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六妖
当墨恩斯不在时,宫殿的佣人们都会听从他的命令,也就是说如果他发现了尸体,江野就会被那群人撕成碎片。
江野只把门开了一条缝,用身体堵住对方的视线,警惕地问:“怎么了?”
管家手里拿着一束花,带着夜间露水的红玫瑰被包裹在卡其色的花纸中,“主人吩咐我在这个时间送花进来。”
他说着就要往里走,江野不动声色地用膝盖顶住了门板,“不需要,这里花多的是。”
管家没有走,他个头很高,视线轻而易举地越过江野的头顶,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餐桌为什么倒了?”管家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他有洁癖的设定,“地板看起来非常脏乱,您做了什么?”
江野稳住心神,面不改色,“墨恩斯做的菜太难吃,我掀了桌子,他就生气地走了。”
确实是走了,去了一个更美妙的地方——天堂。
虽然江野觉得这人八成大概是上不了天堂。
“…您真没礼貌。”管家责怪道。
江野:“嗯嗯…”
他又看向餐桌旁的人工河渠,探究地眯起眼睛,“水为什么是红色的?”
江野顿了顿,绞尽脑汁地找借口,“那是…晚餐前,我们在钓鱼,鱼…很大,有一百多斤重,他…它流了很多血,所以水被染红了。”
管家:“那水深只到膝盖。”
“是的。”江野点头,毫无感情地棒读:“真是非常不可思议呢。”
“好吧。”管家终于还是相信了这个荒唐的说辞,他最后看向那棵花树,树底下就埋着墨恩斯的尸体。
“那又是什么?”管家看见土堆里露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和植物大战僵尸的开局界面很像,只是那只手更漂亮,完全不像僵尸,反而像在拍某种猎奇的美学电影。
江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表情一僵,脑袋轰的一声,差点儿炸了。
墨恩斯的手竟然露了出来!
他刚才填土填得太仓促,完全没注意自己竟然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这根本无法再蒙混过关了。
江野心如死灰,绝望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他孤注一掷地看着管家的眼睛,语气坚定得像在审判庭上宣誓:
“那是一种植物。”
在长达十几秒的沉默之后……
“哦。”管家淡定地点点头,“那么既然主人不在,我便先行告退,您请便。”
他说完便抱着那束玫瑰花转身走了,江野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种理由都能混过去,难道阿尔兰蒂斯真有长得像人手一样的植物吗?江野思考了半天,觉得大概只有这个可能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江野走到土堆前,把墨恩斯的手也塞进土里,埋好。
他蹲在旁边,盯着这个土堆发了会儿呆。
心里当然是有点儿后悔的,毕竟墨恩斯只是嘴上说话难听,行为略微变态,实际上并未直接伤害过他们。
最开始是他杀死了巨虫怪,他们才得以活命,而现在他们又一个一个地死在怪物手中,就好像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让他们把命一条一条地还了回去。
但是后悔的情绪只占百分之五,一个非常微妙的数字,更多的还是恐惧和不安。墨恩斯不是凡人,身上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万一他突然诈尸还魂怎么办?
江野可不认为墨恩斯能宽容到对这事儿置之一笑,如果他活过来,必然会对自己施加残酷的报复。
他决定做点儿什么。
现在挖出来补刀分尸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江野也没疯到那个地步,他只是把沉重的餐桌拖过来,压在坟堆上面,这样一来就算墨恩斯突然诈尸,他也得费点儿工夫才能爬出来。
江野觉得自己真是绝顶聪明。
落地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两轮弯月挂在空中,被乌云遮挡着,月光黯淡,估计后半夜会下雨。
江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佣人们迟早会发现墨恩斯的尸体,可他也不能冒险出去,阿尔兰蒂斯的雨夜太危险了,为了江北,他得珍惜自己这条命。
江野最终锁上花房的门,回到了墨恩斯的卧室,在那里睡觉是相对安全的,没有主人的命令,佣人从来不会擅自闯入。
他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望着上方高高的帷帐。
他伸直胳膊,五指张开,一团黑雾从纹身中飘出,在他掌心中凝结成黑弓的形状。
墨恩斯的死似乎没有影响到这件武器。
除了这个之外,他还在枕头下面放了一把军用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远攻和近战的东西都备好了,门也反锁了起来,还用桌子顶住,江野终于放松了一些,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半夜两点钟,江野已经睡得很沉了,他裹着被子侧躺在大床上,呼吸均匀。
但他并非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放在枕头旁边,离匕首非常近。
寂静的黑暗中,有人从外面推了推门。
对方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门锁,但很快他又发现里面还顶着张桌子,强行开门只会发出巨大的噪音,把里面的人吵醒。
来人犹豫片刻,便放弃了大门,转而从阳台进入。
他步履轻稳地落在阳台上,无声地推开玻璃门,走到床边。
随后床垫一沉,他坐在那里,低头审视着熟睡中的江野。
尔后,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品尝一下这道稀奇的佳肴一般,俯下身,亲吻江野的脸颊。
柔软的、温热的触觉,这是江野所感觉到的。
冰冷的、刺痛的触觉,这是墨恩斯所感觉到的。
因为江野忽然睁开眼睛,手里抓着那把匕首,刀尖准确地抵在墨恩斯的咽喉处。
第027章 宝,他在KFC你啊!
江野认为自己在做噩梦。
如果不是噩梦,那他为什么看到本该死去的墨恩斯就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对着他笑,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黄金般的幽光。
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擂鼓般的狂跳声,额角的冷汗慢慢渗出来,他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发抖。
“怎么了?你一脸好像见到鬼的样子。”
墨恩斯故意贴近他,银白色的发丝如同天使羽翼一般落在江野手臂上,江野哆嗦了一下,脖后寒毛倒竖。
他想说些什么,但只是艰难地张了张嘴,他以为自己叫出了墨恩斯的名字,但实际上他并没能发出声音,极度的恐惧让他的喉咙非常干涩。
墨恩斯一贴近他,抵在咽喉处的匕首就稍微陷入了皮肉里,他轻笑着用手指拨开刀刃,毫不在意这件危险物品,“还拿着刀,你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不…我…”江野嗫嚅着,他莫名地感到心虚,目光躲闪,下意识为自己开脱,“我没想杀你,是你自己…”
“哦,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我没这样说…”
墨恩斯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野,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连带着眼神都变得冰冷。
“江野,我自认为从未伤害过你,还对你帮助良多,允许你住在这里。”
“你的四名同伴死了,我表示遗憾,但他们并非因我而死,可你却对我充满了敌意,甚至还想杀死我,你不觉得羞愧吗?”
江野茫然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微微向上抬着,有点儿畏怯的感觉。
大半夜的被惊醒,他的神志本来就不太清醒,又被“怨鬼索命”狠狠吓了一通,脑子更糊涂了。被墨恩斯这样一顿义正严辞又大言不惭的指责,他整个人都傻了,竟然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如果他再聪明一些,再清醒一些,就会察觉到墨恩斯正在以歪曲事实的方式,试图操纵他的心理、控制他的精神,也就是很多人常说的:PUA。
墨恩斯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顺手捡起了掉在枕头旁边的匕首。
他轻描淡写地:“这样好了,我向来是公平公正的,你杀我一次,我也杀你一次,这样就扯平了。”
江野:“?”
墨恩斯笑了下,“怎么?只许你杀人,不许别人杀你?”
江野没话说了,他调整着呼吸的节奏,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用余光瞥着大门,想从那里逃跑。
可是门不但锁着,还用沉重的桌子挡住了——他自己费力搬起的石头,竟然砸了自己的脚。
墨恩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好歹朋友一场,我给你留个全尸吧,你想怎么死,窒息还是失血?”
江野神情僵硬,他已经坐了起来,挪到了大床中央,尽力远离面前这个散发着阴暗气息的危险人物。
他右手放在身后,抓紧了床单,攥出几条皱褶。
黑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掌心中,就在墨恩斯靠近的一刹那,他利落起身,单膝跪在床上,腰背挺直,熟练地搭弓挽箭,锋利的箭尖指着墨恩斯的脑袋。
江野眼神凌厉,丝毫不见刚才的迷茫。
事到如今,争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人都是自私的,首先得顾全自己,江野也不例外。
他只是想回家,就唯独这么一个念想。所以谁阻拦他,他就揍谁。
“把刀放下。”江野手臂端得很稳,这得益于他在工作中的锻炼,黑箭纹丝不动地对准墨恩斯的眼睛。
他继续威胁道:“然后往后退,把门打开,让我走。”
他弓弦拉得很紧,以此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可墨恩斯只觉得好笑,“你打算用我送你的武器来对付我?你是想命令一条恶犬攻击它的主人吗?”
“什么?”江野眉头紧蹙。
墨恩斯笑笑,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回去吧。”
话音刚落,黑弓便突然如同活蛇一般扭动起来,化作黑雾一溜烟地钻回江野的纹身里。
江野惊愕不已,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自己的弓,但只摸到了一缕虚无的烟雾,在他指尖绕了一下,便倏然消失不见。
身体突然失去重心,江野一下子向前趴倒在床上,他用手肘撑着床垫,咬了咬牙,心一横猛地朝墨恩斯扑过去,试图抢夺那把匕首。
可惜他那凶猛的动作在墨恩斯看来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他稍微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对方的攻击。
随后他抓住了江野的手腕,向后一拧,将他面朝下按在了床上,同时抬起膝盖顶住了他的后腰。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粗,太没礼貌了。”
江野的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他费力地扭开头,才勉强呼吸到氧气。他恨恨地道:“你要杀我,还不让我反抗吗?!”
“你昨天杀我的时候,我可没有反抗。”墨恩斯似乎很不满意这种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