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青色
景珩又看了看旁边神色毫无变化,目光淡然闲看二人斗法的沈越山,开口道:“我瞧玉黎仙尊目标并非秦仙首,似在仙君,不如仙君先走,以玉黎仙尊的修为即便有心魔,应当也会很快冷静下来。”
钟黎寂虽于秦怀易交手,视线却一直落到后方的沈越山身上。
那眼神深邃冰冷却又格外执着,一直在沈越山未曾有过片刻移开。
说不上来沈越山只觉得现在的钟黎寂很古怪,有心魔的钟黎寂像是撕开了面具,面具下仍然是一副沉静冷漠的面孔,却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第104章 鬼月城境(十八)
要说沈越山对钟黎寂的评价。
那只有六个字。
话少。
严厉。
苛刻。
可现下, 钟黎寂一剑刺穿秦怀易的肩胛,将其甩飞到一旁,一剑扫开纸人来到他面前, 凝视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掠夺之意。
不对劲。
沈越山倒退一步,却被一只手按在肩头,拿住了身形。
景珩想要阻止, 过了几招后也同样被剑风扫了和秦怀易摔到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钟黎寂把沈越山带走。
*
不稍片刻。
沈越山被带到一处安静的院落,也不知是谁家,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落地后他便被关进了屋子里,钟黎寂也没走,逐亘已从剑形重新幻化成了棋盘, 纵横交错的金色线条里隐约透出血红。
沈越山侧目,看到钟黎寂方才还持剑的手在轻轻发颤,瞳孔亦有几丝赤红之色显现。
“如今心魔只是被激发出来,你并未完全堕魔,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沈越山抛出一张纸人横在钟黎寂身前,他掐诀无声念起了太上忘情的静心诀, 纸人开始慢慢散发出神魂之力,来以此帮助钟黎寂来压制住心魔。
随着静心诀起作用,钟黎寂的情况却不如预想中的乐观,逐亘上的白玉棋子忽然弹出另一道风力吹翻了纸人,打断了沈越山的静心诀。
他们所修一脉太上忘情道, 静心诀都压不住的心魔, 那便是忘不了的情……
沈越山敛眉盯着钟黎寂,“你动情了?你对谁动了情?”
沈越山想了半天, 也实在想不出能让钟黎寂动情的人是谁,以钟黎寂那样冷傲的性子,让他动情可比登天难,独守饶月峰守着修真界数千年能耐住孤寂之人,又怎会让自己生出心魔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可钟黎寂不答,只抬眼凝视着他。
沈越山看到那双眸子中映出了他的倒影,眼睛里的执拗与疯狂令他心中猛然一跳,那个答案根本呼之欲出。
沈越山难以置信。
怎会……
他倏地起身,看着钟黎寂的眼神冷漠,“玉黎仙尊修行无情道,应知晓动情非杀即死,你想杀我?还是准备堕魔入死?”
“藏……”
钟黎寂终于开口了,只是似乎神志还不清醒,目光有些失焦却还记得牢牢黏在沈越山身上,声音有些轻微到听不清:“藏……”
看他站起身,沈越山直觉感到一丝危险,抬指召出两个纸人,“钟黎寂,你冷静些!”他试图唤起钟黎寂的神智。
逐亘抽出来几根细丝把纸人困住了。
钟黎寂冰雪般的气息也在顷刻间逼近,背靠柱子沈越山退无可退,一只手被扣了起来,人凑近在他鬓边轻声低语,让沈越山彻底听清钟黎寂小声说的话。
“……藏起来。”
第105章 鬼月城境(十九)
闻言, 沈越山眼底浮出冰霜之色,语气冷冷:“钟黎寂,你被心魔所控我不与你计较, 你且冷静些。”
一时挣脱不开,他眉头轻敛,还有些被触碰到的恶心。
不曾想过如长者一般贯彻他前半生的人, 会对他起这样龌龊的情谊,钟黎寂心思深若非此次心魔爆发倒是叫人一点都看不出来。
果然与秦怀易是同样的人。
一丘之貉!
“为什么他可以,那是修真界的敌人,是自你出生起就注定要杀的恶鬼,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恶鬼可以靠近你。”
钟黎寂声线低沉语气一如既往的稳定,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不论你愿还是不愿,都必须和我回饶月峰。”
见其心魔发作愈深,还未有清醒之相,沈越山神色毫无变化, 只有眼底拂过一层淡淡厌烦,声音漠然:“别碰我, 钟黎寂,你疯了!”
话音未落,他便一掌拍过将人推远,不欲多言拂袖唤出一排纸人,双手掐诀决定以暴制暴。
在鬼月城的这小段时间, 他神魂被未知的力量养得还算不错, 已不似先前那般畏手畏脚,手腕红绳系住的银铃也化成了长剑行露, 落在他掌中。
与钟黎寂对视,沈越山眼波淡漠如看生人,丝毫未有退却之意。
*
景珩与秦怀易赶到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狼藉。
纸人划阵,逐亘成了阵心释放出气息压制心魔,钟黎寂被困在阵中打坐,沈越山则因耗费过多力气守在阵前捏指调息。
“师兄!”
“仙君!”
二人齐声开口,一同走向了沈越山。
听到有人唤他,沈越山才睁开眼,转眸看向景珩,“来了。”又转头和秦怀易交代:“钟黎寂心魔来得蹊跷,如今已强行压下,我从先前他与魔族之人缠斗的地方寻到了丝迹象,既然你来了便由你们守着。”
将苍生看得如此之中,即便有心魔也不该突然发作,以钟黎寂的脾气大多会先压下慢慢调理,而不是任由其疯涨。
心魔一旦入了识海那便是堕魔,钟黎寂生平最为仇恨魔族,又怎会任由自己堕魔,此事多半有异。
方才他与钟黎寂过了几招,不知为何原本随着一同沾染魔气的逐亘却忽然叛主,重新释放出气息一同压制心魔,这才勉强唤醒一丝钟黎寂的神智。
清醒的钟黎寂自然不在动手,而是随了沈越山的辅佐,而是就地打坐去重新压制心魔。
“仙君没事就好。”景珩松了口气,担忧道:“只是没想到玉黎仙尊竟会生出心魔。”
秦怀易捂着的肩头还在往外渗血,闻言低着头深思间神情晦暗,喃喃道:“自从师兄回来后,我便察觉师祖有些古怪,后来鲛人族……原来一切早就有端倪……”
沈越山不欲理他,只对景珩道:“此处还需你多费心,魔族对鬼月城极为熟悉行踪不定,随时可能再现身。鬼月城那位鬼医我先前见过,在酒楼废墟时有他的血迹,我现下要去寻他探探究竟。”
“应当的。”景珩道:“仙君务必小心。”
沈越山颔首应声。
一枚纸鹤从他袖口飞出,翅膀上染着一抹绿色汁液,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还有一点沈越山并未和他们说明,也没必要说明,他感知不到与容荒的联系了。
他神魂中有容荒的一缕鬼气,一般情况下他都能若有若无感觉到容荒的存在,即使再远的距离,那种无形的丝线依旧会把二人牵连住。
可就在刚才,他与钟黎寂对峙的瞬间,那根无形的丝线断了,便叫他的心也慌得跳了跳。
即便他清楚知道,容荒扫平鬼月城都轻而易举,他还是难以避免的心慌,这是头一次他感知不到容荒了。
就似乎这个人从不存在,完完全全从世上散去了。
“师兄,我同你一起去。”秦怀易挡在沈越山身前,“此番魔族来者不善,你不能一个人。”
“不必。”沈越山眼神看也不看他,擦肩而过淡淡拒绝。
秦怀易有些急切想追上,进过这些事景珩也算看出了矛盾所在,浮尘一甩便出手拦住了秦怀易,不大客气劝道:“秦仙首倒是歇歇吧,伤都还没处理好,去了怕是会拖累仙君,就和我一同守在这里吧。”
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沈越山已经跟随着纸鹤指引,身影快速彻底脱离了秦怀易的视线。
见追不上,秦怀易满腔怒意抬手一拍,拍开了景珩缠住另一只手臂的浮尘。
……
片刻后。
外岛边缘的竹林。
纸鹤飞旋半圈,落到一株竹子低端的地面上,地上一滩绿色汁液已经完全渗透进了土中,与泥色混为一体。
沈越山面色沉冷,转眸看向周遭一圈的竹子,竹身上许多凌乱刀痕,靠近些许还能依稀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戾气。
不对……
他倏然两步上前,蹲下指间触碰到中央地面,一个残阵在沈越山的催动下缓缓浮现,碎裂的金色锁链虚影浮出。
残阵毕竟是残阵,出现不到半刻时间,就彻底报废碎成了一瓣一瓣的灵力碎片。
这里就是容荒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气息是在这里断的。
沈越山转手拂袖,挥出七八只纸鹤,抬指将灵力碎片附着在纸鹤身上,这些碎片上不但有容荒的踪迹,也会残留于容荒相斗之人的气息。
他低声道:“寻人。”
放飞了纸鹤,纸鹤被风力乘着飞起,却又在飞到半途之时忽然坠下,随风送来的还有一点清脆的银铃声。
沈越山一顿。
随声回头,竹林深处不知何时站着个人,懒懒散散依靠在根竹子上,热情友好的朝他挥手打招呼:“嗨,真巧。”
“怎么能说是巧合,不过是有人一早算计好的。”沈越山目光平静看着他,“屈行一,容荒呢。”
“他没事,不过是进洞天镜花水月里睡一觉罢了。”屈行一伸懒腰,缓步走向沈越山,“洞天镜花水月,你是应该很熟悉的。”
沈越山面上神色丝毫未动,放在屈行一身上的视线也未移开,嗓音淡淡:“双魂一体,乃一红一黑双火相生,分离即为一善一恶,你是红魂,还是黑魂。”
“真聪慧,就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不亏我娘从小就喜欢你,我是红魂。”
屈行一抬手在额前一抹,出现一道火色印记,他继续道:“不过我运气不好,转生阵启动后,双魂分离,我凝得肉身后刚睁眼第一日,就见到了一场大雪,接着整个修真界都在传,说你死了,生死道消。”
“不过我知道你没死。”说着屈行一话锋一转,道:“村子里那株榕树长得真好,几千几百代的以巫族双生活魂滋养。”他问沈越山:“你知道,守树巫族是为何而来吗?”
沈越山敛眉,“为何?”
只见屈行一神情骤地阴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巫族因神而起,自然要因神而消亡,神未身死,巫族只会延续,不会灭亡!所以我知道你没死,果然叫我等到你重回世间。”
闻言,沈越山神色依旧平淡:“但这与你取走洞天镜花水月,又引我们入鬼月城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