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喵
此刻的莱亚尔很有冲动想去看看费林奈无名指上有没有同样的荆棘烙痕,但他忍住了,把蛇形戒指套上手指。
一个传送法阵从莱亚尔脚下升起,风从密闭的房间里扬起来,甚至吹散了愈来愈浓烈的黑影。费林奈被推出风圈形成的范围,在风与影的间隙中扬起下颌,对莱亚尔说,“我很快就去找你。”
莱亚尔叹息般开口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影之主’?”
能够支配阴影的恶魔只有那一个。比起黑暗森林的主人和北之君主,影之主在黑兽的诸多称号里不怎么为人所知。
莱亚尔没有来得及听到费林奈的回答,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魔力乱流和空间的挤压感将他带离这个地方。
……
眨眼间莱亚尔脚下已经是寥落的山丘。他悬浮在半空,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他的身体。
远古地狱里只有原形具备飞行能力的恶魔才能够获得翱翔天际的机会,但随后出现的堕落者却打破了这个规则,能飞不再是鸟儿们的专利。
居高临下的视界极为开阔,莱亚尔觉得曾经的自己可能很习惯这样站在高处俯瞰地狱,往北看去那片广袤地域就是黑暗森林,他现在距离那边相当远,只能隐约看见一片毛茸茸的平坦树冠。地狱中心的黑水晶宫就在西边他视线所及的尽头,宫殿地下是全地狱魔能晶脉最大的一个节点,天界军曾在上次大战试图炸毁那里但没能成功,要不然战争不会结束得那么快。
莱亚尔低下头,他下方是个巨大的空洞,足有一个小型湖泊的大小。垂直而下的洞穴深不可测宛如一张巨口,莱亚尔记忆里还没挖掘出有关这里的信息。他原本预想的是戒指会带他前往一个庇护所之类的地方,再不济周围也该十足安全,直接把他抛到天上是怎么回事?如果解除飞行术垂直往下掉,这个纵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摔死。
莱亚尔缓慢地下降到空洞边缘,他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像身边环绕了一层稀薄的雾气。他乐观地希望这是因为天色渐黑而不是红斑的其中一种症状。他慢慢摸索着往前走,如果在天上的时候没看错,这里有通往下方的通道,是那种在洞壁上开凿出来的供人型生物行走的阶梯。
摸索了好一会儿莱亚尔才终于踩到第一级阶梯,他摸着洞壁慢慢往下走去,希望自己的运气别再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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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又怂又弱的莱亚尔超好玩,都不想让他恢复了(x
别看费林奈现在这么乖,那是因为现在的莱亚尔禁不起摆弄(摊手
由于作者本身是个起名废,文里的各种名字物品都土味十足大家见谅!
不过费林奈(Felinae)这个名字有寓意,就是猫的意思,这么有寓意自然不是我起的,感谢姬友。
今天准备拉个细纲出来,否则这故事也不知道年底前写不写的完,所以明天可能不更qwq
警告,正经中混着皮的皮皮蛇莱亚尔即将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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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在地狱,不要以为只有披着人皮的恶魔
在昏暗的视野中,代替视觉的首先是听觉。呜咽的风迎面吹起莱亚尔的头发和衣袍,他只好腾出一只手裹紧斗篷,肩膀蹭着洞壁一路向下。他用力嗅着这里的空气,没有怪味,只闻到扑面而来阴冷潮湿的水汽。
莱亚尔摸了一块石头扔下去,坠落到底层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要长不少。这里的石头阶梯也同样湿滑,这些也许是雨水,但这样垂直的洞穴形成得太不合理,莱亚尔拒绝弄清楚它的来历,只想快点走到底。
有惊无险地滑倒两次,在莱亚尔以为这些台阶已经没有尽头前他最后一脚终于踏上了平地,也同样收获了浑身湿漉、痉挛的双腿和磨破的手掌。
莱亚尔累到虚脱,一点原路返回的心思都没有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就算白日也不会有光照进这么深。他孤零零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弄不清楚方向,只好往他认为前方的方位走了一步,结果差点踩进一个小水洼里。他用左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把蛇头拨弄到手指内侧又拨弄回去。这是个他以前没有的小习惯,说明身体记忆在逐渐恢复。
莱亚尔不熟练地念了一个光亮咒,他身上没有魔力,但光亮咒耗费的力量很小,他相信戒指上的晶体不会是块玻璃,他只想点亮戒指,即使是最普通的魔晶里面都该储存够这点魔力。
莱亚尔听着黑暗中滴滴答答的水声,他怀疑自己念错了咒语,结果下一个瞬间白光大炽,莱亚尔猝不及防地紧闭上眼,但视野里还是留下了几乎能晃瞎他的绚丽光斑。他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发光的晶体,让恰到好处的光线从指缝间露出来,就着眼前闪烁的光斑看向四周。
莱亚尔最先看到的是一截跟他差不多高的巨型动物白骨,他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这块两人粗的弯曲骨头,上面覆盖着斑驳的青苔,没有一丝皮肉,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这个形状看上去是某种动物的尾巴,莱亚尔把被光亮咒点亮的戒指举高了一些,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部分。
他惊骇地睁大双眼,后退几步,让光能够照射到上方的空间,即使这样这东西的全貌还是没有完全展露,不过也足够看出它究竟有多骇人。
莱亚尔眼前是一副巨大的蛇类尸骸,弯曲盘绕的身躯几乎跟黑色的洞壁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到底有多长。蛇头的部分就靠在这个大空洞洞壁另一侧,莱亚尔毫不夸张地估计这条蛇能一口吞下一艘奴隶船。
蛇尸上半部分没有白骨化,还保留着曾经的模样,莱亚尔没看清致命伤到底在哪里,不过这条巨蛇的下半截几乎被啃光了,白骨和皮肉之间的撕咬伤非常显眼,就连骨头上都有凌厉的伤痕。
普通的动物成长不了这么巨大,这是只原身为巨蛇的恶魔。
这副身躯正前方的空地上有一把突兀的石椅,莱亚尔走上前,确认这椅子是用来给人型生物坐的。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石头阶梯那头传来,莱亚尔警觉地照亮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迎面撞上一个幻影。
这道幻影有着跟莱亚尔相同的脸孔。
“他”径直穿过莱亚尔的身体走向蛇躯,步履从容得多,等走到石椅所在的位置时,“他”仰头在遗骸前看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坐下的动作。一个石头椅子的幻影冒出来接住他,跟现实中莱亚尔目光所及的那把椅子重叠在一起。
这是来自过去的幻象,莱亚尔笃定,这些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留在时间内的残骸,也许是这里的魔力立场太过复杂而无意间留下的,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莱亚尔听到幻影在说:“不知名的恶魔,我需要借用你的身躯。你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需要我帮你完成么?”
他在对这条巨蛇发问。莱亚尔看了过去,觉察到不知何时蛇尸也变了模样,重叠的幻影不同于如今,而是变成一副完全被腐蚀殆尽的青白色骸骨。
尸骸自然不会回应他,幻影叹息道:“据说恶魔可以通过沉眠来恢复力量,可一旦彻底死去便会迎来真正的终结,再没有能返回这世间的方法——原来是真的。”
坐在椅子上的幻影又等了一会儿,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之后,他说:“我会善待你的遗骸。”
话音未落幻象便消散殆尽,莱亚尔最后看到的是白骨化的尸骸在静默中枯木回春般渐渐充盈,整副骨架生出新的皮肉。幻影的莱亚尔原地消失,一双巨大的竖瞳蛇目在黑暗中缓缓张开。
人类莱亚尔变成了恶魔莱亚尔。
“原来是这样……”
莱亚尔笑出了声,难怪现在的他与这里格格不入,曾经他是披着这张蛇皮行走地狱的。
他来到地狱借用一副恶魔的皮囊,为了什么?
他现在该穿回它吗。
用恶魔的皮抵御红斑的侵袭,这一定有效,说不定还能借此想起更多事。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拜刚才的幻象所赐,他在这里还找到一个好东西,一扇依然残留魔力的地狱之门隐藏在最后一层石阶背面。
别管那么多了,他该回去,人间才是他的故土,他的家。
光亮咒的效力已经快到尾声,光线暗下来,莱亚尔走到门前伸出手,看到无名指根部的烙印时却像被一根小刺软绵绵地扎进心里。
不疼但是痒得令人不得不在意。
莱亚尔被一股轻飘飘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出门的范围,他苦笑了一下,心里还有点庆幸,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态。
这样一来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
这几天的地狱着实不太平静,就在黑兽出门散步弄得边境鸡飞狗跳的第二天,惊魂未定的地狱住民们马上又迎来下一波惊喜。震颤从地底传来,惊动常年蛰伏于地下的魔物,鸟儿们也被肆虐的魔气惊得乱飞。尤其是东地狱的恶魔们,如果他们有幸刚好站在地表,在身体摇个不停的间歇还能毛骨悚然地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土地里有什么庞然大物蜿蜒而过。
这一天,探知到这股熟悉力量复苏的恶魔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地狱东方那座峭壁上的都城。有人在遍地尸骸间纵声大笑,赤色瞳仁里满是狂乱的情绪;有人狠狠推开往自己身上靠的裸`女,灌下一瓶美酒破口大骂;有人在听到动静后不动声色地收拾好满桌古籍,裹紧斗篷融入夜色;有人在举杯庆祝;有人在惶恐不安。
还有人在自己静谧的巢穴里看着手指根上的疤痕心潮起伏。
青魔·地狱大君莱亚尔,这位支配地狱东方的君主自沉眠中苏醒了。
……
严格意义上来讲,东地狱的都城并不是青魔一手建立的,他在成为地狱大君后图省事“征用”了一位恶魔领主的宫殿,逐渐扩建成现在的样子,并且一直沿用它久远的名字“夜都”。
蛇类在地狱中最耽于享乐,披着蛇皮的莱亚尔多多少少被这条巨蛇残留的本性影响。在他沉眠以前这座都城每一天都上演着永不停歇的盛典,所有人都在狂欢和享乐,宫殿外到处都是鼎沸人声,无论美人美酒、醉人的音乐亦或酣畅淋漓的宴会,只要深陷其中便再无烦恼。
夜都因这群魔的盛宴有了“永不入夜“的盛名,许多人调侃它应该叫“不夜都”。
这让莱亚尔想起自己曾经有个手下提议干脆改名叫“夜不夜都”,那是只羽毛漂亮的白鹫,可惜已经在上次大战中陨落。
如今夜都因君主的沉眠不复当年盛景,到处都静悄悄的。狄诺提亚从堆积成山的案卷中腾出身来,吩咐一众惊慌失措的魔物仆从回去睡觉,自己则一个人慢吞吞地来到正殿门前,此时莱亚尔也刚好用人形态的模样落在正殿前的台阶上,跟狄诺提亚打了照面。
狄诺提亚幽怨地道:“就在一天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对黑水晶宫的主人说,青魔陛下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不会成心去扰民。”
可现在呢?闹出来的动静可比黑暗森林那一位还大了。
莱亚尔眨眨眼,一脸无辜地问,“……你是哪位?”
“……”
狄诺提亚的脸色变了,起码从莱亚尔的角度观察,对方的表情从难以置信转化为狂喜只用了不到半秒。
“……您的脑壳终于彻底坏掉了。”狄诺提亚把终于两字的字音加得非常重,眼中甚至开始闪出可以卸任的泪花。
“我开玩笑的。好久不见了,枭,我的钱有变少吗?”莱亚尔微笑着击碎他的幻想。
狄诺提亚僵在原地,脸色瞬间黑如炭石。
莱亚尔越过他走进大门,不忘恶意地补充道:“一百年过去了,你掉的毛够不够再塞个枕头?我喜欢你的羽毛做成的靠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