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管城子
途中撞见个给人占卜却险些被揍的乞丐,那乞丐给某对新婚夫妻占了个下下签,即大凶,气得本来只是想花钱讨个好彩头的丈夫要揍人,好在被柳三思拦了下来。
“若是他占卜真有那么灵验,怎么还会当乞丐呢?好签就当是好彩头,坏签就当提醒自己最近对周围要多注意些。你们两位刚结新婚,不宜见血,不吉利。”
几番话下去,那对夫妻才熄了气,放过了乞丐。
事后那乞丐还要给柳三思免费算上一卦,被柳三思给拒绝了,也没强求,只留下了一句“善人结善缘”。
柳三思将这事当作谈笑说与魏师匠听时,魏师匠还有些疑惑,云安镇很少会见到乞丐,他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思索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到处流浪的,他话锋一转,提起了柳三思最想逃避的问题:“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心仪的对象?”
柳三思看了看趴在他怀里,似乎正在睡觉的小狐狸,才敢放心开口,说时,他略微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应该有一个……”
本来以为他会跟之前一样含糊过去的魏师匠顿时直了腰板,来了精神:“嗯?哪家的姑娘?你们门派内的?长什么模样?她家里头同意了没?”
柳三思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回答:“他不是姑娘,长得很好看,我们也还没谈呢,要是真成了我一定把人带来。”
“啊,男的啊。”魏师匠冷静了下来,嘀咕了几句。
“男的也挺好,好歹没和刀过日子去。”
“还不错还不错。”
于是他又打起了精神:“铁定是你小子不懂得主动,这追人一定要主动,要是感觉得到对方也有好感,直接一亲二抱确定关系……”
那厢柳三思正在应付魏师匠的“经验传授”,这厢他怀里的小狐狸睁开了剔透晶亮的眼,蓬松的毛发下,狐耳微微有些红了。
柳三思不敢久留,找了借口就与魏师匠告别逃走了。
这是柳三思第一次感受到魏师匠的可怕。
他抓着小狐狸的爪子高高举起,半认真半开玩笑:“保佑一下我能成,我可不想再听他一遍唠叨。”
出乎意料的,小狐狸并没有刚被吵醒的迷茫,眼睛亮亮的,似乎还在躲避柳三思的目光。它慢半拍地打了个哈欠,但是怎么瞧都像是演出来的。
柳三思状若无事,把小狐狸从头薅到尾,然后笑眯眯地凑到“它”脸前。
在他贴到小狐狸脸上的前一秒,一只爪子抵住了他的脸,白九祝惊慌失措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你想做什么?」
“九祝?”柳三思没有戳破方才“小狐狸”那拙劣的演技,假装刚知道现在这具分身上的意识是白九祝,“还以为你上次被吓到了,准备躲着我了。”
白九祝低声含糊说了句什么,柳三思没有听清。
“什么?”
白九祝犹豫了一下,提高了一点声调。
「没有躲着。」
「是想见你了才会来。」
“那不来的时候是不想见我吗?”柳三思并没有觉得受伤,笑着问道。
明明这就是白九祝想表达的意思,可被反问时他却说不出来一个“是”字。
柳三思眼里也是亮晶晶的:“我明白了。”
“你是在委婉地表达了,你很想我,你现在很想见我,所以过来了。”
“我很开心。”
被这般看着,一寸一寸剥开自己的心,白九祝却未羞恼,他反问自己。
是这样的吗?他想念这个人类了吗?
——是的。他的内心给出了最为真实的答案。
柳三思不危险。
柳三思是好人。
柳三思喜欢他。
所以,他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会想念对方,也是合理的吧。
白九祝尽力忽略扑通跳着的心脏,给出了答案。
「是的,我想见你了。」
柳三思贴近了他。
“好巧,我也想你了。”
◇
第80章 好梦(24)
离开騩山的第六日,柳三思经过了泰平镇。
到的那天,街上热闹极了,听说有户姓冯的人家新纳了个小妾,包了整条街的花销。
白九祝趴在柳三思胸前的衣襟里,只露出一双耳朵。
他原先是坐在腰间的兜里,总有好奇心旺盛的小孩想动手动脚,虽然都被柳三思冷着脸拒绝了,但还是担心会因人多手杂被顺走或是被挤到,于是柳三思给他转移了位置,安置在自己的胸口处。
只是在街上晃了一圈,柳三思的怀里装着吃食的油纸包就已经堆满了。一半是他买的,一半是路人说要送给小狗的,由于太过热情,柳三思不好拒绝只能收下。
至于“小狗”,自然是指只露出了一只耳朵的白九祝。
等离了人群,白九祝困惑地找了个水坑,探头左右看了看。
这具分身是他按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捏的,小狗也是长这样吗?不过,看起来是不是比他刚捏出来圆了一圈。
白九祝想到自己好几次被分身拉过来时,甭管是什么时间,它都在吃东西,越想越不对劲,他转身向柳三思求证。
「小狐狸最近是不是吃多了?胖了一圈,你买的那些吃食不能再多喂了。」
“有吗,我没感觉。应该是毛长长了,这是蓬松不是胖。”柳三思笑眯眯地从油纸包中挑出一块糖酥,塞进他嘴里,“好吃吗?”
入口酥脆又香甜细腻,白九祝的尾巴下意识地就卷上了柳三思的手腕。
是喜欢的意思。
既然柳三思说了只是变蓬松了,那应该就是他的错觉。
白九祝半信半疑地再咬了一口糖酥,没有阻止柳三思为他顺毛的动作。
自那日谈话后,白九祝出现的次数变多了,起先面对柳三思时他还会矜持些,但这具身体的本能他也无法控制,每次在他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不知不觉黏在了柳三思的手边或怀里,白九祝实在忘不掉他第一次自然而然蜷缩到柳三思手心里时,对方那惊诧的眼神。
就算他在意识到后离开了,过一会又会自动贴上去。
几番下来,白九祝自暴自弃,放任身体的本能。
反正柳三思的身体也很舒服,抚摸时也不会碰耳朵、腹部这些敏感的地方。
他们一起时,多是柳三思起话头。
他会与白九祝讲山川美景,讲奇闻异事,讲人心善。
这些固然不无聊,但白九祝有更想了解的东西。
「为什么你不讲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呢?」
柳三思愣了一下:“我的故事要无趣多了。”
「一个故事有趣亦或是无聊都源于主观感受,但这不是我的目的。」
「我想要听是因为想要了解你。」
「我想知道你的过去。」白九祝的尾巴轻轻扫了一下他的掌心。
柳三思败下阵。
他说起了自己刚出生就被丢弃在正清门山脚,被陆惟捡回去养。
「啊,怎么有狠心丢掉自己小孩的父母,过分。」
他说起了幼时被陆惟带着去偷酒,被掌门知道后罚去打扫山阶。
「可你那时才六岁,按人类年龄来说还很小吧,怎么能怪你?」
柳三思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他偷酒时还把掌门师伯细心呵护的灵植给踩死了。
他说了很多东西,包括他在正清门时的生活,包括十岁后与陆惟出去游历,包括陆惟的死,包括在陆惟死后他再次回到了正清门。
倏地,湿润的鼻子碰了碰他的脸,而后轻轻地蹭了蹭。
「柳三思,你过得好辛苦。」
柳三思伸手搓了搓那张透露着不开心的毛茸茸的脸:“但我现在觉得很幸福,我有着爱着我的长辈。”还有着喜欢的妖。
“旁人是怎么看待又怎么对待我,我如今已不会再在意。真要说的话,你不比我辛苦多了。这世上比我不幸福不幸运的大有人在,我能做、该做的,也只是减少那些不幸运、不幸福的存在。”
柳三思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白九祝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他也更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对柳三思的喜欢似乎又上涨了一分。
偶尔白九祝也会说一下騩山的琐事。
比如,小小抱怨一下睡觉时亡灵在他意识里吵吵闹闹。
比如,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和一只母兔在一块了。
再比如,大大抱怨一下柳三思留给他的那把竹笛为什么吹不响,就算吹响了声音也喑哑难听。
柳三思在赶路休息的间隙又削了一把笛子出来,现场演绎了一把如何吹响笛子,还把白九祝抱到了头顶,方便观看。
当天夜晚,白九祝学着他的模样,将嘴唇放在了竹笛上,与白日里柳三思起头的孔洞位置无差,按照他教的指法与呼吸,第一次吹响了竹笛。
但是为什么与白日柳三思吹奏时的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白九祝抱着笛子,思考是不是柳三思手上那把要更好些,下回见面与他交换。
******
在离开騩山的第十日,柳三思到了永春镇。
也是在这一天,白九祝告诉了他一个糟糕的消息。
浮游突然出现蜕鳞现象,因为没有事先准备,导致騩山妖脉也受到影响,不少妖怪变得情绪非常不稳定,甚至有走火入魔的风险。白九祝需要去帮浮游稳定身体情况,这几日可能都无法与他联系。
鲛人千年一蜕鳞,每次蜕鳞前后及其期间都会变得格外虚弱,但突然蜕鳞的现象是极为少见的,一般只有身受重伤或寿命要走到尽头的鲛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总而言之,浮游的身体不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