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河绘月
“……过分。”
纪苏微微挑眉，暗暗威胁：“你再说一遍？”
A001：“………”
他僵硬的顿在原地，看着少年因为寒冷，冻得苍白的精致脸庞。
他鬓角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水，上挑的眼尾也敏感的泛起了轻薄的绯色，浅色眼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被水溅湿的，还是没忍住流出的眼泪。
一副被欺负得很惨的模样。
A001垂下眼睫，默不作声。
他第一次遇见这样大胆的，居然敢反过来威胁他的食物，觉得讶异的同时还感觉到了新奇。
但他不敢打量太久，怕食物会觉得自己是在挑衅他，然后将鱼扔下来。
纪苏见A001终于恢复了平静，微舒了口气。
“你不欺负我，我也就不会欺负你。”
“我们相安无事的度过这段时间好不好？”
因为要和A001打商量，纪苏有意和缓了态度，放软了声音。
A001听着食物好似撒娇的温软话语，觉得半边身子似乎都跟着发痒起来，没忍住轻轻甩动了一下尾巴。
纪苏的余光察觉到有什么蓝色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有些奇怪，下意识的踮起脚向水底张望。
因为A001是裸着上半身的，纪苏害怕他没穿衣服，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他一直控制着视线角度，没有往水下看。
但刚才一闪而过的东西是在太奇怪了。
巨大，灵活，柔软。
还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纪苏没忍住徒然上涨的好奇心，专注的看向水面以下。
然后，瞳孔骤然缩紧。
微微蜷缩的鱼尾宛如一条湛蓝色的光滑丝绸，覆盖着点点的银色光辉。上面的鳞片足有纪苏半个手掌大小，在灯光照耀下泛起斑斓瑰丽的光晕，似乎连幽暗的池底都被这条绚丽的尾巴照亮了。
纪苏愣住了。
这种只有在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梦幻场景，让纪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感受到了纪苏过分专注的视线，卷曲的鱼尾忽然伸直，不耐的左右甩动了两下，带起一阵湍急的水流。
不过是一个又弱又小的食物，只要稍稍甩一下尾巴，带起来的冲击就会将他薄软的骨骼碾成碎末。居然也敢如此冒犯于他，用这样直言不讳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尾巴不放。
真是，胆大包天。
A001蹙起眉，声音微冷：“抬头，不准。”
这是让纪苏把头抬起来，不准再继续看下去了。
纪苏很会审时度势，听出了A001隐藏的怒火，担心激怒他，迅速偏移了视线。
抬起的眼眸落在了A001优越的脸上，纪苏这才才发现男人的右耳与常人不同，是稍显尖锐的，长长的银色鱼鳍。
鱼鳍顶端呈现半透明，像是撒了一层细细碎碎的银粉，斑斓闪耀。
若是仔细观察，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细小的，根脉分明的骨骼。
纪苏不确定的询问：“你是……人鱼？”
A001面色更加冰冷了几分，眼眸中显出几分嘲讽的情绪。
他想说那种柔弱的，只有速度尚可值得一提的生物，怎么配和他这种海中唯一霸主相提并论。
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但贫瘠的词汇量只能让A001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不是。”
“……不是人鱼？”
“也对，你们是研究所盖章定论的怪异，存在方式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纪苏还想去看水下的那条惊艳他的鱼尾，但看A001心情明显不太好的模样，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人类，定论，怪异？”
A001第一次说出这样的长句子，对他来显然有些艰难，但他还是坚持的向纪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很，好笑。”
A001说的没错，纪苏现在所知晓的一切都是研究所为他灌输的知识。有关于怪异残忍嗜血的描述，也是来自于他们的一面之词。
话语权掌握在人类手里，其中的事实到底如何，谁也无法说清。
或许是因为被同属于人类的阵营背叛，纪苏难免的对研究所产生了几分戒备心理。
“你说得对，是很可笑。”
纪苏：“人类即使处于食物链顶端，也没有资格定论任何一种生物。”
A001有些讶异纪苏会认同自己的说法，他薄唇张阖了一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纪苏将鱼盆放下，坐在了潮湿的平台上。
他半撑起下巴，看着水池中的A001：“所以……按照这样的说法推论，你是不是也应该改变一下对我的刻板印象，别再把我当成食物了，好吗？”
纪苏一字一顿的说：“怪异，定论，食物。”
“很，可笑。”
他将A001的话稍微改动一些，然后还给了他。
陷入思维怪圈，无法反驳的A001：“………”
纪苏弯了弯眼睛，因为一次小小的口头胜利，笑得很开心。
“A001，你有名字吗？”
“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的编号。”
A001转过身背对着纪苏，不太想理会他。
纪苏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依然自顾自的说：“你一只鱼在这里无聊吗？会不会感觉到压抑？”
“你平常都吃什么？我看你对那些鱼根本没什么兴趣，不会每天都要吃一个像我这样倒霉的研究员吧？”
“你长着一张和人类相似的脸，怎么可以吃人呢？人肉是酸的，一点都不好吃。”
A001身上的冷气压更重了一些。
“烦。”
“闭嘴。”
纪苏起了叛逆心：“……不要。”
“研究所那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大发慈悲的放我出去，你又泼了我一身水，我现在冷得不行，只能靠不停说话来保持清醒。”
A001：“………”
A001不禁有些后悔之前的举动。不该如此幼稚生出爆复心理，浪费力量泼纪苏水的。
现在好了，对方找到了理由，什么都能赖到他头上。
第105章 怪物的饲养员（三）
A001被纪苏烦得不行,但他又拿纪苏实在没有办法。
他的力量所剩无几，迷惑人心的能力又对纪苏无用，只能任由对方喋喋不休的,像只聒噪的鸟雀一般，在他面前吵吵闹闹。
藏在水面下方的蓝色尾巴蠢蠢欲动,A001看向少年旁边盆子里的那些臭鱼，又不甘心的强自忍耐住了。
纪苏看出了A001的不耐,也没有再继续讨人嫌的追问下去。
他对着掌心哈了几口热气,却并没有感觉到缓和多少,还是很冷。
收容室的空调开得异常的低，湿哒哒的衣服黏在皮肤上很不好受，纪苏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正在流失，身体也不自觉的发着抖。
因为房间中间有蓄水池的缘故,就连空气都是潮湿的。
水汽饱和，身上的衣服自然也干得很慢。
也不知道那些研究员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还活着，没有葬身鱼腹。
纪苏想，如果运气差一些的话,说不定要等到明天另一个倒霉蛋过来投喂的时候。
为了节省力气抵抗低温，纪苏环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个球。
A001浮在水池中闭目养神,分了一点注意给坐在平台上,显得又小又可怜的纪苏。
耳边没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音，他反倒有些不适应，时不时睁开眼睛,用眼角余光悄悄的瞟纪苏一眼,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A001很少会对人类产生好奇心。
但纪苏是个例外。
他不仅可以抵抗住自己的言语控制,而且……对自己也并不像其他人类那样，惧怕恐惧。
A001见纪苏没有发现自己偷看他，越发明目张胆了起来。
甚至为了看得更仔细一些，他悄无声息的，向平台的方向游动了几米。
直到覆盖在手腕上铁链传来收紧的力度，腕骨处的铁丝又深深的扎进了皮肉里，洇出蓝色血迹之后，他才停下。
A001好奇的盯着纪苏。
少年将脸抵在手臂上，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虽然头发没有他的长，颜色也没有他的漂亮，但看起来……似乎很柔软很好摸的样子。
身侧的手指微动了一下，自忽然升起的食欲之后，A001的心中又弥漫出另外一种陌生的渴望。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纪苏微微绷紧的手指。
纪苏的手生得很好看，指骨匀称纤细，肤肉细腻白皙，指甲是淡淡的，如同花苞般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