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三观
太后扶了扶头上的碧玉簪,笑道:“那你现在还打算辞去爵位,回相国寺修行吗?”
明先雪眼观鼻鼻观心:“自然。”
太后看明先雪这站得直挺挺的样子,连连笑道:“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说罢,太后在宫女的细心搀扶下,轻盈地转身,翩然离去。她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似乎还带着几分未尽的调侃。
明先雪却一阵怔忡:我现在的样子?
明先雪下意识地走到池塘旁边,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却见他的神色依然和平日没什么差别,仍是那副寒潭般的淡漠平静。
他内心一松。
明先雪按着时辰离宫。
而狐子七则留在宫里伴驾。
他说话诙谐逗趣,引得皇帝总是哈哈大笑。
这皇帝虽然昏庸,但似乎也是有什么道德规矩在的,不会白日宣淫。
日头的时候,他和狐子七相谈甚欢,没有逾越。
只是,到了夜间,皇帝也不肯让狐子七离宫,只说:“爱卿,古来就有君臣抵足而眠的美谈,我很希望能和胡卿家效仿古代明君贤臣,同卧一席呢。”
狐子七一听,心下好笑:这么一个坦诚的昏君讲到这种荤话的时候也要扯道德大旗啊?所以我说,凡人都有大病呢。
你都已经不上朝不批折子,一整天拉着我踢蹴鞠赏花了,晚上还说什么明君贤臣,自己说着也不笑场呢。
狐子七忍不住笑道:“皇上从前和多少个臣子效仿过古代明君贤臣呢?”
“唉哟,”皇帝一听摆手,笑着说,“如今只有你呀,胡大学士。”
狐子七笑道:“那就是臣的荣幸了。”
听得狐子七这么千伶百俐地答应,皇帝很是高兴,忙令人准备张罗。
宫人们接到了皇帝的命令,立刻忙碌起来,为皇帝与胡大学士的“抵足而眠”做着精心的准备。
必定先要取来新制的锦被和绣枕,铺设在寝室中,又端来银盆,盆中盛满了清水,水面上还飘着几片玫瑰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香炉中点燃上好的檀香,袅袅的香烟在寝室内弥漫开来,宫灯要被熄掉几盏,好让被满室光线柔和,烘托上好的氛围。
与此同时,狐子七也被带去洗浴。
沐浴完毕,狐子七神清气爽,披上华贵长袍,细心系好腰带,垂头抬手之间,尽显凡人难有的媚态。
伺候他穿衣的那位宫人看着一个如此绝色的佳人,脸上却露出了一脸惋惜的神情,目光复杂地看着狐子七,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狐子七心中了然,转头笑道:“我也听说了,不少伺候过皇帝的美人,当晚就死了,可有此事?”
听得这话,那宫人吓得手里的托盘都掉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那人猛地一下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看狐子七,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大、大人,小的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狐子七笑而不语。
翰林院大学士是何等高官?
皇帝说封就封,太后也任着他胡闹,可不是因为彼此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大学士”,根本活不过第二天太阳升起吗?
狐子七看着水上漂浮的玫瑰花瓣,心思也如涟漪似的微微荡起来:上回明先雪拿来测我的玲珑心头血是有蛊毒的。
我若喝了,便要中蛊了。
我没有喝,他便亲我吻我抱我,给我一口真正的玲珑血喝,还备着一颗千年蛇妖内胆给我吃,又带我进宫吸收龙气。
我就知道。
他测试我的心,是带着半边盛意和半边杀意来测的。
若我通过测试,便能得到温香软玉精血修为;如我不能通过,自有刀剑取我性命。
我早说了,他这个人惯会发癫的。
第21章 抄经
狐子七之前那么多年在京师趴房梁睡觉,也不是白趴的。
尽管他从前不曾入过禁宫,但京中高门大户都默默待过许多,故而也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皇帝的秘密,狐子七也多少知道一些。
狐子七轻轻一笑,走出浴室,穿过长廊,向寝宫的方向走去。
那宫人忙爬起来,低头走到他面前领路,也不敢继续刚才的话题。
长廊两旁,宫灯明亮如白昼,映照着他的身影,长袍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飘动,宛如空中的流云划过。
进入寝宫,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宫灯柔和的光芒下,锦被绣枕已经铺好,香炉中的檀香还在袅袅燃烧,寝宫内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梦幻。
此处别无他人,甚至连平时伺候在侧的小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皇帝穿着明黄绣龙的寝衣,侧躺在床上。
白日里嬉笑怒骂的少年天子,此刻看起来带着几分阴沉。
皇帝开口了,声音在空旷的寝宫内回荡,带着一种阴恻恻的笑意:“怎么不来伺候朕更衣?”这语气,让狐子七明显感觉到皇帝的态度与白日里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
狐子七却保持着镇定,他走到皇帝床边,躬身道:“陛下,在侍奉皇上之前,臣有一言,必须跟陛下坦白。”
皇帝挑眉:“你说。”
狐子七便道:“臣是天阉。”
“天阉”二字,如一道惊雷在皇帝耳边炸响。一向爱说爱笑的皇帝勃然大怒:“放肆!你可知欺君是何等罪名?”
“臣说的是真的。”狐子七睁大眼说大话。
开玩笑,狐子七是狐狸精,怎么可能是天阉呢?
他好着呢。
但他知道,这寝宫里确实有一个人是天阉。
皇帝是天阉。
一个好色的天阉。
岂非天下奇闻?
正是因着这个缘故,皇帝多年无子,秘密召幸无数美人,又在夜间将这些美人一一赐死。
狐子七早知这个陷阱,却一脚踩进来,自然是有脱身之法的。
却见他徐徐说道:“陛下,请听臣细说。臣原本确是天阉之身,然而有幸得遇一位医术高明的游医,经其精心治疗,如今已恢复了大半。但游医特别嘱咐,因我先天不足,必须倍加珍惜身体,于弱冠之前万不可行房事。”
他顿了一顿,观察皇帝的反应,却见皇帝听到“如今已恢复了大半”之后,眼睛都睁得跟宫灯似的一闪一闪放光芒了。
狐子七心下暗笑,然后继续道:“因此,臣斗胆恳请陛下体恤,赐予微臣几年宽限,让臣得以调养身体。待到时机成熟,臣定当竭尽所能,侍奉皇上左右,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挣扎。他既想探知天阉的治疗方法,以解决自己的难言之隐,又害怕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损害自己的威严。最终,本能还是战胜了顾虑,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说的天阉,是如何治疗的?”
狐子七沉稳地回应道:“陛下,那位游医曾传授给我一套家传的草药秘方,并配合了独特的推拿治疗手法。然而,要治愈此症,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需要长期、持续的努力。游医不便在我家乡久留,他在传授了秘方之后就离开了。”
皇帝闻言,双眼顿时瞪大,难掩心中的惊讶与期待:“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掌握了医治天阉的方法?”
狐子七说道:“陛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臣自幼体弱多病,时常缠绵病榻,久而久之,对医术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所谓‘久病成医’。那位游医看出臣对此有兴趣,才破例传授了这套秘方。”
皇帝听后陷入了沉思,显然在权衡着利弊。过了许久,他才迟疑地开口:“你……你可知道,朕……朕也有这症状。”
狐子七心中早已知晓,但面上却装作讶异的样子:“陛下,您……您也有此症状?这……这怎么可能?”
皇帝的脸色骤然一变,羞怒之情溢于言表。他猛地一拍床榻,怒声喝道:“放肆!”
狐子七却不害怕,躬身作揖道:“陛下息怒,臣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臣观陛下龙精虎猛,气血旺盛,一看就是老虎都能干趴几头。臣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皇帝冷哼一声,“朕告诉你,朕确实有这症状。朕命令你,必须用你所学为朕医治。如若治不好……”皇帝的语气冰冷强硬,“如若治不好,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狐子七回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医治。只是此症非一日之功可治愈,还请陛下给予臣足够的时间。”
皇帝冷道:“我可不会给你多少时间,限你一年之期,若治不好,提头来见!”
狐子七淡淡一笑:“若要完全治愈,一年怕是不够,但若要有起色,一个月足矣。届时,陛下便知臣是否有欺君罔上。”
皇帝听了狐子七的话,瞬间抛开了之前的冰冷与威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又变成白天那个爱说笑的青少年。
他快步走到狐子七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热情地说道:“小七,你真是朕的福星啊!来,快别跪着了,上床榻来同朕一起说话吧!”
皇帝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与和善,但狐子七知道,若是一个不好,这皇帝就会立即叫人把自己的头砍了。
狐子七却也不怕。
狐子七是妖,不是人,根本不需要听从凡人君主的号令。
若皇帝要砍自己的脑袋,他多的是脱身的办法。
狐子七留在这儿跟皇帝虚委以蛇,不过是为了明先雪罢了。
然而,狐子七转念一想:明先雪留我在这儿,也该知道皇帝是杀不死我的。
他对我的算计,大概也不止这一层吧。
不过,狐子七现在还是决定把心思留在应对目前的状况。
治疗皇上的天阉,对于凡间的大夫而言很困难,对于狐妖而言,倒不是没有办法的。
狐子七对皇帝说:“还请皇上准我以独门手法为您推拿。”
“自然无妨。”皇帝答道。
皇帝俯卧在软榻之上,狐子七站在皇帝身旁,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推拿。他的双手轻轻按在皇帝的背部,看似普通的推拿动作,却暗藏着玄机。推了几下之后,他暗中施展法术,只见一道微光闪过,皇帝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确认皇帝已经昏睡过去,狐子七随手把他推开,嘴里骂一句:“狗皇帝,不是见你寝宫这儿龙气盛,我还不稀得睡这儿呢。”
自己躺在了暖阁的床上,舒展四肢,闭上眼睛,开始吸纳浓郁的帝皇之气。
守在寝宫外的宫人们窃窃私语,并不知里头发生的状况,只百无聊赖的私语道:“哎,你说这胡学士,长得那真是倾国倾城,比之前宫里的所有美人加起来还要美艳三分。”一位宫人满脸惋惜地说道,“只可惜,这般美貌之人恐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另一位宫人却不以为然,露出不屑的神情,唾弃道:“哼,美貌又如何?我可是亲眼所见,公子雪曾有意带他离宫,给他一个自由身。可这姓胡的倒好,贪图皇宫的荣华富贵,硬是要留下来。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纯属自作自受。我看他真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半点同情!”
门外的宫人和侍卫们整夜未眠,等着皇帝随时召唤他们进去赐死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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