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条海鱼
陶岫立刻制止了它们 ,他把小八挡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男人,边走向前去。
男人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却并不挣扎,只是劫后余生一般努力活动着喉咙,似乎想要快点恢复语言能力。
陶岫正要问什么,却突然觉得,地上这个长了胡茬气质颓丧的中年男人莫名有点眼熟。
这时,男人看向陶岫,面上浮出点苦笑,道:“好久不见。很开心、能再次碰到你。”
陶岫面上浮出点茫然,开始回想这张脸,不一会儿,久远的记忆星屑一般开始一点点浮出脑海,陶岫蓦然睁大了眼睛:“你是……俞清池?”
男人点点头,温和又怀念地看向陶岫:“那时候我还年轻,你也是个小孩子,一时想不起我也很正常。”
“只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遇。”
陶岫忙上前解开了对方的绳子。
小八和竺听不懂地上的男人在说什么,却已经从陶岫的反应中明白这是陶岫的旧识,他们忙利落又贴心地准备了毛巾和热茶。
竺想了下,又拿了自己和小八的那份晚饭,带着三只大狗和小八回到了卧室——他一点都不担心那个男人会伤害老板。
因为、这里是老大的绝对地盘。
世界上没有哪里比这座房子更安全。
……
卧室门轻轻合上,陶岫已经请披着毛巾捧着热茶的男人坐到了餐桌前,他问道:“真的不用洗个澡吗?”
俞清池摇了摇头,他道:“我是来对你说一些事情,说完我就走。”
说着他环顾了这间温馨的房屋,笑道:“看到这里变成了这么温暖的样子,看到你好好地住进来,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陶岫苍绿的眸子里浮出点悠远的回想,他看向男人腕上的黑色手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俞清池却很坦诚,他朝陶岫展示手上的手环,道:“这么多人攻略过你,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些【游戏】和【玩家】的信息。”
“这次包括我在内,一共五个玩家来到这里,攻略时间是7天。我和其中三个玩家都是被调剂到这里的,对你没有威胁。”
“就像我的能力是【固体穿梭】,我本来是想下午的时候趁着你上班从门那里进来、给你留个纸条的,但不知怎地就掉进你的窗户陷阱了。被调剂来的玩家水平大部分都是我这样。”
说罢他垂眸苦笑了下:因为没有抢到存活率高的副本,被调剂到这里,真是天意。
百感交集中,他打起精神继续道:“但只有一个男人,一个脸上有刀疤、右手长满手指的男人,他非常危险,是个高阶玩家,而且,除了他的大哥,没有人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
他认认真真直视着陶岫:“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他。”
陶岫安静温和地看了男人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多谢。”
顿了下,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问道:“你的妻子和孩子呢?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游戏?”
男人闻言一怔,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半晌才叹息一般苦涩地笑了下道:“我老婆孩子现在很好,我绝不会去见她们连累她们。”
说着他低下了头:“至于游戏……和当初我遇到你前发生的事情一样,倒霉被坑了吧……”
陶岫瞳孔一缩。
俞清池却已经起身站了起来,他像看一个晚辈一样看着青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还有点事,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说罢他便往门的方向走去。
陶岫却叫住了他:“俞清池,你还想像第一次见面时,再信任我一次吗?”
俞清池步子一顿。
陶岫看向他的背影,道:“方便的话,明天可以到我的植物园来一趟吗?”
不知想起什么,他苍绿的眼眸有些冷,神情却很坚定,他道:“我想研究下你的手环。”
俞清池背对着他,沉默半晌,才转身朝陶岫一笑,道:“成。”
接着他推开门离开了这里。
陶岫收回视线,去洗手吃饭。
他一只手轻轻覆在腹部,吃饭吃得很认真,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饭后,他很快洗漱好,走进杂物间上床睡觉。
满是馥郁冷香的床上,陶岫抱住了男人的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闭上眼睛,轻声喃喃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充实也很幸福,我们的小朋友在一点点成长,还有七个多月,我们就能见到他了……我真的很期待……”
“我还有朋友、工作、客人,还有小八和竺,哦刚刚我还和一个很多年没有见的老朋友重逢了。”
“他是我和这座城市产生羁绊的开始。我会努力帮帮他。”
不知多久的沉默。
陶岫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迷迷糊糊,像要睡着了一样,带着撒娇一样的鼻音:“我已经不孤独很久很久了。但是,霍斯,我还是很想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青年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无数深蓝的触手自沉睡的男人身上破体而出,发疯一般涌向青年,温柔地包裹住了青年的身体。
被触手包裹的安全空间中,青年的手依旧以保护的姿态、温柔地覆在自己的腹部,那里再次安静地发生了一次胎动。
一朵微弱的白色小花安静轻盈地跌落在青年白皙光洁的额角,像一个笨拙可爱的亲吻。
来自小朋友的亲吻。
第20章
第二天,陶岫在植物园见到了俞清池。
他关好门,拉好窗帘,才坐到俞清池对面,接着,他看向对方已经放到桌面的粗糙手腕。
那上头,一枚黑色的手环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人的皮肤,它的形状平平无奇,却看不出什么质地。
俞清池苦笑了下,道:“这应该就是控制我们的系统,我们选择副本、接受任务和惩罚,都是通过它。”
陶岫又听到了关于那个【游戏】的新名词:“系统?”
俞清池:“对……它似乎有智慧,”说到这里,他神情浮出点疑惑的茫然:“但我也不好定义它是什么,未知生命?人工智能?好像都不是很对。我不确定它是否具有自主意识。”
“除了配合传送系统工作、发布任务和规则,它并不干涉我们在副本内部的任何行为。”顿了下,他低了头自嘲地道:“这也是我去主动提醒你的原因。”
如果去提醒陶岫这件事会让他立刻受到系统的惩罚,他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情。
知道自己不杀掉陶岫未来七天后会死,和提醒陶岫当下就要受到惩罚所面临的恐惧是不一样的。
或许前者的恐惧比后者更甚,但人性会让他更先逃避当下的恐惧。
陶岫并不知晓对方此时的想法,他只是微微皱了眉,利落地戴好橡胶手套,拿起镊子,谨慎地去试着触碰那枚手环。
他用镊子用力夹起环身,试图将手环与手腕之间抽离出一些空间,他想看看手环紧贴人体皮肤的那一侧到底是什么。
接着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只见环壁与皮肤之间,连接着无数蠕动的诡异黑色“线条”。
俞清池佩戴手环的皮肤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血洞,那些“线条”一头自那些血洞里进进出出,似乎已经长进皮肤里甚至骨头里,另一头再连接手环。
说不清是手环在吸食俞清池的生命力还是俞清池的身体自手环那里得到了什么。
陶岫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半晌回不过神来,眼看俞清池额上已经浮出冷汗,他连忙将镊子放下,又将干净的纸巾递过去。
俞清池接过纸巾擦了下汗,他显然知道这些,并未感到惊讶,只是感叹道:“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到,它已经长遍了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我经常会自我怀疑,我现在还算是人类吗?”
陶岫并未随意安慰对方,只是温和地问道:“方便和我说下,你什么时候、怎么参加这个【游戏】的吗?你又为什么会参加?”
俞清池苦笑着看向他:“就是十一年前,我们交易过金色传说小区那套烂尾房后,我拿到了钱,我和我老婆对买到烂尾房这件事心有余悸,再也不想在大城市混了,就想带着钱回老家好好生活。”
“在回家的火车上,我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
俞清池静静叙述着,他看着气质温润眉眼精致的青年,就有点感慨:命运有时真的很会捉弄人……
十一年前,他就是在金色传说小区遇到陶岫的。
他们初遇时,眼前的青年还是个少年。一个很奇异的少年。
那时候他和妻子已经在A市工作几年,手里有了一些积蓄,他们便想买套小房子,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一个家。
但他们运气不好,买到了金色传说小区的烂尾房,雪上加霜的是,他还丢了工作。
为了那套房子,他们付出了全部的积蓄、又借了亲戚的钱才付清首付,还背了三十年的贷款。
房子烂尾了工作也没了,他只觉得天都塌了,他想象不出余生还能怎么活下去,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又会面对什么。
人被逼到这种程度就容易懦弱,他那时不敢对同样要工作的妻子说失业,只能每天假装出门上班,实则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游荡,一直游荡到他从前工作的下班时间才会回家。
那天晚上,他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情吃东西,鬼使神差也好,破罐子破摔也好,他走进一家便利店,偷了一瓶水和一袋面包。
得手后离开便利店的一瞬,他突然感到一种空洞的绝望,他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于是他走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小区。
他本想最后看看那个未完工的家后,就爬上最高处。
听说,已经有两个人这样做了。
但当他来到6号楼2101室门前时,他遇到了陶岫。
月光里,光秃秃的水泥墙壁构成的空间空洞荒凉,地上满是碎石。
那个少年穿着单薄的白衬衣黑长裤,抱膝坐在窗框下发着呆。
荒冷的月光自少年身后空洞的窗框中照射进来,他便看清,那少年五官精致得不像人类,苍绿空洞的眸子泛着美丽的光辉。
地上还零零散散摆着一些快要枯萎的绿植,似乎也属于这个少年。
他那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美丽的少年可怜,这座城市这么大这么繁华,他竟然只能在这种地方栖身,随之而来的念头是,也不知他和这个少年谁更可怜。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将偷来的水和面包放在了少年面前,之后,他离开了那间房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爬上了那栋楼的最高处。
夜风呼啸,在他辨认是拥有了所有勇气还是失去了所有勇气时,那个少年出现在他身后。
他的声音奇异而好听,带着种天真的迷茫:“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
“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天,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说说看呢,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那一瞬间,俞清池记得自己直冲到脑门的情绪是悲哀:帮?
怎么帮呢?
这个少年连自己都无处栖身,怎么可以天真又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
……
但是,那个奇异的少年真的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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