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戮诗
果然,弓铮皎抿了抿嘴,低声说:“是我自己。”
顿了顿,他很快地补充道:“但拍卖的时候你最好别提这个,可能反而会被压价……或者等以后找人把它拆开,单独拍卖比较好。”
“以后?”闻璱淡淡道,“如果我现在就拆了卖呢?你知道我其实没那么喜欢戴首饰吧?”
闻言,弓铮皎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拧巴地说:“没必要那么着急吧。”
至少在弓铮皎还活着的时候,他总想要看着闻璱戴着这条项链。
伤疤太痛,结婚证太深刻,一个吻又太过短暂,或许这才是他真正舍得在闻璱身上刻下的印章。
美丽、特别、独属于弓铮皎。
但也能轻而易举地在自己死后抹去,并顺便为对方带来切实利益。
闻璱却缓缓抬手,扣住那支链子,毫无留恋地摘了下来。
鸽子蛋大的宝石坠在银色的链子上,沉甸甸地,叫人担心细细的一根金属链是否能承受如此重量。
但闻璱把它递给弓铮皎时,轻松得彷佛只是丢去落在发丝间的一片落叶。
“我们好像还没到这种关系。”闻璱轻声道。
好轻的一句话。
就这样在过去几天、几周越来越近的距离里划出一道深渊。
以至于弓铮皎站在崖边,第一次有一种,即便是自己,也没办法迈过去的挫败感。
第45章
弓铮皎没有伸手去接。
好半天过去,弓铮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不露破绽,而他也确实做得很好。
“不,你误会了,宝石我很喜欢。”闻璱微微一笑,却不达眼底,“我不想接受的,是你的心意。”
弓铮皎又被这话彻底堵死了。
他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给他希望,让他展露诚意去追求的也是闻璱,现在彷佛故意刺伤自己的,也是闻璱。
为什么人可以变得那么快呢?
不变的是闻璱窥探他、拿捏他心思的洞察力。
“我一直都是这样,弓铮皎。”闻璱的声音毫无波动,“是你在我身上投射了太多幻想。”
话音落下,哪怕弓铮皎没有伸手,闻璱仍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似乎真的就有那么绝情。
这份沉重而昂贵的心意,在坠落之前,还是被弓铮皎眼疾手快地夺走。
也让弓铮皎突然有了某种冲动。
某种撕破脸、打碎现在微妙而又稳定的状态,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的冲动。
弓铮皎心想,自己是贪婪的。
在得到向导素之前,在闻璱回应他在小黑屋里发出的消息之前,在闻璱松口之前,在那个吻之前……
或许他都能悬崖勒马。
唯独在那个吻之后。
在闻璱也向他坦诚了最大的秘密之后。
他真心以为,在生命最后的时间,他能获得属于自己的“临终关怀”。
他也诚恳地愿意付出一切。
“……耍我很好玩吗。”再抬眼时,弓铮皎的眼神也冷得冻人,“你让我学狗叫,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就这么喜欢遛人玩?”
闻璱心道:学狗叫那是你自己想的,我可从来没说过。
弓铮皎情绪上头,又道:“这几天,你强迫自己和我亲近,恐怕也不容易吧?有这个必要吗?明明我一开始就说了,只要你一句话,这些都给你,不是吗?你就那么想故意——”
话没说完,闻璱抬手,“梆”地一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别臆测我那么多。”闻璱道,“我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在你展露的诚意让我满意之前,我不会接受指向性这么明确的礼物。”
“你还要什么?我真不明白,你还要什么?”弓铮皎怒道,“给钱你不要,出力你也看不上,现在送手工,你还觉得我没诚意——我都说了我这条命都能给你,你还要什么诚意?”
又是“梆”地一声,闻璱有些无奈道:“别说这种命都给我的话。”
“我知道,你又嫌我幼稚了。那你说你觉得怎么才算成熟?”弓铮皎说话不带喘气,也不用换气,跟个连珠炮一样,“你说啊,你不说,总要我来猜,你以为你在这过家家有多成熟?”
闻璱好不容易才找到话头:“我不是在和你过家家,但是有些事,我说了,没意义。”
“没意义,你现在觉得没意义了,你——”
弓铮皎又要说话,闻璱实在没办法,直接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抵在弓铮皎的舌根。
有些可惜,自从污染区回来之后,弓铮皎就没有常常要戴着那个酸弹止咬器了,不然,闻璱此刻就能用指尖勾住那两根链条。
不过,就算只是手指,也同样有效。
弓铮皎舌头没法乱动,牙齿和嘴唇也无法闭合,只能含糊地哼哼两声。
想说话,除非咬断闻璱的手指。
而弓铮皎到底还是不忍心做到这个地步的。
放在以前,他这时候该眼前发昏,抑制不住想舔闻璱手指的欲望了。
但是现在,大概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意外地不受向导素迷惑,他只是想把舌头抽离,赌气一样地不想和闻璱有亲密接触。
闻璱没有给弓铮皎这个机会。
他看着弓铮皎,话语理智却也无情:“弓铮皎,不要夸大,你并不是为我去死——你只是认定、接受了你得绝症迟早要死这个事实,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而我,从来都不需要这种‘命都给我’的爱。”
“喔……”弓铮皎想要强行辩解,却被闻璱立刻掐住了舌尖,只来得及发出含糊的声音。
“你想要我明确的指示,可以,但我说了,你就必须得做到,你明白吗?”
弓铮皎生气归生气,一边“哼”了一声表不屑,一边幅度很轻微地点了一小下头。
“不过,就算你悔约,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威胁你的资本。”闻璱微微扬起下巴,垂眸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没有给弓铮皎回答的机会,闻璱凑近他,用很轻的气音说:“你怕我死,对不对?”
话音未落,闻璱已经看到弓铮皎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成尖锐的兽瞳,牙齿也不受控制地磨上自己指腹。
毫无疑问,这就是弓铮皎的软肋。
闻璱却抽身而退,道:“但你放心,我不像你,我很珍视活下去的机会,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你。”
弓铮皎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呢,弓铮皎,不要以为你的感情很高尚,死对你来说并不可怕。”闻璱道,“你想证明你爱我,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他认真地看着弓铮皎:“活下去。”
“可喔……”弓铮皎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说自己不是不想活,是病情如此,他已经尽力了——可迎上闻璱微微眯起的眼睛,他脑袋里突然冒出来闻璱刚才的话。
闻璱说,这些话,靠说,没意义。
闻璱一挑眉:“怎么?做不到?不是说什么‘命都给我’?愿意为我死,却不服从我‘活下去’的要求?”
他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弓铮皎的脸,然后抽出手,又取了湿纸巾徐徐擦手。
该说的已经说了,接下来,手弓铮皎‘表衷心’的场合。
“我……”弓铮皎欲言又止良久,最终只是说,“我已经没救了。”
可惜他真正认识闻璱太晚,太晚。
对于曾经雄心壮志的前首席来说,这大概也是这辈子唯一一件无法自信地答应下来的事情。
闻璱却理所当然道:“不能为我创造医学奇迹打败病魔,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弓铮皎:“……”
他很想反驳,但无力反驳,但又实在想说“你要不看看自己在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偏在这时,闻璱突然抽了一张新的湿纸巾,擦了擦弓铮皎发红的眼眶。
也不知降温的究竟是冰凉的湿巾,还是渗透过湿巾的向导素,弓铮皎奇异般地被抚平了。
“刚才一时生气,对你说了重话,你不开心了,这很正常。”闻璱温和地说,“但是,学狗叫是你自己想学的,别扣在我头上。”
说完,闻璱又隔着纸巾很用力地捏了一把弓铮皎的脸颊,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留弓铮皎一个人在原地发呆许久。 。
因为这场意料之外的争吵,一路上两人间的氛围仍有些尴尬。
当然,主要是弓铮皎有点尴尬。
闻璱还算自如,但弓铮皎沉默着,闻璱便也体贴地给他独自头脑风暴的空间。
等到了逄靥星家的别墅区,临下车前,弓铮皎终于开口:“你还在生气吗?”
“?”闻璱疑惑,“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气了,不是弓铮皎生气得口不择言吗?
弓铮皎却以为这话的意思是再无转圜之地,立刻急了:“我没说我不愿意试试,我只是不敢跟你打包票……”
“我也没说要散夥,我们只是正常的理解有误差,现在沟通过,我觉得很好。”闻璱道,“但你如果能打包票,就会更好。”
弓铮皎又接不上话了。
散步到逄靥星家时,逄靥星和冬歆亭两个人并排站在院门口,像两颗准备被检阅的大白菜。
远远地,闻璱才刚把目光投过去,逄靥星就动情地喊了一声:“哥!”
冬歆亭也有样学样,试探地改口唤了一声:“闻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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