,他只是简单地接受军部的安排而已。
汤校长继续道:“你需要出席一个公开发布会澄清这件事,演讲稿会由我们写好,到时候你照着念就行。”
危衡依旧是那一句:“是,校长。”
汤校长无奈一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危衡道。
“你说。”汤校长倒是起了兴致,因为一般而言,危衡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危衡说:“发布会需要云辰出席吗?”
汤校长对危衡的提问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情理之中,便道:“如果我说需要呢?”
的确,从公关的角度看,如果云辰能够作为危衡的伴侣与他一起出席发布会,这不但有助于减轻社会民众对危衡的恐惧,还能提升他们对危衡的信任。毕竟,云辰作为“人间兵器”的纯人类伴侣,可以让人们看到危衡不仅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也是一个有家有爱的人。这样一来,危衡也能更好地被社会接受。
危衡却冷静地道:“我会希望你改变主意。”
他的声音冷漠,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眼神中的冷冽如一把利剑,仿佛能隔空将全息投屏切开,直接劈中千里之外的汤校长。
感受到威胁的汤校长干笑两声,说:“好的,我明白了。既然你坚持如此,我也不强求。”
危衡点了点头,表情淡漠,不再发一语。而云辰也感觉到了危衡身上那股压迫力的消散,整个人重新变得安静平和。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危衡看起来遵守服从一切安排,但他却其实拥有一票否决权。他的顺从是基于他的不在乎。
如果碰上他在乎的事物,那就是任何坚船利炮都不能轰开的底线。
汤校长再和危衡确认了几句细节之后,便跟他道晚安,又说:“也请向云辰致我的问候。”
危衡道:“请不要随意问候我的老婆。”
汤校长嘟哝一句:“还真是老婆狗……”
“老婆狗”这三个字听起来十分不尊重,但危衡似乎并不在乎,恍若未闻。但一直坐在房间角落听他们电话的全程的云辰可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气冲冲地跑过去,脸庞挤进屏幕,直视汤校长说:“你刚刚说什么狗?”
云辰没听清楚,只听到汤校长咕哝了一句什么狗,便以为他在骂人。
汤校长看到冷不防跳进屏幕的云辰,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原来是云先生。你好。”
云辰高声说:“你刚刚喊危衡什么?”
汤校长觉得好笑:“请息怒。请你听我解释。原因是危元帅在军部的时候提起阁下总是满口‘老婆’‘老婆’不绝,我们便戏称他为‘老婆狗’,不过是一个友善的昵称罢了。如果让您感到冒犯了,我在此道歉。”
云辰听了之后,一时间有些尴尬,但也依旧恼火,只说:“你说谁是狗呢?那是元帅!你还有没有点尊重了?”
汤校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危衡却打断了他的道歉:“无妨。”他说,“我不在乎。”
云辰气冲冲地把电话挂了,脸上写满不快。
危衡看到云辰满脸愠色,便问道:“你生气了?”
云辰看着危衡,没好气地说:“当然生气啊,汤校长怎么可以这样不尊重你,叫你老婆狗!”
“原来是因为这个。”危衡顿了顿,又问,“你的意思是,‘老婆狗’是含有侮辱意义的?”
云辰点头,脸上的不快还未完全消散:“顾名思义呗,你觉得什么是‘老婆狗’?”
危衡便道:“顾名思义的话,听起来像是一种幸福感很强的家养动物。”
云辰:??????
第26章 第一次拥抱
云辰发现危衡对于“老婆狗”这个昵称似乎并不在意,也不认为有任何侮辱的含义,于是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叹了口气,转而谈论起现在的局面:“你刚刚跟汤校长强调了不要让我参加发布会,这是为什么?”
危衡回答:“我不希望你被卷入负面消息之中。”
云辰心思微沉,半晌深深叹了口气:“你对我太好了,危衡。”
危衡答:“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婆。”
这字正腔圆的“老婆”让云辰想起之前的许多事情。
危衡以前就在黑熊面前称自己为老婆。后来,危衡又特地征求云辰的意见,问云辰能不能被称为老婆……直到今天,才又知道危衡在汤校长面前也频繁提起老婆二字,以至于汤校长毫无礼貌地称危衡为老婆狗……
想到这些,云辰忽而问道:“你是不是对‘老婆’有什么执念?”
危衡没想到云辰会突然问这个,这问题仿佛一阵风吹开了他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他的眉目变得柔和:“是的,是这样没错。”
他语气温和:“我一直想要一个老婆。”
云辰愣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太空元帅的愿望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而是因为他第一次听到危衡说自己“想要”什么。
危衡看起来总是无欲无求,似乎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想要。
这一刻,危衡说他想要什么,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惊讶。
云辰凝视着危衡:“你想要一个老婆,为什么?”云辰问道。
“老婆只能有一个。”危衡答,“难道还能要两个吗?”
听了这个答案,云辰哭笑不得:“怎么?要是老婆可以有很多个,你就想要很多个老婆了?”
“老婆只能有一个。”危衡重申道,“你说的假设本身就不成立,所以我无法回答。”
云辰觉得自己仿佛在跟AI聊天,有些哭笑不得。他便换了一个说法:“为什么想要老婆?”
听了云辰的问题,危衡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视线随他飘远,似顺着一条记忆的河流回溯到自己的过去。
危衡从小就在实验室里长大,作为实验体,他不可能获得任何温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