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向导)凡人歌 第251章

作者:大江明月 标签: 情有独钟 玄幻灵异

许多话到了嘴边,突然就消失了。

那是事件与事件之间的关联逻辑,亦是衔接两个关键点之间的那段桥梁,突然地被人抽走了。

迫得她不得不用自己的直接理解去现场重构,好歹将尚且记得的片段,揉成了看起来还凑合的故事。

钟信道:“好吧。”没再继续为难她,停止了录音。

见搭档这样,季文淑又心虚又惭愧又沮丧:“早知道我就当时偷偷录音了。”

钟信却不这么认为:“你当时没偷录是对的,宣烨面前你但凡起点小心思,可能我们连这些都听不到了。”

季文淑忐忑:“那我说的这些……是有用的吗?”

钟信打开文档给明天的汇报补写内容:“说不好,先交上去再说。”

几天后批复到了:做得很好,顺其自然。

于是季文淑也就顺其自然地,将宣烨与此事一同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地干起了她的山区支教副业€€€€教阿奶写字,教小孩读书。

……

一场秋雨一场寒。

腊福村的气温很快就跌到了十几度。

兴许是他们在这儿住的也够久了,有三个月了;兴许是季文淑时不时跑去教人读书写字,叫人认识了;兴许是钟信最近老帮人秋收水稻,跟人混熟了,总归他们与这一村子的村民迅速地热乎了起来。

两人走到村里,一个被喊:“小于老师。”一个被叫:“吕大哥。”几个去镇上卖货的大爷大妈,顺道把他们网购的冬衣、棉被、取暖器给捎了回来€€€€这小山村没通快递,最近的站点在镇里。还带了一干子小朋友追问:

“什么时候生娃娃?”“对呀对呀!要快点生娃娃呀!”

季文淑瀑布汗颜,险些忘了她跟钟信还在扮夫妻。

宣烨自然还是要继续监视的,不过季文淑没啥逮人的干劲了,钟信仍是谨慎为上,敌不动、我不动。于是两人也就每天架个望远镜,开个监控,得空去维护下监测精神力波动的设备,没坏就行,例行公事、按时汇报。

对面是个假人,这边装装样子,双方心照不宣、互不干涉,倒也有了几分配合的默契。

只不过,每次遇到宣烨,季文淑都还会问一嘴真言国的后续:“那然后呢?火焰王子还活着吗?”“那然后呢?真言国和矫行国还打架吗?”

她也不管那是个真人还是假人,先问了再说。对方要是不搭理她,跑了,季文淑也无所谓,回去吃饭教书,跟钟信耍朋友。对方要是愿意答上两句,那敢情好,她立马高高兴兴地听了,听完回去立马让钟信录音,颠三倒四说一段上报,这不,汇报的材料又有了?她可不是没干活啊!

这般搞着,总让她感觉自己是个佛系追连载的读者,而宣烨则是一名随缘更新的作者,心情好了更两段,心情不好了直接玩消失。亏得五次偶遇里,总有两次对方愿意说的,这断断续续的,竟也叫她把真言国和火焰王子的后续追了个七七八八。

火焰王子,不,现在应该称作“真言国国王”了。

新王登基,老王自是已然退位了。

真言国虽不是血缘继承制,王位却也是终身的。正如每一位新王继任时,都需要进入灵思湖的悉知莲心中,聆听所有先祖们的教诲,继承他们所有的知识与记忆;正如每一任老王卸任时,生前所有的体悟与经历,也会沿着地下灵脉、顺着水流,回到灵思湖里,汇入无际的湖水。

如此,便使得真言国的思想代代相连,传承不断。

登基后,火焰王子的容貌定格了。就像老国王生前那般,停留在了他最为年富力强的时候。

同时,他得到了一项权柄:

掌管真言国的所有奇境。

通常而言,一个奇境的所有者就是它的发起者。尽管所谓“奇境”,不过就是现实世界的一个镜像复制,奇境内所有发生的事情,只要不到最后真正降临,无论如何,也就是一种模拟情境。

但对于奇境内的所有人,奇境的所有者就是这个小世界的神。

神说,要有光,奇境内就会有了光。

神说,天谴将至,万物灭绝,奇境内就会迎来末日。

€€们,可以对自己发起的奇境做出任意的事情,尝试任意的可能。

€€€€只要在国王的许可之下。

是的,这就是这项权柄的意义。

因为运行奇境是需要算力的,越是顺其自然,消耗越少,越是人为干预,消耗越多。一个违背事物发展规律的奇境,生长到崩毁,不仅无法降临现世,甚至会造成巨大浪费。而现今的真言国,那算力又是相当有限。

为了保障每一份算力都不被浪费,火焰王子作为王,必须要为每个奇境设置不同的指标、不同的条件,强制奇境的所有者仅能做有限的干预,有时又需要视情况,强行停止或合并一些奇境。

总归,是为了达到他从悉知莲心中,聆听到的,那个代代相传的,最伟大的目的€€€€

应对真言国第二次毁灭的解法。

“啊?”季文淑听得懵了一秒,“真言国咋个就没了?还能毁灭个两次?”

“对,”宣烨点点头,随手捻起桌上一颗炒熟的洋辣子,捻碎外壳扔进嘴里吃了,“真言国的第一次毁灭在一亿年前。那时他们通过奇境,做了一个时效性长达1.25亿年的大预言。预言中包含了真言国的第一次毁灭,与应对其的解法。可惜的是,他们尚未算出应对第二次的解法,就在第八千万年时被毁灭了。”

“……”季文淑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听科幻,而是在听神话了,“呃,等等,那毁灭不就没了?……怎么还有第二次毁灭啊?”

他俩现在在阿奶的茶庄院子里唠嗑。季文淑脚早好了,此时是能蹦能跳,抱了个菜篮子来喂鸡,没承想恰好撞上了个来蹭吃蹭喝的向导,阿奶就给他们用薄荷叶炒了盘洋辣子,溜溜达达地去寻她的老姊妹聊天了。

别看是种虫子,这洋辣子的味道着实不错,外壳跟个瓜子似的,剥出来胖乎乎的跟个果仁似的,一口酥嫩,微辣鲜甜得像蟹黄。宣烨磕了几颗,心情颇佳,就多解释了几句:

“这是因为真言国得了应对第一次毁灭的解法,就侥幸留下了一颗文明的种子。这种子呢,孤伶伶地在星海中漂泊了四千来万年,方找到了第二个家园,得以重建文明……”

现在距离第二次毁灭,仅剩下了八百年。

而这也是上一次大预言仅剩的有效时间。

若是不能在此之前得出应对第二次毁灭的解法,那么这一次毁灭对于真言国将是无解的、彻底的灭顶之灾。

到时候别管什么矫行国,或第二家园了,谁都不会存在了。

大自然将连一颗种子都不会给他们留下了。

于是,在坐上王位的那一刻,火焰王子就明白了€€€€

为什么获选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要想得出应对第二次毁灭的解法,首先得做出一个长达千年的奇境,这样方能来到大预言所指的毁灭节点,再针对它,做出不同解法的分支,超越它,看到解法所对应的未来。

然而迄今为止,由于这第二家园算力不足的原因,他们的奇境,从重建伊始,竟一次都未能延续超过五百年。

大多数的,多则百年,少则十年,毁于天灾人祸,不一一而论。

他是唯一一个,做出了超过五百年奇境的参选者。

这令大祭司看到了一丝真言国存续的曙光。

由此开始,不论他要做什么,他想做什么,真言国上下都会全力配合。

亿万生灵的重量,至此压在了火焰王子的肩上。

“你说这真言国的人,”说着说着,李秀忽然问道,“为什么不告诉矫行国的人,世界要毁灭了呢?要是说了的话,两国一起合作,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多好?”

既是她问了,肖少华只好答了:“因为没意义。”

“啊?”李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瞪大了眼,“这怎么说?”

“妈,你刚刚也说了,他们搞这奇境就跟做实验一样,大大小小的,搞了不知多少次,”肖少华道,见李秀点点头,“那你认为,真言国的那么多个奇境当中,他们会没试过这个么?”

“啊这……”李秀一下便沉默了。同时也想到了肖少华未说出口的后半句:

那样的未来,应当是在百年内就毁灭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轻声问道。

“若是想要让矫行国的人努力,就不能设置过远的目标。”肖少华道,顺手扔了喝空粥的塑料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别说矫行国的人了,你看看我们,你觉得,要是我们有一天被宣布‘八百年后,地球没了,世界毁灭’,你的感受是什么?”

“……关我屁事。”李秀很诚实地答了。

“哈哈哈哈,”肖少华大笑,令她也跟着笑了一阵,“此外,”他又问,“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妈你发现没,宣烨提到了真言国的算力有限?”

李秀“嗯”了声。

“那么,我有一个假设,”他强调道,“假设真言国为了能做出一个达到千年的奇境,不得不把大部分矫行国的人变成‘电池’、‘充电器’,给他们的奇境提供算力。假设你是一个矫行人,你可愿意?”

“……就像天元门想对我们做的那样?”李秀看着他问。

她也是看了新闻的,并不是一无所知。

肖少华与她目光相对,不避不让:“对。”

“那还是一起死吧!”李秀毫不客气道。

第 262 章

入了冬的腊福村, 雨倒是不下了,空气变得又干又冷。

大白天的山里还能有个二十几度,到了晚上就掉到了零度, 鼠鸟蚊虫皆躲了起来,偌大的林子, 一汪黑黢黢中一点光,静悄悄。

钟信早早备了柴, 烧起了火塘。一旁竹架子上晾了两斤新鲜羊肉, 是他下午去村里买的,细细切成了片,还有一筒竹虫,是他早上去林子里捉的, 活的哩, 堆叠着蠕动。边上凑着若干碟菌子, 有鸡枞、干巴、黑牛肝菌,洗净沥了水的码着。

钟信铺了铁篦子,先把羊肉串上了签子, 十串排开,刷上了油,撒了香料。又叫季文淑倒了两杯甜米酒来温着。

两人这般忙活了十来分钟,方才得以坐下互相偎着, 吃上一口热乎的。

羊肉外焦里嫩、弹牙酥香, 裹着紫苏叶、白芝麻、花生碎,在齿间爆开了鲜美肉汁。季文淑披个大袄子, 靠在钟信身上, 一口小串一口小酒, 惬意了片刻, 见着融融火光映墙,脱口而出: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钟信正用筷子翻炒几只竹虫,没反应过来:“嗯?”

季文淑笑道:“仲哥,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那诗里的古人?”

两人耍朋友耍了有两个多月,把情侣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尝了个遍,现下如胶似漆,倒也不必装什么了,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对度蜜月的小夫妻。

“嗯。”钟信看她,眼底涌起笑意,与她碰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两只竹筒杯相撞,磕出轻响。季文淑抿了一口,看他喝了半杯,随着甜滋滋的酒入喉,她顽心骤起,扑了过去,把人按住亲了一口:“甜不甜?”

钟信被闹了个大红脸,简直手足无措:“你、你起开,小心烧到。”

“不行,”季文淑就喜欢逗他这样的,谁让这人平日里老一本正经的,还老爱说她,数落这那的,明明他们什么都做过了,还羞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搞的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采花的土匪,“你不说,我不起。”

“……甜。”钟信认怂。

季文淑不依不饶:“什么甜?”

钟信看着她,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好看到动人心魄,一时他恶向胆边生,想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瞎撩人的后果,谁料他刚一个反扑回去,就听季文淑大喊:“糊了糊了!竹虫,快快!”

钟信忙松开她,去给竹虫翻个面,果然半边有点焦到发黑了。几筷子拨弄后,撒料装盘,递给季文淑一碟酥脆。她开开心心地吃掉一根,嘎嘣脆,用肘撞了撞他:“任务完了以后,你想去哪?”

钟信此时十分不开心地给鸡枞刷油:“你想去哪?”

“我……我想去海边,”季文淑靠在他身上,目带憧憬地说,“就是那种浪很大、很大的海边。”

“洱海?”想想洱海没啥浪,钟信换了个地方,“海南、三亚?”

季文淑点点头,钟信应道:“好,我们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