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土豆咸饭
“嗯。”
考试要收缴所有通讯工具。
白岁安摘下手环、身上一切可以与外界通讯的道具,放在监考柜中,走入考位。蓝色防窥屏升起,桌面升起模拟沙盘与战力投影,白岁安和过去数场考试一样点击、瞳孔认证、面容认证,确定自己的名字。
【郝陶德】
白岁安提起笔,和先前所有考试一样签下这个具有法律效益的名字。不论他在现实生活中被人如何叫做“白岁安”,但他法律意义上的名字就是“郝陶德”。
过去期盼成年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名字的白岁安,忽然觉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不错。
他既是“郝陶德”又是“白岁安”。
考场滋滋传来电流声,开考倒计时里,一个声音念起考场规则,督促考生们确认身份信息。
白岁安落下笔,在电子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先前所有考试一样拉长了最后一笔,收尾。
屏幕忽得闪烁两下,长长的名字忽然蠕动起来。白岁安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一股强烈的刺痛从他腹部传来。
他低头。
电子屏上,“郝陶德”收尾的最后一笔蜷缩回屏幕。鲜血和少数脏器碎片阻碍在投影屏外。
名字,悄无声息在屏幕中。
宛若鱼入水,蛇没草。
屏幕上,“请考生签字确认”的大字不断闪烁,鲜血折射出诡异的红光。原本写有“郝陶德”名字的地方,空白一片。
白岁安张开嘴,试图呼叫考官,大量血污及碎末卡住咽喉。
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学城外。
亚萨捂住自己的脑壳,将唯一的徒弟护在身后。如此,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手面对身前的寄生体们了,乳白的脑浆正沿着脸颊,流淌到他的衣衫里。
“雅格。”亚萨道:“蠢货。你还愣着干什么。”
“老师。”
“拿出你恋爱那股莽劲。”亚萨一脚踹在雅格屁股上,“跑!”
第九十七章
雅格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冲出包围圈,眼睁睁看着老师亚萨被寄生体淹没€€€€短短0.3秒,年轻军雄脑中闪过一轮巨大的光圈。0.05秒后,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美化后的记忆滤镜,而是视觉上的虹光。
太阳,正在发光。
它的光芒与细密小雨交织辉映,圆形虹光从天空降落,制造出美轮美奂的自然景观。雅格注视着它下降半米,侧向左侧,接着擦过自己的咽喉。
“雅格!”
老师。
雅格抽出蝴蝶刀,朝咽喉前狠狠一刺。他的精神力与虹光相撞,两者宛若水中流石,互不阻碍。相反,那些虹光因刀刃分裂成数瓣,持续向着雅格的咽喉绞杀而来。
直到,一道绳绞上来,雅格被踹飞出去。那些虹光“嗖”得调转方向,从手掌宽扩展为等身长,平移着围着郝誉旋转。
“雅格€€€€”
“别叫了。”郝誉嫌弃道:“外面有其他军雄帮忙。”
亚萨的大脑像个吸干流汁的三分熟鸡蛋,原本就受伤的部位瘪下去四分之三。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站着和郝誉说话简直是奇迹。
“藏宝库的老手段,先挑我们在乎的亲属下属。”郝誉道:“一个一个杀过去……嗤。快一千年没有变了。”
亚萨忙死了。
他还试图拿起自己的武器,被郝誉粗暴丢到后方,“一边呆着。”
装甲弹出镖头,郝誉双手握住,甩出。
“别在这里妨碍我。”
*
考场。
考试铃响过五分钟,却还有一位考生没有确认身份。
考官皱着眉,来到单独考位上敲敲屏蔽膜,“同学?”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考官继续敲敲屏蔽膜,声音略有些严肃,“同学?”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考官只好抽出备用钥匙,手动打开屏蔽膜。他闻到里面特殊的味道,加快手中的动作,同时拨打了急救队电话。
“急救医疗舱的启动声音。”白宣良在考场外听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他想起自己的雄主住过两次急救医疗舱,那两次都是些很奇怪的受伤,医生告知白宣良多关注雄虫心理健康。
说实话,白宣良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完全理解郝怿。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的性格去爱郝怿。他觉得郝怿将他从冷漠的家中解救出来,这回轮到他做一次拯救者。
他没日没夜地照顾,十年如一日。
最终,无力与疲倦。
郝怿会因为蝎尾萎缩哭泣。白宣良非常清楚枯萎症后期,郝怿已经没有生殖能力,他对郝怿带伊瑟尔回来的感觉到点可笑,同时又察觉到悲哀。他握着郝怿的手,双方坦诚地聊过一次。
“宣良。”郝怿道:“日后,辛苦你和芋芋。”
“怎么会。”白宣良道:“芋芋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郝怿容貌枯槁,他会蜷缩在被子里独自落泪,白宣良试图通过握手将自己的生命输送给对方。
“你不要去麻烦弟弟。”郝怿叮嘱道:“他要忙工作。”
“好的。”
“如果真的遇到麻烦,誉誉不会不管。”郝怿自言自语道:“誉誉,太忙了。”
郝誉的绳镖刺穿寄生体的身体。数条凌乱的绳索被寄生体鲜血浸泡,湿透的那些尽数断开,装甲便自动抽取郝誉身上的织物,重新编织成新的丝线。
手术刀切开白岁安的腹部,受到不明攻击的内脏一团乱麻,急救医生在摇晃的舱体中将一根一根激素线和血线扎入其中。
“雄主,你说的弟弟是。”白宣良恍惚想起,雄主确实有一个能力强悍的弟弟。他努力想,只能想起稚气未脱的雄虫脸庞,面容不甚清晰,“是那个尾巴很长的弟弟吗?”
“嗯。他叫誉誉。”郝怿趁着自己还能说话,断断续续组织语言,“郝誉。你们到时候去找雄父。雄父不会不管你们。”
雄父是指郝怿的雄父。
作为克洛普家最受宠的雄虫孩子,哪怕在婚姻上忤逆家长,因不可抗力和双亲失联多日。郝怿依旧坚信自己的雄父雌父、疼爱自己数年的雌虫长辈们会善待自己的孩子。
“找协会。”郝怿交代道:“协会。会帮你。”
郝誉冲上前,他的蝎尾勾回绳,双手同时甩出左右两个方向的绳镖,随着三颗脑袋爆炸,只剩下太阳引导的虹光在周身快速旋转。
“来吧。”郝誉擦掉脸上的鲜血,“别对晚辈下手,有本事就冲我来。守财奴!来啊!有本事来杀我!你这个孬种。”
天空中,太阳暗下来。
他从一盘满月,变为勾月,晃晃日光幽暗异常。在郝誉一声一声呵斥中,那弯月的边缘快速蠕动起来,裂变出大小不一的纹路,以肉眼不可考的速度扩散、闭合。
它恢弘地哼唱一首歌。
那种音调仿若金银摔落在地,夹杂各种藏宝库中自然衍生出的口音与方言。
“藏宝库里已经发展出自己的语言了吗?”亚萨挨治疗之余,还能动脑子,“不对。他们不是使用通用语吗?”
“是第三代虫皇时使用的语言。”治疗的医生多嘴道:“快撤。”
原地,只留下郝誉与太阳直视。
军雄不会被这种把戏骗到。他明白针对亚萨的举措差不多结束,脑汁近乎吸干的亚萨无法进行第三期任务,能够在第三期任务中让守财奴不安的窃贼只有自己。
“来啊!”郝誉跳上屋顶,对太阳咆哮,“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太阳长出两排牙齿。
洁白的光滑到没有任何凹凸的牙齿。白宣良与军雌亚岱尔也察觉到不平静,他们看着天边滚滚而来的黑暗,在黑暗中那两道白光仿若断头台上的闸刀。
“这是什么?”白宣良掏出通讯,他心跳得格外快。远处有几个穿着考官服的雌虫焦急出来,在人群中大声寻找什么。
他们竭力嘶吼,声音却被天空滚滚巨响覆盖。
那每一声巨大的响声里混合不同时代的属于不同虫族种群的语言。
初代大帝前各类星盗黑话口音、第三代虫皇时代哼唱般的语调直至当代的语言;蝶族需要将舌尖卷起的傲慢发音,蝉族说什么都平平的调子,螳螂种怎么说都像吵架的声量,蜂族密集的凌乱的群体发音,蚁族强调后字音的句式……
无数混乱。
无数声音下雨般砸在大学城。
已经有雌虫不堪凌乱的语言压制,捂住耳朵,或躲进建筑物中。
郝誉却呆愣愣站在其中,目视自己正上方那巨大的墙面€€€€他认识这件东西,前不久和罗狄蒂谈论起它都带着憧憬的口吻。因他以为将军体守财奴不过是藏宝库里的太阳。
太阳无法搬运大地。
大地更不可能倒悬在天空中。
【听说,你想来这里听声音。】
【郝誉】
“不!”郝誉放声尖叫,“不要砸掉他€€€€不要!”他死去的初恋,他死去的军雌同伴们的声音全部储藏在两堵高高的墙中。寄生体却不会产生半分留情,任由郝誉看着墙体摇晃,数千年的储量海量抖落,长长的墙壁刺向地面,愈发深邃与庞大。
郝誉完全被淹没在墙壁之间不足二十米的缝隙中,他在凌乱的声音中游动,狼狈抓取自己第一期任务与第二期任务同伴们留下的痕迹。
生前,他们没有给郝誉留下任何纪念品。
死后,也没有。
郝誉无法知晓他们的名字,军雄表达浪漫与悼念的方式就是前往他们共同行进的路途,聆听数十年前传来的回音。
“不要。”郝誉脑子已经乱掉了。他手攀附在墙壁上,试图通过爬行这堵深不见底的墙壁寻找黑暗处更悠远的声音。他忘记这堵墙壁的表面光滑到抓不住,脚踩上去每一次都改变声音传播与记录的算法。
他恐慌地站在漆黑的双壁之间。
向前,是无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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