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戮诗
也就是说——他终于要有名分了。
闻璱那么老古董,那么封建,那么饱受,对待边界感那么严格,对待感情那么认真……总之,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等同于说:我想好了。
老天。
这和求婚有什么区别。
弓铮皎的五脏六腑突然连锁性地爆炸了一下,冲击波震得神经中枢都麻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抬手捂住闻璱的嘴。
然后他本能般地说了句脏话:“我靠。”
闻璱:“……”
他没有躲弓铮皎的手,只是对这反应实在意料之外。
下半张脸被弓铮皎捂得实在,好在弓铮皎还记得照顾他的强迫症,并没有让掌心贴紧他的嘴唇。
闻璱眨了眨眼,不方便张嘴,便只能很轻地:“嗯?”
弓铮皎看着他,脸上一点一点浮出绯红。
他眼神微动,像兴奋,像期待,也像为难,似乎还有一丝隐约的紧张。
“你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弓铮皎语无伦次,“让我来,求你了,这个一定要让我来——但我还没准备好,不对、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怕冒犯你。等我们回家之后……等我们回家之后!”
闻璱:?
他不是很理解弓铮皎这通没头没尾的胡话在说什么,只能又眨了眨眼睛表疑惑。
“你别眨了。”弓铮皎的声音带了颤,“我早就觉得你不能总是眨眼,你一眨眼,我就觉得有龙卷风……为了世界安全,你不能再眨眼了。”
他彻底大脑停摆处理不了任何事,干脆又用另一只手盖住了闻璱的眼睛。
在一片漆黑里,闻璱不听话的睫毛刮过弓铮皎的掌心,就让这形成中的风暴钻进皮肤,顺着骨血席卷弓铮皎全身。
弓铮皎唤了一声:“闻璱……”
过了很久,才接上后半句话:“我才知道,当这一切真的可能发生的时候,我根本做不到我说的那样。”
哪样?
闻璱还是轻轻挣开了弓铮皎的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也暂且不懂弓铮皎的心路历程,但闻璱直觉很准地品味出,接下来要说的话值得很认真地倾听。
弓铮皎怔怔地看着闻璱。
似乎是为了照顾他,闻璱居然真的放缓了眨眼的速度,那双眼显得如此温和美丽,静静凝望着弓铮皎,宛若两眼粉色的泉水,让他恨不能溺死其中。
弓铮皎说:“我要食言了。”
“我以前说,只要你愿意跟我结婚,只要你愿意跟我装一装,我愿意立刻去死。”
那时是认真的,因为他将这段关系视为自己单向地花钱买闻璱提供情绪价值,享受过之后,他就愿意自此放手。
也是那时,他甚至会幻想作为闻璱已故的亡夫,也算是别有一番意趣。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如果他真的能够触摸到以前不敢肖想的那颗真心。
他根本不舍得去死。
弓铮皎现在甚至觉得,哪怕闻璱亲自动手杀了他,他都能从坟里起尸爬出来,变成厉鬼死死缠着闻璱不放手。
然而弓铮皎并没有将后半句阴湿的话说出来,闻璱只听到前半句,便唇角微弯,道:“那很听话了。”
接着闻璱话锋一转:“你刚刚说让你来做什么?准备什么?”
弓铮皎此时终于能冷静半分,见闻璱似乎真的不太明白,不像是在钓鱼,强作镇定道:“没什么。”
“喔。”闻璱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状似随口道,“我还以为你是说求婚。”
“!!!”
回马枪把弓铮皎杀了个片甲不留。
弓铮皎又是一口气没上来,瞳孔骤缩,连缠在闻璱手腕上的尾巴都激灵了一下。
闻璱并未错过他的小动作和反应,心里只觉得好笑。
就像以前一样,弓铮皎的心事实在是太好猜了,根本不需要费心思。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闻璱亲手丢下去的、量身打造的鈎子。
趁着弓铮皎瞳孔地震语言紊乱,闻璱掌握主动权,抬手轻轻抚在弓铮皎眼前,挡住了弓铮皎的视野。
“你明白我的意思,别急,好吗?”闻璱温和道,“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觉得弓铮皎现在有点太激动太兴奋了,结合在水盘镇前前后后呆了有差不多半个月,闻璱意识到一件事——弓铮皎那本就被刺激所以容易紊乱的热潮期可能会被刺激到。
而弓铮皎有多无法无天,从昨天晚上闻璱就意识到了。
很不幸的是,在列车上发生点什么,对闻璱来说,比野战还不可接受。
后者主要是不卫生而已,前者还很丧失公德心,简直天理难容。
闻璱手上用力,把原本也没有坐直,只是倚靠在墙板上的弓铮皎推得躺了下去。
同时,微量向导素不动声色地向弓铮皎释放了催眠的信号。
“睡一会吧。”闻璱轻声说。
话音落下,闻璱移开手,弓铮皎的眼神已然看起来有些朦胧。
拿捏他对闻璱来说还是这么容易。
“好梦。”闻璱哄道,“等忙完手头的事情,我有奖励给你。”
“奖励……”弓铮皎呢喃着陷入梦乡。 。
到站下车之后,他们匆匆回家一趟把行李放下,闻璱又抓紧时间冲了个澡,便赶往公墓。
邵教授安眠于郊区的私人公墓,价格昂贵,常年有专人打理,并不需要扫墓的人真的操劳些什么。
去的路上,闻璱发消息通知了柳部长,消息立刻显示“已读”。
等到抵达公墓时,柳部长就在墓园外等待。
大夏天的,柳部长竟然也是一身长袖长裤,甚至还套了一件薄款风衣外套,看起来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在一个季节。
他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栀子花,眼下青黑,大概从昨天收到闻璱消息就没休息好,甚至可能根本没休息。
一见闻璱,还没打招呼,柳部长的精神力就毫不避讳地包裹了过来。
这举动很不礼貌,并且他的精神力并没有避让弓铮皎,当即冲得弓铮皎不适地皱起眉毛。
刚要反抗,闻璱低声道:“没关系。”
柳部长无非是为了试探闻璱所言真假,做戏做全套,闻璱早就准备好了应对方法,还怕柳部长不来这一下呢。
在水盘镇时,闻璱已经试探出了小黑能够存在的极限距离,现在小黑正在几公里开外和阿咬玩耍。
柳部长的感知铺开了很远的距离,但到底没想到小黑已经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存在。
最终柳部长没能探测到闻璱身上有任何精神体的存在,脸色也越来越黑。
“进去说吧。”柳部长带路。
邵教授的墓碑上只有很简单的几个字:从此,不再多梦。
在邵教授的墓前,柳部长将那束花放下,默默地站了一会。
闻璱也同他一道默立片刻。
柳部长凝视着那束花,缓缓问:“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责怪轶榕。”
闻璱没有应声。
说“是”显得太过无情,但说“不是”是不可能的。
邵教授的违规行为导致了一系列后果,险些把闻璱连累其中。
尽管柳部长最终将闻璱“捞”了出来,算是救人于水火之中,但究其根本,颇有种“这水火哪里来的你别问”的荒谬感。
柳部长叹了一声,道:“轶榕她是好心,她总是好心,只是很多时候……她不那么擅长甄别人的心。”
不那么善于观测人心,却又才华横溢,便成了别人的手中刀俎。
闻璱眉心微蹙,总觉得柳部长话中有话。
柳部长暗示,邵教授的研究本身无错,但是别人恶意利用了邵教授和邵教授的研究——可这个人难道不就是柳部长自己吗?或者说,是柳部长和希冕创辉的宫家人。
如果不是贼喊捉贼地想将自己从中割席洗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你所参与过的那个课题,原本就是‘人造特种人’项目的衍生。”柳部长道,“只不过,轶榕以为这枚芯片研究出来,是为了能够缓解甚至治愈张永荣的病情。”
话语之间,似乎就这样默认了闻璱已经了解一切内情。
闻璱面无表情,并不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道:“我认为你应该从头开始先解释一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部长反问:“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说我就走了。”闻璱道。
当然不会真的走,但这招对付柳部长很有效,
柳部长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是你现在有求于我!”
闻璱转头就走。
柳部长还冷着脸,却出声道:“等等!”
他顿了一下,语气十分不爽地解释起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宁滂不是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了吗?就是像她写的那样——这件事还是在我的授意下做的。”
闻璱一针见血:“你清楚这一切,但仍然默许并积极参与进后续项目中。”
这话太不留情面,刺得柳部长气息一窒。
但闻璱似乎并不因此愤怒,平静道:“你曾经乐于助纣为虐,现在你选择把线索透露给我,也并不是因为正义心作祟,只是因为你仍然对教授的死感到不忿。”
顿了顿,闻璱评价道:“这很正常。”
闻璱是确实认为这很正常,甚至这一点更让他安心,仇恨、利益作为燃料,远比良知要可靠得多。
可柳部长青筋暴起,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不善。
他转过头,余光瞥见一直在不远不近处站着的弓铮皎,反唇相讥:“那你又算什么?大善人善心大发,想要打捞这个无辜哨兵?我可提醒你,他不是一般人,不是你靠善良就能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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