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昼
“缈缈。”傅时昱说，“过来吧，让医生看看。”
姜缈走到傅时昱身旁，傅时昱没有问他为什么哭，只是默默牵住他的手。
姜缈回握住傅时昱，小声说：“我没事……”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嗯。”
两人默默离开病房，坐电梯下楼，走到医院外面安静的草坪。
上午的阳光穿透树叶洒在草坪上，变成明明灭灭跳动的光斑，所有植物好像都在那场大雨中喝饱了水分，转眼间长得茂盛葱茏，有了夏天的气息。
姜缈和傅时昱坐在一张长椅上，安静许久，傅时昱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难过？”
姜缈回答：“我哥要走了。”
“走？”
“嗯，去国外读书。”
傅时昱沉默下来，姜缈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个人都明白姜言离开的理由，因此也明白任何多余的强求和挽留都没有用。
就这样过去很久，姜缈垂眸，目光落在草地上某片光斑，轻声开口：“他说，我有自己新的人生，他也应该有他的。……这就是长大吗，离开家人、朋友，变成一个大人，可是大人的世界，总是让人难过……”
第89章 当然喜欢你了。（完）
姜言到底还是走了，在一个安静的傍晚，没有让任何人去送，包括姜缈。
机场外的宽阔马路，傅时昱的车停在路边，姜缈站在车子外面，抬起头，一架巨大的白色飞机轰鸣着从头顶掠过，飞往夕阳的方向。
天空尽头铺开一片绚烂晚霞，仿佛一条繁花似锦的宽阔长路，飞机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远，逐渐消失在姜缈视线尽头。
身后月亮升起，身前仍然是无边无际橙粉色的霞光，姜缈站在明暗交界的阴影中，站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
“缈缈。”傅时昱抬手轻轻握了握姜缈的肩，“回家吧。”
姜缈回过头，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姜言在那边安顿下来，我带你去看他。”
“……好。”
第二天中午，姜缈在家里见到了俞星卓。
姜言出院这几天，姜缈都没有再见过俞星卓，连在学校里也没有。今天俞星卓忽然来吃饭，不禁让人奇怪。
傅时昱说：“是我叫星卓来的。”
“哦。”姜缈点点头，悄悄把目光投向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的俞星卓，小声问，“他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没什么。”傅时昱笑笑，摸摸姜缈的脑袋，“去洗手吧。”
“哦……”
饭桌上姜缈才知道，昨天是俞星卓的二十一岁生日。
“你外婆说你昨天一天没回家，也联系不到人。是跟同学去玩了么？”傅时昱淡淡地问。
俞星卓避开傅时昱的目光，含糊不清地“嗯”了声，说：“在外面喝了点酒，没听到外婆的电话。”
傅时昱没有追问，点点头，说：“还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
傅时昱轻轻勾起唇角：“真的不要么？”
俞星卓抬起头，对上傅时昱的目光，拿不准傅时昱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傅时昱似乎也不打算卖关子，从一旁何叔手里接过一叠厚厚的文件和合同，递到俞星卓面前，说：“德国那家能源公司给你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从傅家独立出去么？这是给你的本金。”
这句说完，别说俞星卓，连姜缈都睁大眼睛。
俞星卓不可置信地问：“什、什么意思？给我？”
“嗯，给你。你二十一岁，也到了可以担事的年纪。如果能把握这次机会，也许用不了几年，你就可以站在与我抗衡的位置，到时候你想争别的东西，应该会比现在更有底气。”傅时昱面色平静，淡淡地说，“当然了，也有失败的可能。你可以拒绝这次机会，留在国内我依然会培养你，不过比起自己出去闯荡，留在我身边成长的过程，也许会更加缓慢一些。”
姜缈听明白了，傅时昱要把一家国外的公司给俞星卓，让俞星卓自己折腾，盈亏自负。
只是为什么刚好是德国……姜言今早刚落地法兰克福，姜缈很难不多想。
傅时昱说：“可以慢慢考虑，这件事不急。如果决定要走，我会派人协助你，帮你尽快熟悉公司。”
俞星卓打断傅时昱：“不用考虑了，我去。”
这个回答似乎在傅时昱预料之中，傅时昱微微抬了下眉，明知故问：“不再想想么？”
从今天进门开始，俞星卓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没精打采的样子。此刻他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像平时那样对傅时昱露出微笑，说：“我相信舅舅不会害我。只是学校和学籍，还得麻烦舅舅帮我处理一下。”
傅时昱点点头：“小问题。”
姜缈看看傅时昱又看看俞星卓，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你也要走了？”
俞星卓收回目光看姜缈，微微一笑：“少一个讨厌的人在眼前晃，舅妈不该高兴么？”
姜缈答不上来。
他当然希望俞星卓离他远远的，可俞星卓真的要走了，他的心情又很复杂，高兴不起来。
吃过午饭，俞星卓随傅时昱一起到书房，大约是商谈公司的事。
姜缈一个人没有事干，搬了张小板凳到阳台，坐在板凳上，对着笼子里啃草饼的兔子发呆。
“哥哥走了，讨厌鬼也要走了……”姜缈一边自言自语念叨，一边用一根长长的草伸进去逗苦苦。念着念着，忽然一道白光划过脑海，姜缈愣住，福至心灵般明白了什么。“等等，哥哥，俞星卓……是我想的那样吗……”
想到这，姜缈腾的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惊扰了卧在他脚边打盹的甜甜，甜甜睁开眼，随姜缈一起站起来，仰起头：“汪汪！”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姜缈顾不上甜甜，回头朝向书房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慢慢收回目光，“我哥应该不会喜欢这么烦人的alpha……吧……”
……
俞星卓和傅时昱在书房里聊了很久，久到姜缈坐在小板凳上打盹，都快要睡着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姜缈正打算带甜甜去院子里玩一会儿清醒清醒。俞星卓看到他，主动打招呼说：“舅妈，我要走了。”
姜缈抱着甜甜站在原地，因为犯困，脑袋有一点懵。
俞星卓挑了下眉：“你不送送我么？”
姜缈又看向俞星卓身后的傅时昱，傅时昱点点头，说：“去送送星卓吧。”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依稀记得俞星卓第一次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也是姜缈最后把他送到门外。
二人站在屋檐下，俞星卓似笑非笑地望着姜缈，说：“说实话，还怪舍不得舅妈的。”
姜缈撇撇嘴：“都要走了还贫嘴。”
“下次见面，应该就是你和舅舅的婚礼了吧？”俞星卓脸上笑意淡去，目光流露出淡淡的怅然，“好像还没对你们说过新婚快乐。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缈不太习惯俞星卓认真的样子，小声回答：“谢谢。”
“好了，我走啦。”俞星卓转眼又恢复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到自己车边，回身潇洒地对姜缈挥挥手，“再见吧，舅妈。”
白色跑车缓缓驶出庭院，不知道为什么，姜缈忽然想到昨天那架飞机飞远的样子。
它们去往的是同样的方向。
人这一生的轨迹总是如此奇妙而不可预测，他找到了自己驻足的地方，而在他生命中来来去去的那些人，他以为会永远陪伴他的，此刻与他相隔万里，他以为忽然出现无关紧要的，最后也成为重要的家人。
还有那个人……
以不太美妙的方式入场，却留下来成为了他的爱人。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秦薇的电话。
姜缈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接起电话：“喂，妈妈？”
秦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缈缈……你哥落地了吗，他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早上打过，他已经到公寓了，别担心。”
“唔，那就好。我看德国那边天还没亮，怕打扰他休息……”
“他刚到那边，有很多事情要忙，还要去学校办手续。等他安顿好，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嗯……好。”
姜缈想了想，说：“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秦薇勉强提起些精神，问：“什么？”
“傅时昱他……已经标记我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秦薇不太自然地笑笑，说：“那很好啊。”
“我们两个很好，他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你们不用担心我。”
这一次的沉默更久，秦薇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你过得好就好。之前那件事，是妈妈对不起你。”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母子二人很少有这样相对无言的时候，姜缈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自己是领养的，在父母心里会不会永远比不上亲生的哥哥？再比如当初如果没有傅时昱出现，他们会像以前那样一直把他养在象牙塔，还是会寻找另外一个有钱人把他送过去？……这样的问题原本有很多，但是现在，姜缈忽然都不想问了。
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傅时昱告诉过他，不要为没有发生过的事哭泣。
姜缈扬起一个微笑，说：“下个月你的生日，我和傅时昱一起回去。”
秦薇愣了一下，哽咽着答应：“好，好。”
挂了电话，姜缈望向远处，长舒一口气。
傅时昱从房子里出来，走到他身旁，问：“星卓走了吗？”
姜缈回过头：“嗯。”
“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刚才我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傅时昱轻轻皱了下眉头：“打电话说什么？”
姜缈连忙解释：“没什么，就问问我哥有没有联系我。下个月我妈妈生日，我说我会带你一起回家。”
傅时昱眉头舒展了些，还是不太放心，又问：“是你自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