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扇九
“放心。”
徐清渡从温子曳身边走过, 顺手拍拍他的肩,盯着不远处畸形的尸首, 扭了扭腕骨,“小曳子可是第一次叫妈妈,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必须好好表现一下——阿琰!”
“我在。”
祝琰温声回应,火红额发高高捋起,第三只眼赫然睁开。
与此同时,重重摔在墙上,又吃了好几发枪子儿的尸体破破烂烂,在地面蠕动着。那双手撕开表层血肉、剥开胸膛和肋骨,新生的肉块仿佛蛇类蜕皮般,眨眼便从中钻出。
狼王咧开嘴,面对飞掠而来的两人,不紧不慢地一抬手。
瞬间,殿中原本已经倒下的兽人们重新站起身,摇摇晃晃,丧尸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几人扑去。
杀死一个,又有一个。
杀死一群,又有成群结队的傀儡不断自门口涌入大殿,源源不绝。
“少爷,我没事。”
有祝琰和徐清渡在前面盯着,几乎没有兽人能闯过来。
祁绚直起身,持枪警戒着周围,瞥见大少爷不太好看的脸色,低声宽慰了句。
不是逞强,虽说看上去可怕,但毕竟没有伤及要害,这种程度只能说略微影响行动。
温子曳抿唇不语,只点点头,手下飞快地包扎好。
他自然清楚伤势并不致命,除却心有余悸,更多的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狼王会死而复生?
他很确信,刚刚他们彻底杀死了对手,否则也不会放松警惕。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作假,但唯独在死亡来临的刹那,那种生命走到尽头时流露的天然恐惧,以及反射性的生理抽搐,根本无法伪装。
况且,狼王复苏的过程和往常见过的鸠人再生不太一样,是从体内钻出的新个体。
体内……?
温子曳愣住,灵光一闪,打通了来龙去脉的症结。
“原来如此。”他望向对面,“刚刚那家伙不是你。”
“你将复生的媒介藏在它的身体里,用同伴的命,换取我们一时大意,好趁机下手。我说的对吗……一号?”
皎洁的月光下,群魔乱舞,狼王回首,面上落着云的阴影。
它笑了笑:
“同伴?你是指七号?”
“别开玩笑了,它怎么配跟我相提并论?我们可不是同一阶层的存在。非要说的话,就像你和他,他和她。”它依次指过四人,眯起眼,“是主仆呢。”
挑唆太明显,祁绚跟祝琰都懒得理它。
一号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说实话,你们能如此轻易地杀死它,着实出乎了我的预料。七号跟着我锻炼了那么多年,要是重排序号,起码能位列前三……看来,二号栽得不冤。”
“话还真多!”
徐清渡翻了个白眼,又一次试图靠近。
可惜那群傀儡副本实在烦人,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好几回差点击中正主,都被自杀式扑上前的兽人挡了下来。
“放弃吧,我和七号不一样。”
一号摇摇头,“我和你们交过手的那群残次品们都不一样,它们操控副本的手段太过粗糙了,根本做不到像模像样的袭击。”
它轻蔑地叹了口气。
“包括二号也是,总那么愚蠢、自以为是、轻率大意。不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不明白怎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呵呵……愚蠢、自以为是、轻率大意?”
徐清渡露出讥诮笑意,“你是在骂你自己吗?”
“你该不会以为,光靠这群杂兵,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吧?那也——太小瞧我们!”
她踩着祝琰的手,猛然高高跃起。
“小曳子,小绚!”
厉喝如同一个信号,温子曳和祁绚对此瞬间做出反应,两人同时踩着仅存的墙面跳离原地。
不知何时,被完全摧毁大脑、无法复生的兽人躯壳堆满主殿,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则密密匝匝环绕在一号周围,被精湛枪术封死去路。
炸响连绵不断,子弹和光束犹如密集雨珠,在地上溅起尘烟。
半空中,温子曳同祁绚一道握住【暴雨】,对准那块地方。
“砰”!
黑洞似的光球飘飘悠悠,荡向那群挤在一处的“肉山”。
湮灭从最外围向内传播,悄无声息,犹如一场盛大的连锁反应。
地面开始坍塌,墙壁无声凹陷。
在能量涟漪波及自身之前,一号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大吼一声,将周围的傀儡副本扫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手指不经意碰到,火烧火燎地开始裂解,一个呼吸间便遍及整条右臂。
一号当机立断,并指成刀,忍痛连着肩胛骨全部削下,顺着坠落的大块碎石跳出囹圄。
“呼……呼……”
当它粗喘着气,回过神来扫视周围时,却发觉整个主殿已残破得不成样子。
伫立千年完好无损的偌大堡垒,竟只剩下半壁残垣。
“这是什么……”它忌惮盯住那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枪,“人类的新型科技?”
“这种东西,还真是日新月异得令人不快……!”
“——那就去地狱不快吧!”
碍事的家伙们已伴随着坍塌滚下山巅,将一号赤裸.裸地暴露在月光下。
祁绚与祝琰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同时朝它启动了武装。
属于温子曳和徐清渡的精神力网完全算准了它闪躲的空间,将它逼入死角。
避无可避,一号只好用剩余的肢体遮挡住要害。
手臂洞穿,然后是左腿,再然后是右腿。
新的肢体还未再生出形状,就被打散开来,不多久,那具身体就没了人样。
分明陷入绝境的是对面,两人却眉心紧皱,突然停手。
一号重重摔落在天台上,呛出污血,猛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七号虽然愚蠢,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杀掉这具躯体,我的主意识就会离开,混入人群,然后残杀更多的人……你们不敢杀我!不仅如此,还得求着我不要走!”
一号边笑,边蠕动着血肉,没多久,四肢就重新长了出来,站起身,毫发无损。
“打到现在,你们的精神和体力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吧?何必呢。”
它瞧着对面两只兽人,摇摇头。受伤的祁绚不必多说,就算是祝琰,也因过度使用精神力而露出几分疲态。
“出其不意是个好办法,或许也是唯一的办法。可惜,你们暴露得太早了。”
“你们杀不了我,这是维度高低注定的。”一号仰起脸,宣布审判,“事到如今,无论做什么都只不过白费力气。”
夜露深浓,圆月高照。
它有恃无恐地朝对面走去。
“好了,闹剧上演到现在,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伸出手,那双不属于它的绀紫色眼瞳中,露出深切的贪婪,“把圣晶给我,我让你们死个痛快。”
回答它的,是再度端起的武装。
“又在做无用的挣扎了,你们这些人,总是学不乖。”一号摇摇头,瞥了眼祁绚手中换上的【暴雨】,“这种强度的武装,每次使用,都要耗费不少能源与精神力吧?你们还能用几回?”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温子曳帮祁绚端稳他的枪——激战之中,他的伤口又开裂了,失血令他的手臂轻轻颤抖。他眯起眼,焦躁和忧虑在眉心一闪而过,声音依旧镇静得听不出情绪:
“口口声声叫嚣着我们不敢杀你,难道不是一样吗?你又何尝敢杀我们?”
“杀了我们,你就永远找不到你想要的圣晶。”
“闭嘴!”
被戳中脊梁似的,一号暴怒,“你以为我还会受这个威胁吗?祁治权那老不死的用这东西拖延了一百多年,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找不到又如何?等我吃了你们,夺得你们的记忆,自然能知道圣晶的下落!就算你们毁掉自己的尸身,我也可以去找你们的亲人、朋友……一切可能知道的人!就算谁都不知道,那我就找!一年两年,百年千年,总能找到!这个位面迟早是我们的!”
“好大的口气。”温子曳嗤道,“百年千年?倘若你们的寿命真有那么漫长,也不会着急寻找圣晶的下落了。也许你们是比我们活得稍微久一点,但我猜,也没多久。另外,你们在这个位面还无法繁衍。近些年你们的作风明显激进了很多……是不是??”
一号表情一阴。
温子曳笑了声,乘胜追击:“看来我猜得都对。这样下去,即便我们不动手,你们也会自取灭亡了。”
“在我们灭亡前,这个位面的文明会先一步灭亡。”一号冷声,“真以为到那个时候,我们还会顾忌什么吗?”
“文明灭亡?就凭你们?”
像听了不得了的笑话般,温子曳忍俊不禁,“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的文明。”
“我承认,虽说你们总是表现得没什么头脑,但有一件事做的很对——这些年里,一直在暗中发展,没有把自己摆在明面上。”
他叹了口气,“人性天然是自私的,倘若你们的存在传播开来,猜猜大家会做出什么决定?”
“击毁你们存在的地方,清除你们涉足的所有生命星球,乃至于,杀死所有可供寄生的兽人……”
嘴唇开合,轻描淡写吐出一串胆寒词汇:
“反物质湮灭弹,化学疫病,传染性稍微强一点的生物剧毒……光是我能想到的办法,就不下于十种。就像你说的,科技这东西,实在日新月异得令人不快。”
“胡说八道!”一号半信半疑,“要真这么容易,为什么到今天也没这么做?兽人也好人类也好,分明一直被我们耍得团团转!”
“那是你们的运气。”
温子曳的嗓音冷淡下来,“真论起来,你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们这些发觉你们存在的人。若非我们一直兢兢业业帮你们保守秘密,真捅出去——哪怕只是捅去联邦高层,你们早就没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