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青色
神越闭了闭目。
只语气平平说了一句，“新旧交替，我却未曾想让神族消陨，你们神族如此我又该如何来保。”
话音落下，捕捉到‘你们’两个字的烛龙族长刹那安静了。
片刻后。
烛龙族长道：“我……神主如何得知还有其他神族插手此事？”
神越道：“凭你一人之力，平衡浊气已是恰好，又怎会有余力去操控浊气，吸纳人间运道。”
剩余尚且存留的神族中，唯有玄武一族蛇龟相辅精通转化之术，能把吸来的人间气运，化为己用。
“没脑子的东西，你被利用了。”神越冷漠道，“你在此地背负因果债孽，被浊气摧残……我想你做此事应有百年无人察觉，可这百年里玄武一族又会分多少给你们烛龙，好好想想。”
“……”
身躯巨大的烛龙，在神越情绪毫无起伏寂冷的声音里，总算回过味来，羞愧到慢慢蜷缩到了一起。
龙景从未见过他父亲如此胆怯的一面，小小声提醒：“那个，父亲，这些气运先还给人间，还有……玄武那边是怎么和父亲说的？千万别隐瞒，好好和神主交代。”
神越瞥一眼龙景，补充道：“还有，你生了个好少主，已取得了补天石，补天石能解决烛龙一族眼下的困境，倒不必你再费心给别人做嫁衣。”
……
…………
第115章 镜花水月
抓到了始作俑者。
被浊气吸走且还未来得及炼化的气运, 又重新落回了人间。
神越特意计算一番，青曲国国运被抽走了至少一半，撑不到立国三百多年, 最多一百五十余年会被灭。
如今青曲国已在人间立国一百四十五年多一些，也就是说剩不到五年会被强国吞并，人间也很快就会再一次大乱。
这一番折腾云西庄的人都跑光了, 他便让烛龙族长化作人身，在一处无人的酒家坐下慢慢交代前因后果。
“我与玄武族长与百年前开始合作，说好我来平衡浊气，吸走人间气运，百余年我从未怀疑过他，可如此庞大的人间气运被送到玄武之手炼化过，分来的也只够净化我族中染了浊气的小烛龙, 要多拿出半分都没有。”
化作人身的烛龙族长一副中年模样，留了一圈半长的白色胡子，唯有眼睛上有两个黑眼圈，那是刚才他对容荒出言不逊, 被容荒随手打的，打过之后显然老实多了……
烛龙族长跪在地上忏悔, 语气愤愤，“这些年我是一点都没怀疑过他，毕竟我也不曾炼化过人间气运只当他炼化艰难，所以分来的少，这点炼化的气运能令我族中子弟安稳就好, 却没想到他居然私吞！”
他话说得让旁边听的龙景急到欲言又止, 恨不得替烛龙族长来负荆请罪。
神越敲了敲桌面，“说重点。”
话音落下, 烛龙族长垂首道：“今日之事，也是源于烛龙一族感染浊气的小龙增多，瞧着他们惨痛的模样，叫我于心何忍。”
“玄武那老家伙得知此事，便同我说，吸走人间小国的运道很慢，可吸走生人运却很快，只需冒险这一回……事后抹干净痕迹，谁又能知晓是我做的……”
说及此处，烛龙族长语气微顿，眉梢轻动：“我本还在犹豫，可前不久我族中有一群刚破壳的烛龙，身躯上竟带着浊气纹路，在这么下去非要被浊气吞噬，他们还小怎能就此在世间消逝。”
“我便听了玄武的话，召集了周边所以浊气与云西庄顶，之后事情便是神主所知晓的那样，若非神主今日提点，我还不曾发觉玄武一族用心竟然如此险恶……我愧对族人，亦愧对人间。”
“此事后果你应心中有数。”神越嗓音平淡道。
“是。”
烛龙族长应声。
怀易神色凛然道：“神主，我带他回弦月城受刑。”
弦月城立有一碑，正是天道半身，身上任何有冤孽的妖灵想要入城，都会被带到此碑前进行审判，包括沾染人间因果的神族同样也会遭受雷霆之刑，身上的罪孽多重，这刑罚天雷便会落得多重。
此碑上回因神族震荡，还是源于千年前的鲛人族帝姬，上一个鲛人帝姬被劈得灰飞烟灭，且不知烛龙族长能否存活。
神越敛眸，长吁一叹：“可。”
闻言，一旁的龙景脸色瞬间白了白，神族中人或多或少有听到过流言，也听到过那道劈灭帝姬的天谴雷声。
当年帝姬助人背负的罪孽，远远不及今日父亲身上的罪孽……龙景神色忧虑地看向烛龙族长，嗫嚅道：“神主，我随父亲一同去，我与父亲血脉相连，愿意为了父亲分担一半罪孽……”
他话未说完，立刻就被烛龙族长打断，“你闭嘴！”烛龙族长压低声音警告：“这是我的事，不许你插手！”
龙景眼周一圈通红，“父亲，这不止是你的事。”
是包括他在内，所有受了这份气运恩惠，净化浊气的烛龙的事。
烛龙族长欲要再说，忽然面色突变，伸出手来。
神越随着他视线看去，只见烛龙族长伸出的手背上出现一道玄武印记，正一明一灭的闪烁血红的光，似是警示泛着不详之意。
“不好。”
烛龙族长蹙眉抬头看着神越，道：“神主，附近有玄武族人求救。”
……
这道印记神越认得，任何神族都有属于神族独特的印记，获得印记之人，便可以感知到周围出现的这一神族。
而这一神族在危难时，可以释放出自身属于神族的气息，向周围有印记之人或者族人求救以及警示，代表着危险来临。
众人顺着气息追踪过去。
一路掠出云西庄，踏过江面来到一处山林，却还在继续凌空飞行。
途中瞬间神越有些晃神，他不着痕迹闭了闭目，身侧靠来高挑人影伸手，稳稳扶住了他略有不稳的身形。
神越感觉袖口里钻进来一只大掌，睁眼看到容荒面不改色捏了捏他的手掌，与他对视眼眸深邃沉冷也不知在想什么，或是想说什么，酝酿片刻最后成了一道压低嗓音的询问：“……为何虚弱了这么多？”
是的。
外表虽看不出，可只需要探一探他的灵脉，便可知晓神越身子在逐渐虚弱。
云西庄一事令他神力流失严重，容荒成长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他的本源正在往衰亡的方向走。这样奇快的速度，恐怕和神族插手人间因果一事有关联，这些因果他也沾染上了……
也对，人在世间，又怎会不沾染因果。
神越看得开，面对容荒的询问，他却什么也没说，只神色不变地摇了摇头，示意道：“看路。”
他们面前是随印记带路的烛龙族长。
短短百年，竟让数万年坚毅的烛龙族长身影也变得有些佝偻起来。
“……”
神越有些恍惚。
该怎样才能保住剩余的神族……不在天道更替之时，消亡世间……
玄武气息到达了终点。
落地看到山林之中，巨大玄龟翻□□上，首尾分离，死得分崩离析，盘在壳上的蛇也被开膛破肚挖心惨死。
血撒了周遭一片，山林之中树木味道根本压不下这浓厚的腥气。
龙景怀里的火莲妖灵吓得抽泣起来，龙景与怀易脸色也不大好看抿唇相互交换了眼色。
烛龙族长呆呆站在这座几乎拼凑不起来的玄武尸身前，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谁……这谁做的……究竟是谁做的……怎会如此……”
神越侧目，视线落到被斩断滚到一旁的龟首，龟首脑门上俨然一个玄武族印记，比寻常玄武印记还要复杂威严。
方才还被烛龙族长念在口中克扣偷走人间气运，利用他的阴险玄武族长，竟在顷刻间死在这静谧的山林之中。
甚至尸首不全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
回过神来，神越心焦沉痛，思忖间他缓缓闭目长叹。
神族自相残杀，入世害人……
叫他又如何能保得住啊……
第116章 镜花水月
事发蹊跷, 烛龙族长所犯之事又和玄武族长挂钩，因此烛龙族长受审一事暂缓。玄武族长的尸骨被收殓后，神越让怀易将其送回玄武族。
尸骨到了第二日, 玄武族长身死一事就传遍了各大神族，死得悄无声息的惨状带给神族不小震撼。
紧接着神越便接二连三收到来自鲛人皇的秘音传讯，消息若非紧急事件一向都由寂玉处理, 如今寂玉不在神居地，这些消息都第一时间直达神越耳中。
“神主神主，您没事吧？”
第一日，鲛人皇传音殷切关怀。
神越正在给神居地的梧桐树浇水，小小的树苗得到了额外的照料，短短一个月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神主神主，吾儿没事吧？”
第二日, 鲛人皇似乎想起了神居地还有个海钰，顺带问候了一声。神越收到传音还是没理他，坐在奉神塔中帮容荒慢慢梳头。
“神主神主，我向来看看您……”鲛人皇锲而不舍, 碎碎念，“神主神主神主……”
怪烦人的。
神越没理会鲛人皇。
他面前摆着逐亘, 棋子在手中缓缓捻磨，思绪万千。恰逢此时，弦月城的怀易也同样传音过来，“烛龙族长想与您单独谈谈。”
“让他过来吧。”神越垂眸盯着逐亘上显现的卦象，淡淡地回应。
逐亘之上, 卦象还是如之前一般死气沉沉, 甚至蒙上了一层雾霭，万事似乎都走向一个将死的胡同。
路不通。
且时不待人。
人间被抽走的运道, 浊气的加重，神族互屠。让新天道更替之事刻不容缓，等不起了。但是容荒的力量不足，新天道还未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天道，所以他还不能替代尚未完善的天道。
神越神色稍有一丝迷惘……他原以为，可以救所有人，到头来神族保不住，人间也保不住。
不行……
要寻破解之法。
除非。
提前把神格融给容荒，不必耗费漫长时光，就可让新天道一息之间完全取代如今的世道。
新天道越强大，神的力量就越衰弱，这是因为神的神格，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灵气融入世间，成为了专门供养新天道成长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