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清风
明州穿着宽松的衣袍,其实看不出他有孕,但只有宗枭知道,明州脱下衣裳后,那已显怀微凸的腹部,里面的小鱼崽精力十足,在明州的肚子里游来游去,闹腾的很。
那小鱼崽将会在几个月后降生,刚生下来的崽子,脆弱又会哭,长大些说不定还是娇气,说不定真会同外面那小鲛人一样......
宗枭瞬间气势弱了下来,他没有再阻拦,明州便这样走了出去。
鬼王一副似笑非笑看热闹的表情,待明州出去后,他才忍不住揶揄道:“不是不喜欢孩子吗?怎么......”
宗枭有些暴躁,“闭嘴!!!”
明州出现在殿中时,那小鲛人看向他微微一愣,但哭的太狠,并不能瞬间停下,他依旧抽抽搭搭,扑簌簌掉着小珍珠,那面具少年正蹲在地上捡小珍珠,并未发现明州来了,而是语气颇为不耐的对着小鲛人道:“你能不能别哭了?”
他将所有掉落在地上,化为珍珠的眼泪都捡起,突然发现小鲛人的声音小了,便抬起头,便看见一个面容精致漂亮,却瘦弱的男子缓缓走来。
“你,你也是......?”小鲛人有些呆滞地开口。
面具少年也怔愣住,他同明州是第一次见,但明州身上的气息让他止不住的想要亲近,好熟悉的感觉,就像他爹身上的气息一样。
明州拿出手帕,递给这小鲛人擦眼泪,点了点头。
明州问:“你叫什么名字?”
同为鲛人,明州出现的刹那,仅仅是对视,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面对明州的询问,没有憋着不肯说,反而乖乖巧巧,哭都不哭了,“景汀。”
明州下一辈的鱼崽们,便是景字辈的,果然是鲛人族的小辈鱼。
“你父母呢?你怎会被抓到这来?长老跟他们怎会让你这么小便出海?”
不提还好,一提这小鲛人便又开始抽噎,“家里来了很多坏人,父亲母亲没了,母亲让我跑,让我往南边去,去叫南海的地方,那是母亲长大的地方,我没跑掉,被抓住了......”
这边解释通了,鲛人族避世,就算有鲛人想出来,族长跟长老也会考量思索,有少数的鲛人出来后,与其他族类相恋,族长也不会动怒跟不许。
而出来的鲛人们从不会主动与鲛人断了联系,待他们的子嗣出生后,皆会告知族中。
带有鲛人族血脉的孩子,长老们跟族长会亲自为他郑重的取一个好名字,庆祝他的出生,鲛人族长会在生息神树上挂上刻有小鱼崽名字的牌子,祈求天道垂爱,保小鲛人无灾无难,健康勇敢,修行顺利。
若是在南海鲛族出生的小鱼崽,满五百岁前,除有长老陪同,皆不能独自离开南海,因修行不稳,心智单纯,容易被骗。
明州跟眼前的小鲛人景汀都是例外,一个三百岁跟着长老出远门结果遇上宗枭,一个父母双亡,回南海的路上还被抓住的百来岁小鱼崽。
明州比他年岁大些,自然承担起安慰的责任。
站在他们旁边的面具少年,倒是傻乎乎的听明州同景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他在衣袍下,暗自凝起了金光,悄然在空中渐渐散开,隔绝他们一尺之内的声响。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上华天被魔尊宗枭拐走的鲛人?!”面具少年极快地问。
明州不知他在激动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我天,居然让我在这碰见你了,我爹愁你回家,愁的不行,饭都吃不好。”
“你爹?是谁啊......”明州傻眼了。
这面具少年却说:“这不重要!之后再说!我施了法,有片刻的障眼法能隔去我们的谈话,我只问你,可曾想要回南海?”
明州当然想回去,他没有一日是不想回去的,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点了点头,结果这面具少年又道:“那好!!!”
他又看向旁边不明所以的景汀,决定好道:“既然如此,你也别留在鬼界等鲛人族来接了。”
他对明州说:“我爹日日愁着你未归,人都憔悴不少,既今日遇见,就由本太......”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本公子带你们一起离开。”
他对着明州说:“障眼法不能维持太久,会被发现端倪,待会儿我解开后,拿到我想要的玉露清莲霜后会装作劫持你,到时你演的像一些,让他们放我们离开。”
明州见他不过一个十三十四的孩子大小,有些不太放心,“能行吗?魔尊宗枭也在。”
“能行!!!”他拍着胸脯保证,“小爷我护身的宝贝多着呢!只要你装作被我劫持,我保证能带你们离开魔界,将你们全须全尾送回南海。”
明州并非不信,这少年来历不凡,且有勇有谋聪慧异常,说话间也并非自大,而是给人一种可靠的信任感,想来应是家中长辈从小教导的好。
明州轻声问他:“我们非亲非故,为何要这般帮我们?你就不怕危险吗?”
尽管仙族同鲛人族是盟友,但明州实在想不出,究竟哪家仙府的小仙君,会自家长辈为自己忧心,为何他会这般肯帮自己离开。
面具少年想了想,有些扭捏,“我不怕,因为救了你,我爹会高兴。”
他挠了挠头,琢磨道:“至于非亲非故,其实也不一定是......我不懂,这得之后问问我爹,他说了算。”
第49章 逃离宗枭
少年说得诚恳认真,明州却依旧忧心忡忡,他下意识动了动脚,想起自己脚踝上的朱砂符文,如何能跑得掉?脚上的印记就宛如宗枭拴着他的铁链,无论自己去哪儿,宗枭都能找到。
就算幸运,此次逃掉了,可之后呢?
真能躲一辈子,宗枭盛怒之下,必定做些疯狂之事,皆是再连累眼前的少年同他的家人,自己更是罪孽深重。
明州摇了摇头,并不想瞒着他,“我脚上有符,就算被抓走也无济于事......”
“符文?什么符文?”他并不死心,且还更有兴趣。
到底是年轻气盛,明州为了消除他的念头,便提起衣摆,少年看了眼,便又拿起他那龙纹小盒子。
那盒子不过手心大小,却内有乾坤,想必容纳法器之物。
他一边翻找,一边嘀咕,“应该有的啊,我找找......”
明州不知他要找什么,过了片刻,他从中掏出一个瓷瓶,“这是我父亲给的,听闻能暂停一切符咒的功效。”
他又说:“以前我听我爹说过,你们南海灵草仙药数不胜数,总有法子帮你把这咒印除了,我爹本事也大着呢,他最厉害了,他也会帮你。”
少年又认真地问了一次明州,“若是你愿意走,我便帮你,若你自愿留在那魔头宗枭是身边,便当我方才的话,都没说过。”
明州怎会不心动,哪怕是一点可能,一点机会摆在面前,他都会奋不顾身地选择。
宗枭喜怒无常,且不止一次明确的要弄死未出生的小鱼崽,更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他说的话,真真假假,明州分不清。就算他没骗人,就算他肯让小鱼崽出生,那以后呢?
小鱼崽出生后,宗枭必定也不喜欢,不闻不问或是又打又骂,那怎么办?明州深知,自己在宗枭面前,一点主动权都没有,若是等小鱼崽出生后,他要将小鱼崽带走,或者折磨致死......
那又该怎么办?
明州一日都不愿留在魔界,留在他身边,少年此时给了他选择,他怎会不心动?
明州点了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同你离开。”
“那便说好了,障眼法阵维持不了太久,会被发现的,你记住我方才说的话。”
明州心“砰砰”跳得厉害,仿佛要蹦出来了,他又点了点头,手心都紧张出了汗。
障眼法阵自然骗过了鬼王跟宗枭,待鬼王取来玉露清莲膏时,宗枭也不再藏躲,随着他一同出来。
宗枭一眼瞧见明州神色有些怪异,红扑扑的,光洁的额头上都出了点汗。
宗枭微微皱眉,询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他以为是腹中的小杂种又开始作死闹腾,还想着这鬼界比魔界还不如,大抵是同明州水土不服,从进入鬼界开始,明州就没一天安生的,不是不舒服,就是被血腥给吓到。
还是得早点带他回去,否则就明州这身子,又经得起熬多久?
宗枭一出声,将明州吓了个激灵,遂又慌张摇头,“没、没有......”
明州只是不擅长撒谎,其实不止他,旁边的小鲛人景汀,也同样紧张害怕。
倒是面具少年,心中叹息,十分想冲着明州跟景汀大喊一句“你俩能不能稳重些,这才哪到哪儿啊?!”
鬼王拿出东西,“小公子,这是你要的药,玉露清莲膏。”
面具少年连忙上前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近乎透明的膏体,透着淡淡的清香。
他丝毫没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把镶着宝石的精致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背便割了一个血口。
明州眼看着血珠冒出来,瞳孔放大,不知他为何这般,还没问出口,就见少年小心翼翼挖了一点点玉露清莲膏涂抹在手背上,那小细伤口,竟奇迹般地逐渐愈合。
“小公子这是怕我用假的糊弄你?竟不惜伤害自己身体,也要试试。”鬼王看他如此谨慎,不禁笑问道。
面具少年见这东西确实是自己要找到,松了口气,并仔仔细细用绣着金红色锦鲤的手帕包着放好。
宗枭懒得管他是何意,在他试药的时候便对着明州说:“还站那做什么?过来。”
明州喉咙滑动了两下,更加心慌,捏了捏袖子没听。
宗枭微微蹙眉,鬼王也察觉明州跟另外一条小鲛人脸色不太好,他后知后觉,将视线放到少年手中的匕首上,想起了鲛人族怕利器,恐怕是被吓着了。
鬼王说:“小公子既已试过药了,便把匕首收起来吧,毕竟你旁边的鲛人,吓得......”
鬼王话都没说完,只见他拉过一旁的明州,将匕首抵在了明州的脖子上。
宗枭瞳孔一紧,寒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鬼王跟魔尊不是最清楚了,鲛人难得,方才我可是喊了百万灵石才买下来的,呵,二位觉得我会轻易放掉摆在眼前的金山银山吗?!”
面具少年说得那叫一个阴狠狡诈,他心中却激动着,从前只在凡人录中听过绑架的土匪说这样的话,第一次学,还怪有趣的!!!
宗枭的手已化为利爪,他懒得同他废话,只想将这面具少年给撕烂,什么货色,也配威胁自己的人。
但宗枭只刚刚动作,那匕首便紧贴着明州脆弱的脖颈,只怕轻轻一个动作,便能鲜血直流。
明州也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演的......也太逼真了......
宗枭以为明州是被吓着了,只能停下动作,他冷声道:“旁边那条小鲛人,要杀要剐要带走,随便你,但你手中的这个,要是你还想活命,就识趣的立马将他松开。”
鬼王愣了愣:“......”什么意思,你的鱼重要,另外一条就能杀能剐?
那面具少年并不怯场,反而同宗枭对峙,“你在威胁我?我又不傻!若是放了他,你们还肯让我全须全尾离开鬼界吗?”
宗枭蹙眉,想也不想道:“你把他放了,我保你能出鬼界,无人动你,就是鬼王也不行。”
鬼王:“不是......宗枭,你这样,我怎么同鲛人族交代?!”
面具少年:“......”这就倒戈了?这、这剧本不该这么演才对?
明州看着宗枭,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宗枭冷厉的脸,恍惚出现一个念头,他这是?保护我?为了我,跟鬼王翻脸都成?
气氛僵持而尴尬,纷纷各怀心思。
片刻后,那面具少年又开口了,“不行!我两条鲛人都要了!少一条都不行!立马放我们离开,否则我......”
他抬了抬手,似乎真要割明州的喉咙。
那利器抵在自己脖子上,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下意识将手贴在自己小腹,宛如一只护崽的猫,颤着声道:“宗、宗枭......”
宗枭此生最恨威胁,若是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犹豫,定要将威胁自己的人生不如死。
但此时,明州满脸惧怕之色,细声细气喊自己名字。
宗枭虽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