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绣生
“初报道时,学子本就可以向学宫提出转院。只是为防学子心思浮动不定,但凡提出转院的学子都要经过考核。考核的先生乃是甲子堂一位德高望重的于长老。据说于长老性情端肃,不近人情。为了防止有些课院学子太少,他会有意控制转院的人数。转院的人里,通常只有十之二三能通过。”赵槐序道。
沈弃微微皱眉:“你是想将这于长老杀了?杀了他换一个也未必能顺利通过。”
“……”赵槐序再度无语:“这是在西境,怎能随便打打杀杀?我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那于长老嗜酒如命,他一旦喝了酒之后便十分好说话。按照往年的惯例,提交转院申请之后,第三日便需接受于长老的考核。我想的是咱们弄一坛好酒,在他考核之前将他灌醉了,到时候自然就成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但沈弃很快就皱了眉:“此事你一个人便能办成,还寻我做什么?”
赵槐序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那于长老深知自己的弱点,在学宫时轻易不肯碰酒。我们在学宫里又不能用强闹出大动静来,所以才来找你想办法嘛。”
实则是他从前就听说过“诡天子”懂得不少迷惑人心的秘术,这才来寻他一试。
沈弃自然看破了他的小算盘,不过他确实也想转院,因而没有多做计较,只是“嗯”了一声,便拂袖离开。
赵槐序追在后面道:“那我们今日先申请转院,后日再去考核?”
沈弃没有回应,径自往藏书阁去了。
赵槐序看着他背影,自言自语安慰自己:“这狗脾气,若不是修为高,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
十方学宫的藏书楼藏书果然浩瀚,慕从云大略逛了一圈,发现了不少自己未曾看过的书籍。
他挑选了几本感兴趣的书,寻了张桌案坐下,刚翻开第一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慕从云侧脸去看,就见树下有年轻的学子们正在打闹说笑,充满活力。
他不由想起赵槐序和沈弃。
赵槐序年纪与他相仿,但性情却十分外向热情。处事圆滑精通人情事故,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沈弃能与他处得来也并不叫人意外。
只是慕从云回想起两人避开他商量事情时,难免生出一丝怅然来。
就好像前世上学时,那些好奇之下接近他的同学,在不久之后便无法忍受他的寡言和无趣,抛下他融入了别的小团体。
他偶尔看见,难免会生出羡慕,也会有些许落寞。
只是他自知永远成为不了自己羡慕的那一类人,便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太过在意。
世间人来来往往,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长久陪伴。
但是当这个人换成沈弃时,他好像会比预料中更难受一些。
慕从云收回目光,垂眼看着面前的书页,久久未曾翻动。
沈弃寻来时,便见他垂着眸似在发呆。
他放轻了脚步上前,轻轻叫了一声“师兄”。
慕从云回过神来,骤然面对他时眼神生出几分不自然的闪躲:“你们这么快就说完了?”
沈弃敏锐察觉他的异样,只是却不清楚他的异样因何而起,遂在他对面坐下来,撑着下巴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赵师兄寻我商量转院的事情。”
“转院?”慕从云微微惊讶,心头的阴霾不知不觉散了些许。
“嗯。”沈弃专注地看着他,毫不掩饰道:“我想同师兄一起。”
“但你不是不喜欢学剑?”话是这么说,但慕从云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生出几分雀跃来。
沈弃苦着脸道:“是不喜欢,不过若是能和师兄一起,我努努力,应当能通过先生的考核吧?师兄不嫌我丢了无妄峰的颜面就好。”
慕从云下意识弯了眼眸:“我亲自教你,总不至于堕了师尊的威名。”
沈弃应了一声,又探头去看他面前的书:“师兄在看什么?”
慕从云低头去看,就发现自己才翻开了封皮,有些赧然地将书页往后翻了翻,欲盖弥彰道:“只是随意看看。”
沈弃倒也并不是在意他看什么,只是寻个借口同他说话罢了。
见慕从云垂头专心看书后,他便不再说话,只是懒洋洋枕着胳膊,趴在桌面上看他手。
盛夏的日光从窗外跃进来,小块金色的光斑落在了桌面上,为那双按着书页的手镀上一层漂亮的光影。
沈弃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忽然生出几分躁意。
他挪开目光去看窗外拂动的枝叶,看了不过数息,只觉得嘈杂闹眼,又将目光转了回来。
那双手精雕细琢,如玉如瓷,赏心悦目。
沈弃这才舒服了,目光随着那双手移动,安静地陪着他看书。
*
安分上了两日课,第三日便到了于长老考核之日。
考核的时间定下了晌午时分,收到通知的沈弃与赵槐序提前出了门,往甲子堂去。
隔壁逸风院的阴雪刚回来,就恰好瞧见两人出门。
他盯着沈弃的背影看了半晌,收敛气息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嘿,堂堂酆都鬼王竟也有遭人盯梢的一天。”赵槐序没有回头,以秘术传音道。
沈弃嗤了一声,心道阴雪还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眼中划过几分戾色,道:“距离考核的时间还早吧?”
“还有一个时辰。”赵槐序道。
“足够了。”沈弃笑了一声,道:“我们分开走,我引他去别处,你替我遮掩一二,别叫人发现了端倪,半个时辰之后我同你汇合。”
赵槐序不知他与阴雪恩怨,只以为他又要生事,提醒道:“你别耽误了正事,我可没办法叫于长老自愿将酒喝下去。”
“放心,误不了事。”
沈弃说着摆摆手,脚步一转便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赵槐序见他说走就走,只能寻了个无人处,弄了个傀儡替身出来,变幻成沈弃的模样,继续往甲子堂去。
沈弃则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刻意避开人,引着阴雪往僻静无人之处去。
眼看着对方七弯八绕已经到了墙根之下,再翻过了墙就出了十方学宫的地界,阴雪越发笃定对方是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更加小心地隐匿身形跟在了后面。
沈弃精挑细选了一处隐蔽荒僻之地,才停了下来。
阴雪也跟着停下,隐在暗处观察他。
却见对方转身后,径自看向自己藏身之处,神色张狂道:“跟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这人果然不简单,他早就发现了,是故意的。
阴雪意识到自己入了圈套,自藏身处出来,冷声道:“那日果然是你。你师兄竟还说你只有脱凡壳初期的修为!偌大玄陵,也不过蛇鼠一窝!”
“你找死。”见他辱及师兄,沈弃神色陡然沉下去,满目阴鸷地抬起了手。
阴雪只觉得呼吸一窒,那日被偷袭的窒息感又传了来。但他亦不会坐以待毙,先前被偷袭乃是没有防备,眼下心存戒备,一发觉不对他便反应极快地闪身避开。
“你就只有这点伎俩?”他自袖中掏出一颗留影珠来:“今日之后,我定要叫众人瞧瞧你的嘴脸,瞧瞧所谓的道门之首、西境大宗养出来都是些什么东西。”
沈弃自然认得那留影珠,他面无波澜,锁红楼光芒炽声,指尖快速拨动织出巨大的网,封死了阴雪唯一的退路。
阴雪只觉得四周灵力陡然变得稀薄起来,他动作一滞,戒备横刀在前,观察周围的异样。
那些藏匿起来的污秽之线逐渐染上灰色,显出了真实模样。
铺天盖地的灰色巨网将两人网罗其中,不断抽干其中的灵气,逐渐收紧。
阴雪这时候才露出惊骇之色:“蚀雾,你是异变的妖魔!”
意识到危险,他提剑朝薄弱处劈砍,同时化作龙躯,长吟一声,试图以强横的肉身撕破桎梏逃离。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罢了。
沈弃拔出龙骨,闪身至他前方,举剑刺在他了腰腹之处。雪白的骨剑穿过坚硬的龙鳞,刺穿血肉,将他钉在了身后山壁之上。
阴雪发出痛苦的长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什么麻烦,试图以龙吟声求救。
沈弃握住剑柄,缓慢将剑抽出,剑脊上的凸起带出一片血肉。阴雪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龙尾不甘地挣扎拍打山壁,试图借力挣开锁红楼的桎梏。
“何必白费力气。阴骄他可听不见。”沈弃以指尖掠过剑身,沾了金红色的龙血。
他低头轻舔指腹,舌尖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后,神色越发兴奋。他再次挥剑,自龙尾刺下:“至于阴识……大约早就恨不得你去死了,听见了也不会来救你。”
听着耳边痛苦的哀嚎,沈弃愉悦地眯起眼,只觉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压制的戾气霎时汹涌而出,叫他的眼瞳不自觉变成了金色竖瞳,指尖也隐隐有锋锐的爪钩探出。
但这会儿阴雪遭受重创,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没能注意到他的变化。
他在钟山金尊玉贵地长大,龙躯又强横,几乎没有机会受伤。眼下无数污秽之线在他的经脉之中切割,腰腹与尾巴又被刺穿,从未经历过的痛苦让他发了狂,眼前一片血红之色,只余下求生的本能在挣扎。
沈弃用锁红楼将他吊起来。
金红色龙血如溪流倾泻而下,染红了地面。还有一些甚至溅到了他的鞋面上。
但这会儿他却不再嫌脏,只有最为原始的杀戮支配着他,让他感到久违的快感。
“前后两世,你还是如此废物。”
沈弃收了龙骨,看着他血流如注:“再杀你一次,都叫人觉得无趣。”
但若就这么轻易放过,又太过便宜了他。
沈弃费心思索了许久,才决定好他的去处。
他在方圆十米内设下了阵法,防止有人闯入其中。接着又用污秽之线阴雪钉死在山壁之上:“那就来赌一赌,看是阴骄先找到你,还是你先撑不住流干了血。”
瞧着半空之中已经说不出来话的阴雪,他愉悦万分地弯起唇,好心提醒道:“若想活着,你就得撑久一些才好。此处远离学宫,荒僻无人。眼下又设了隐匿阵法,轻易可寻不到。”
布置好一切之后,沈弃看了一眼天色,施施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除尽了身上血气,才折返学宫,往甲子堂去寻赵槐序。
他回来时,正好过了半个时辰。
赵槐序正与傀儡替身侯在甲子堂外的凉亭中,收到沈弃的暗号之后,看了眼四周。不动声色地带着傀儡替身起身,装作无聊闲逛入了树丛深处,又谨慎施了个障眼法,才道:“你倒是将时间掐得准,阴雪呢?”
沈弃将傀儡替身收了,与他一同走出去,心情极好地笑道:“明日,不,今夜你便知道了。”
第40章 搞对象
见他不说,赵槐序也懒得同他打哑谜,又转回了当下的事情上:“好酒我已备好,你准备如何做?”
沈弃问:“人来了么?”
“还未到,我问了牧西元,他说大约还有一刻钟左右人才来,于长老向来很准时。”赵槐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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