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百
他一边说,一边轻拽沈万霄袖子。
沈万霄沉默须臾,并未与他演戏,而是拱手作揖道:“岳父大人。”
!
松晏立马瞪大眼,满脸难以置信。
李凌寒也有霎那的怔愣,睨着沈万霄,半晌,道:“你还是先别这么叫我。”
沈万霄目光微顿,疑心是先前惹李凌寒不悦。
他正要颔首应下,李凌寒又说:“我不管上辈子你和无灾是什么关系,反正这辈子无灾是我儿子,你要想娶他,”李凌寒顿了顿,“或者嫁他,都得按人间的规矩办。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起迎亲,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才算是拜堂成亲。到时你再改口也不迟。”
沈万霄听完,赞同地点头。
而松晏低着头,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李凌寒瞧着面前两人,难免想起百里轻舟。他们成婚那年,应柳儿也是这般和他说的。
那时百里轻舟便说,“日后孩子出生,不管是男孩女孩,嫁娶之事都当如爹娘般上心,千万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如今松晏与沈万霄一处,想是也不会受半点委屈。毕竟这人从步重将松晏带回来起,便一直守在镜中花前,半步未曾离去。
“爹,”松晏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正色道,“姥姥和应绥现在怎么样了?”
李凌寒接过沈万霄递来的茶,“他们都挺好的。这些天勾玉带着小绥去找了他娘,并且送她去了轮回路,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你姥姥还和以前一样,成天虎得很,全家上下也都乐得宠着她,哄她开心。”
“那就好。”松晏点点头,心想幸好应绥没有被楼弃舞蛊惑,走那些歪门邪道。他只是偷拿了琉璃灯,没有做其他无法挽回的事。
他虽是这般想着,但情绪肉眼可见的渐渐低落下去。
如今琉璃灯与长明灯都已经被摧毁,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用它们来祭龙脉,使三界硝烟四起,民不聊生。这是好事,但李凌寒因此没了妻子,花迟因此没了妹妹,他也因此再也没有娘亲了。
像是看穿了难过的缘由,沈万霄微微垂眸,从袖里摸出一张画卷。
“这是?”松晏望着那画卷,略感疑惑。
沈万霄展开画卷,上面是一排檐下坐着的小妖怪,以及最左边紧紧相依的两个人。
是百里轻舟画的画。
松晏呼吸一静,盯着那画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凌寒将画卷拿起,细细赏看一番,无奈道,“你娘啊,这画画的技术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偏偏又喜欢画。”
闻言,松晏笑了笑,随后抬手揉揉眼睛。
因着是在长辈面前,沈万霄没敢做出太过亲密的动作。他悄悄在桌下握了松晏的手,又用膝盖轻轻撞他的膝盖。
松晏转头朝他笑,待到李凌寒坐够,去了院里走动,才道:“我要找扶缈一趟。”
沈万霄握着松晏的手,默不作声。
“有些事我还是想问清楚,”松晏看出他的抗拒,捧着他的脸左右摇了摇,“我去去就回,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了,好不好?”
周围烛台上的几豆灯火映入松晏眼睛里,再照进沈万霄眸中。
他陷在那明亮的光里,须臾,道:“我和你去。”
第164章 缘故
步重说扶缈近来都住在骆山,松晏便与沈万霄一道过去。
他们没有御剑乘云,而是肩并肩行在街头,见满街卖着河灯纸锭,才知今日是中元节。
松晏驻足,摸出些许碎银子买了几盏河灯,随后便拉着沈万霄去到河边。
“凡人都有这个风俗,”他挡着风将河灯点燃,“据说今日放的河灯会一直顺着河漂到奈河,所以只需将想说的话对着河灯说,它都会替你带到。”
沈万霄拎着剩余的几只河灯站在他身边,尽管明知这话是假,但也没有出声反驳, 反而是顺着他的心意道:“他们会听见的。”
“希望吧。”松晏稍稍叹了口气,将点亮的灯盏放入河中,然后擦火点起另一盏。
沈万霄蹲下,伸手替他挡着风。
“沈万霄,”松晏忽然叫他的名字,却低着头没有看他,道,“步重说春似旧回来了,但是三界暂时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我想,他兴许是和楼弃舞在一处。”
沈万霄将河灯放入河里。片刻的沉默后,他道:“楼弃舞神出鬼没,想找他恐怕有些困难。”
“嗯,”松晏颔首,忽然问,“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会。”沈万霄不假所思地答,末了似是觉得光说一个“会”字不够正式,补充道,“我一直都在。”
松晏不说话了,屈膝在河边坐下,望着满河随水而动的灯盏发呆。
有时他真的很羡慕凡人,也羡慕那些修为不高的小妖。
虽说他们也不能随心所欲,但至少他们都有机会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而他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沈万霄突然起身,松晏目光随着他往上,生怕他将自己丢下,匆忙问:“你要去哪儿?”
“那边有人卖栗子糕,”沈万霄搭手拉他起来,脸上的情绪很淡,说出来的话却让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以前你心情不好,除了酥骨鱼外,最爱吃的便是这个。”
他说的是千年前。
松晏随他往那边走,“小时候的事我都快不记得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想的次数多了,”沈万霄付过钱,将栗子糕塞进他怀里,“便忘不了。”
松晏捧着点心,先喂了一个给沈万霄,照旧问:“好吃吗?”
“还行,”沈万霄说,“没有以前那么甜。”
“啊,是吗?”松晏咬了一口,“好像是没有。”
两人虽都说着栗子糕不甜,但一人一个不停地吃着,一袋点心很快便见底。
临到客栈歇脚前,松晏指着客栈左侧卖糖人的小摊,嘟囔道:“你还记得吧,之前说过要买糖人给我的。”
沈万霄微微点头,两人旋即往摊子前走去。
这个摊子上摆着的糖人样式比上回那个老妇人卖的多得多。松晏认真专注地挑选许久,终于拿起一个正面白生生,背面黑乎乎的,背着长剑的糖人,笑道:“就这个吧。”
沈万霄瞟一眼他手里的糖人,颇有些无奈。
“这个和你好像啊,”松晏看着他付钱,末了挽住他的胳膊,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靠到他身上,将糖人抬高到他面前,说,“就是衣裳颜色不太对,你好像从来都不穿黄衣裳......为什么啊?”
沈万霄半抱着他走进客栈,言简意赅道:“丑。”
松晏顿时笑起来。他正欲说话,目光落在堂中桌前坐着的人身上时,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或许是因为中元节的缘故,客栈中几乎没有人,掌柜的便只稀松点着几盏灯。而楼弃舞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那昏暗的光影里,松晏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是鬼魂。
沈万霄订好房,回头顺着松晏的目光望去,只见楼弃舞正端着酒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张人皮面具,与以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左眼上蒙着乌黑的布块。
沈万霄五指微蜷,随后垂眸看看一眼松晏,一起朝楼弃舞走过去。
“春似旧在哪儿?”松晏坐下,懒得与楼弃舞多说,直接问。
楼弃舞慢条斯理地将酒杯推到他面前,“不知道。”
松晏与沈万霄相视一眼,微微抿唇道:“他若要入世,必定会去找你。”
“那倒不必,”楼弃舞说,“他天资聪颖,功法仙术一看便会,用不着再找我帮他制肉身。”
松晏微怔,听他这意思,春似旧是学会了傀儡术。
楼弃舞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抿唇道:“我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松晏上下打量楼弃舞,随后朝着沈万霄微微摇头。
沈万霄亦是眉头微皱。
时至今日,素姻尸身已经化作飞灰,琉璃灯也已被摧毁。松晏实在是想不到楼弃舞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事。
楼弃舞慢声道:“我要销魂。”
闻言,松晏蓦地抬起头。
“别那么惊讶,”楼弃舞说,“春似旧恩将仇报,我只不过要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松晏皱眉道:“销魂是悯心佩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眼睛在剑柄上。”
松晏诧异不已,沈万霄也难免感到惊讶。
当年楼弃舞引血海,蓄怨气,以傀儡术让春似旧重回于世,照理说,他与春似旧应当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无人料到,楼弃舞仅仅是多看了眼悯心赤身裸体的画像,春似旧便挖走他的左眼,充当销魂的装饰点缀。
楼弃舞将事情简单概括,最后注视着松晏道:“我要你帮我。”
松晏轻抚着杯口,闻声稍稍敛目,“我帮不了。”
且不论楼弃舞以往算计他、陷害他多少次,单是与止戈勾结,助春似旧复生一事,便不可原谅。
“春似旧修为高深,”松晏搁下酒杯,一滴酒也没碰,“我杀不了他,也夺不了销魂。你与其找我,不如找找扶缈,或是时颂,他们或许有办法。”
他边说边站起来,拉着沈万霄的手往外走,“楼弃舞,我希望你明白,我至今没有朝你动手,是因为你白三娘牵挂着你。”
提及白三娘,楼弃舞面色稍微变了变,但紧接着,他笑道:“你以为玄柳为什么没有追究永安殿失火一事。”
沈万霄驻足,松晏不得不跟着停下。
楼弃舞缓缓起身,边斟酒边说:“他不敢。”
“你什么意思?”松晏紧盯着他。
当年永安殿失火,素姻尸身被烧成灰烬,魂魄从琉璃灯中解脱,重入轮回。而玄柳暴跳如雷,绝不可能不追查此事。
楼弃舞将盛满酒水的玉瓷杯递给他,“我给了他修为,他自然要听命于我。”
夜风从楼中四面大敞的窗涌进来,吹动楼里梁上悬着的绫罗绸缎。
松晏指尖发凉,蓦地意识到这场阴谋早在千年以前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
“我教他用相思骨留住了观御的命,”楼弃舞抹去不小心滴到手上的酒,“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还有机会和观御重逢。”
难怪玄柳根基全毁却还能重新修炼,难怪一个天界中人会知道用相思骨让人起死回生的邪术。
楼弃舞笑看着两人,“不要误会,我与他可不是一伙的。我只不过是不忍心看一个父亲失去自己最重视的儿子,帮了他一回罢了,往后他做的那些事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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