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 第102章

作者:何处东洲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玄幻灵异

离开老板家时,他又听见了,俩口子难过地叹息道:“可怜呐可怜。”

外面下起了雨。

虹城市的冬天很少下雪。

范倩楠打着一把一看就价格高昂的银柄黑伞,脚上蹬着一双高筒皮靴,一身剪裁精美的羊绒大衣将她的身形衬得曼妙而修长。

她打扮得好漂亮,身上的一切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温衍跟在她身后,裤腿上溅满了泥点,早就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他手里还拿着那张福字。

范倩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他习惯性地低头闭上眼睛,这是范倩楠打他前的预兆

这回,范倩楠倒是没动手,她只是一把夺过那张已经湿透了的福字,狠狠往地上一掼,一脚踩了上去。

鲜红的颜色被泥水浸染,变得脏兮兮、黑乎乎的。

还会有赐予幸福的魔力吗?

这一天,范倩楠没有把他关进杂物间。

“你就呆在门口好好反省,我不想看到你。”

房门“砰”地重重合上。

他离家只有这一扇门的距离。

可他回不了家,或者说他从没有过真正的家。

他抱着膝盖蹲下来,不知道自己要反省什么。

如果自己真犯错了,那就是自己太傻了,傻到以为贴上一个福字,就真的能拥有幸福。

白蝴蝶来了。

它飞得很慢,很吃力,每逢下雨天它就会这样,它和雨水不合。

温衍掏出手绢,小心地帮它擦掉翅膀上的水珠。

“如果妈妈能记得我就好了。”他孩子气地碎碎念,“她是因为忙得忘了我,所以才不来接我的。”

白蝴蝶两只圆溜溜的小黑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记住。

***

冬天一季又一季地来。

温衍跟着范倩楠搬出了他们原来租的老破小公房,住进了陈家的豪华大别墅,但他的生活没有半点儿改变。

阴湿绵长的冬雨一直笼罩着他的人生,将他浇淋得寒冷彻骨、体无完肤,一刻都未曾止歇。

高一那年的冬天,陈家人决定去另一座城市度假。

当他们驱车飞驰在壮丽雪山间的公路上,准备前往缆车乘坐点的时候,温衍正虚弱地蜷缩在床上。

他发了高烧,之前身上被陈钰生踹出来的旧伤还没好,如今因为高热炎症严重,痛得他像被丢进烈火中烧灼,连呼吸都困难。

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啊……他迷迷糊糊地想。

自己会死在生日这天吗?那生日不就变成忌日了吗?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见一只白蝴蝶飞向了他。

虽然已经忘记幼年时曾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白蝴蝶常来陪伴他,但习惯却不会轻易磨灭。

他不由自主地对蝴蝶说起了话,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好好听帮他说话了。

“我能像你这么自由就好了,无拘无束,没有牵绊。”

蝴蝶落上他的前额,轻盈如一片花瓣儿。

不可思议,他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

“你真漂亮,像雪花一样。”他说,“这座城市的冬天常常下雨,却不常下雪。我好想能看到一场真正的鹅毛大雪,最好像烟花一样盛大。”

蝴蝶点了点头。

“你会像雪一样融化吗?总感觉你很快就要消失了。”

蝴蝶左右摇晃着触须。

随着时间推移,€€和温衍之间的因果如纺车上的纱线,不断缠绕紧密,现在已经可以在他身边留得更久。

甚至,对他的因果做出引导,使其暂时偏离原有的轨道。

“对不起,我应该用甜的东西招待你的,但我身上太痛了,实在动不了了。”温衍定定地凝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蝴蝶注视着他,触须轻轻颤动,仿佛在一同感受他的痛楚。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甜甜的蜂蜜吧。谢谢你来陪我,我真的好孤独。”温衍轻缓地叹出一口含着泪气的呼吸,“如果我能有一直陪伴在身边,不离开我的家人就好了。”

蝴蝶飞了起来,扇动了一下翅膀。

那样一双纤薄如纸的精巧鳞羽,看似只能在空气里荡开一丝透明涟漪,甚至无法摇动一朵小小的花。

但实际上,却能在因果的另一端,掀起巨大而恐怖的风暴。

此刻,就在那片和虹城市相距千里的雪山,一座缆车发生故障,从高空直直坠下。

“轰!”

摔了个粉身碎骨

***

愿望实现了。

全部。

***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飞来的白蝴蝶越来越多,它们汇聚在一起,宛如成千上万片雪花组成的纯白风暴。

温衍被蝶群淹没,他处在一个类似台风眼的位置,蝴蝶们温柔地簇拥着他,托举着他,为他隔绝了凛冽呼啸的寒风。

他不再坠落,就连冻僵的身体都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蝶群绽放出灿白的荧光,随着光芒渐盛,它们也逐渐融合成一体,幻化出神明降世般梦幻圣洁的少年轮廓。

少年的姿态与动作,亦轻盈优雅如蝴蝶展翅。左手揽过温衍的腰,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右手握住他冰冷而纤细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粼粼荧光如退潮的海水,慢慢从少年身上褪去,显露出鲜活而生动的身姿。

黑发如鸦羽般垂在颈侧,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也愈发衬得皮肤冷白胜瓷。眼睛像两丸养在冰雪水里的黑水银,澄凝不动,湛然生光。

温衍愣怔了好一会儿,眼眶里升腾起水雾,睫毛向下一扑撒,扇落一颗很大的眼泪。

少年泛着闪碎光泽的发梢飘落一粒鳞粉,幻化成一羽白蝶,珍惜地接住了这颗眼泪,不舍得让它碎散在风中。

“衍衍,你终于想起我了。”

温衍眼圈儿红得更加厉害,用发抖的声音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吗?”

“为什么你也会突然抛下我,为什么连你也会不要我!”

破碎的、愤怒的、饱含悲伤的苛责,每个字都像尖锐的玻璃碎片,不管是爱的人还是被爱的人,灵魂都被反复切割得伤痕累累。

“我这么让你们讨厌吗?对你们来说……我就这么多余吗?”

“我对你们做过什么吗?我伤害过你们吗?我明明一直在忍耐,可为什么你们还是要这么对我!”

“你们故意抛弃我,故意把我推得远远的,我明明知道你们是不会回来的,可我还是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但你们从来没有为我回过一次头。”

“既然不爱我,恨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我知道爱是什么之前,就先将我杀死……”

江暮漓没有说话,只是像之前以白蝴蝶的姿态陪在他身边时那样,安静专注地聆听。

€€的后背舒展开三对巨大的鳞翅,一对替他拂去雪花,不让它们在他身上融化。

一对为他格挡凛冽朔风,眼泪被吹干成冰,脸颊一定会刺痛得厉害。

还有一对将他温柔包围,从头到脚每一寸。

在这双翅膀圈出的小小世界里,温衍不管想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被允许。

他所有的情绪,激烈的、痛苦的、不甘的、黑暗的,€€都能全部接受,甘之如饴。

“衍衍,我爱你。”

温衍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却压不住断续的呜咽。

江暮漓轻柔抚摸他的后脑勺,让他靠上自己肩膀。温衍湿.漉.漉的眼睛紧紧贴着€€,眼泪不断从睫毛底下渗出,浸湿了€€温暖的皮肤。

“我爱衍衍,那怕有成千上万的母亲、父亲、手足,把他们的爱全部聚集在一起,也终究无法媲及我一个人的爱。”

€€的语调平静而温和,仿佛不是在发出什么爱的宣言,而是在客观讲述一个比任何真理定律都不容置疑的绝对的事实。

温衍指骨紧蜷,又慢慢松开。

雪片落在江暮漓与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大鳞翅上,被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鳞翅轻振,水珠坠落,光晕闪动,反射出温衍此刻的模样。

只见一羽羽纯白无瑕的蝴蝶正扑棱棱地飞进他眼眶、头颅和胸腔,它们簇拥在他的伤口上,扑簌簌地掀动翅膀。

为了能在虚假的爱里一直自欺欺人下去,温衍割舍掉了最重要的东西,变得盲目、麻木、痴愚,只留下丑陋而痛楚的空洞。

蝴蝶们正将他失去的部分重新填满。

他曾认为自己的生命贫瘠如荒漠,永远不可能开出玫瑰。但现在,他开出了朵朵白花,纵使不及玫瑰艳丽醒目,也依然十分美丽。

温衍一点一点仰起头,酸楚又滚热的气息堵住了喉咙。他几乎是在对江暮漓做唇语:

“小时候我经常会跟蝴蝶说话,那只蝴蝶就是你,对不对?”

江暮漓吻了吻他的发心,“对不起,那些时候不能以更好的方式安慰你。”

温衍抽噎得越发厉害,瘦削的肩膀高高低低地耸动。

江暮漓托起他的脸蛋,指腹很轻地捻去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