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负重伤, 藏身下界。

那时,心魔趁虚而入。

他被夺舍了。

有很长的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次浑浑噩噩醒来, 只看见自己满手血腥。

他试图阻止, 可那时,他的伤势并未痊愈,心魔依附在他的神魂里面,占据了他的灵魂, 使他无法将其剥离。

若是强行将心魔除去, 他也会因此魂飞魄散。

随着心魔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也越来越无法完全控制他的神魂。

忽然有一天他醒来发现, “他”在人界中的万骨窟,设下灭世阵法。

灭世阵法是上古禁制阵法,一旦阵法完成,届时生灵涂炭,三界大乱。

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阵法已经画成,接下来便是献祭。

那时候的他已经无法控制心魔的每一步,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魔作恶,他却无力阻止。

“你阻止不了我的。”

“他们都该死!”

灭世阵法想要练成,需要大量的灵魂献祭。

那一日,“他”打开了封印。

曾经被禹游所封印在万骨窟的灵魂,被“他”放了出来,全部投到灭世阵法里面。

那些残魂被封印在万骨窟数万年,他们很“饿”。

被丢在灭世阵互相厮杀,互相吞噬。

“桀桀,你看到没有,他们在互相啃噬族人的灵魂。”

“是不是很精彩?”

“我还记得那个人,那个人当时想要护着他的妹妹,结果被你,被你毫不犹豫的一刀斩杀,他哥哥护着她,血全部溅到他妹妹的脸上,你还记不记得,他妹妹那个眼神。”

“他们现在在干嘛,你看到了吗?”

“哥哥正在吞噬妹妹的灵魂!”

“他们正在互相残杀!”

禹游双目猩红,怒喊:“你闭嘴!”

“你不会心软了吧?”

“你有资格心软他人吗?”

“那女孩的哥哥,可是杀死了你最心爱的妹妹啊。”

“你忘了吗?”

“她是怎么惨死在那两兄妹手下的?”

“你妹妹被剖心挖骨,她死的时候还念着哥哥的名字,妄想着你这个废物能保护她。”

禹游头痛欲裂,唇边溢出鲜血,他痛苦地喊着:“求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他们就应该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进入轮回,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们都该死!”

嚣张又凄厉的笑声一遍遍在山谷中回响。

……

也是那时,禹游趁他还有意识的时候,为自己铺了后路。

他还不能死,他的族人还在等着他。

他的使命还未完成。

一心赴死反而成了他的奢望。

朱雀跟随他这么久,第一次离开他的身边。

禹游不想最后连朱雀都变成了阵法的养料。

他把朱雀赶走,让它守在死亡山脉,那里留有他一丝生机。

后来。

他的意识越来越薄弱,他的心魔彻底掌控了他。

也时那时,“他”终于发现,用来喂养阵法的灵魂不够了。

幸好是那时的鬼界戒备森严,且鬼界之主,胥州的实力不容小觑。

反倒是“他”满身伤痕,重伤未愈,寸步难行,根本无法离开这万骨窟。

那日“他”发现朱雀离开之后,一怒之下,想到了活人献祭。

“他”将禹游储物袋里的宝物分散到万骨窟的各个区域,诱惑下界的修士前来探宝,要知道禹游储物袋里的宝贝最差都是神品,这些贪婪的修士,即使深知万骨窟的凶险,却毅然决然地用身家性命来赌。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万骨窟。

他们都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秘宝。

“人类的欲望,贪婪,无穷无尽。”

“你是在难过吗?”

“为什么要为这些无知的凡人流泪。”

“原来,凡人也会为了一件宝贝互相厮杀。”

“他们受欲望驱使,连自己血亲都能下手。”

“你不该为他们感到难过。”

禹游无力地闭上双眼,那时的他已接近油尽灯枯。

直到有一天。

万骨窟来了位让禹游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混沌之子。

禹游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故人的影子。

没想到他竟然降生了。

他能感觉到心魔很激动,还有贪婪。

他知道,心魔看中了混沌之子的体质,想要夺舍。

若是“他”能夺舍成功,以混沌之子的力量,只要“他”想覆灭三界不在话下,只是时间问题。

禹游想要阻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意外的是,心魔没有成功。

混沌之子是杀不死的,他无法被夺舍,也无法被毁灭,哪怕粉身碎骨,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如此强大的力量,是心魔最想要的。

混沌之子是为了他的爱人而来。

他想知道如何才能复活他的爱人。

恰巧,禹游知道,也可以做到。

可是心魔做不到,“他”欺骗了混沌之子,每日以折磨他为乐。

就只是为了单纯的泄愤。

禹游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心魔了。

“他”长出了属于自己的灵智,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分裂成两个个体。

但他们彼此共生。

也许心魔也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若是最后以禹游的灵魂献祭,灭世阵法大成。

所以在最后,他告诉了混沌之子真相,想要让混沌之子杀死他。

可惜“他”算漏了一手,他没发现禹游的从中作梗,也没发现禹游给自己留了一丝生机。

灭世阵法没有成功,但他确实也死了。

后来,三百年前,他的肉身被混沌之子与他的爱人所毁。

以此,禹游在死亡山脉重生。

直至沉睡三百年,他再次醒来。

而如今,他的心魔还是回到了他身上。

只是与那时不同,他的伤势痊愈,他的心魔无法再轻易夺舍了。

禹游把脚伸进池子里,泡着冷水,他仿佛才清醒了些。

看着脉搏上那条黑线,呆呆地静坐了很久。

忽然,空气传来波动,禹游用灵力隐去那条黑线。

来的人是容褚,除他之外也不会有别人。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容褚有些惊讶:“睡不着?”

禹游反问:“很奇怪吗?”

他们修士夜里都是打坐修炼。

只不过禹游染上了在下界时的习惯,喜欢像凡人一样休息。

“不奇怪。”

容褚拿出一件大氅盖在他身上,为他挡去寒气,看着他泡得发白的脚,无奈道:“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