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
过了会儿,他站在了小区门口,打通了秘书的电话,“给我排个空闲日程……我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顺便,我给你发个定位,找人来接我一下。”
等车的时候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手中提着的保温盒。
不重,体表温热。就是普通的保温盒,凑近还能闻到食物特有的香味。没有装定.时.炸.弹。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层粥和一层汤,汤水滚烫还飘着黄油和香菇丁,看样子应该是鸡汤。
看上去没有危险。
他现在好像有点饿,但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毒。
于是,陈督扣好了保温盒,把东西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第15章
天色渐亮。
年轻人开始上班,老年人忙着带孩子,中学生从清晨就开始蹦蹦跳跳赶公交车,再早一点,租房的漂亮小姐姐小哥哥们刚下了夜班或者蹦迪回来。
四楼的兽医正在解剖死猫;12单元A栋的住户刚调好了望远镜;7栋的丈夫喝了一晚上酒刚到家,冰箱里的妻子的头正对他微笑。
偌大的城市藏污纳垢,什么都可能发生。
所以一只狗拼命地,反复地往墙上撞,似乎也不是很奇怪。
1,2,3,4——撞。
猛虎下山——撞。
彗星袭月——撞。
陈督撞的头晕脑胀,如果他还是人,现在脑袋上可能满头青紫。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脑震荡了。
然而就算是脑震荡也改变不了一件事。
他又成了狗。并且看起来,暂时没办法回去。至少靠撞晕自己不能。
陈督甚至还想过自杀。但是就怕自杀后也没办法回到自己身体里。
他并不是真的傻狗,“陈督”没有回来,而他回来了,那这足够证明一些东西。
譬如另一个自己……可能并没有当狗时候的记忆。甚至,可能并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
他喘着气,躺在了地上,伸出了一只狗爪子,然后对天空艰难的竖起了中指。
——我*你妈。
鉴于这一操作违背了狗的狗体力学,外人看来,只是一条狗伸出了前爪。
如果陈督不会回来。
那他宁愿让阮玉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摇头晃脑地到了卧室,大概是撞太多了,头有点晕。
阮玉还没醒。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医药箱。药塞回去。医药箱拖到桌子上放好,陈督是没办法让它回到原位了,只能希望阮玉没有注意到箱子换了个位置。
水杯里的水没办法了,剩的不多,洒在了地毯上,希望能快点干,陈督滚着玻璃杯放回了客厅。
还有车钥匙。陈督藏哪儿都觉得提心吊胆,干脆丢进了厕所里,冲走了。
陈督只能暗搓搓的表示,幸好老子车多。小区里那辆法拉利停着就停着吧……反正阮玉也没见过。
差不多了。应该差不多了。
陈督回到了卧室,委委屈屈地趴回了自己的狗窝里。
他刚打算重新开始,现实就给他当头一棒。他的愤怒他的挣扎,看上去都像个笑话。
陈督一直是个无神论者。
只是如果九天之上真有神明,让他变成了狗,祂看着这一切,脸上挂着的到底是嘲笑还是微笑呢?
……
……
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陈督已经有点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耳边微弱的呼喊。
“崽崽……”
他“汪”了一声,在瞬间从狗窝里跑了出来,来到了床前。
阮玉坐立了起来,他的视线看向了狗崽儿,又好像没看。脸上有一点迷茫。
他从枕头旁摸到了手机,看见了日期。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怪不得……好像有点饿。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机能慢慢复苏的原因,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他忍不住捂住了小腹。
有点疼。
并没有多加思考。
“崽崽,饿不饿……抱歉,睡太久了。好像有点生病。我给你倒狗粮。” 阮玉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翻身下了床。
哈士奇跟在他腿后活蹦乱跳的。表面上欢欣雀跃,实际提心吊胆,就怕阮玉突然“噫”一声然后发现哪儿不对劲。
好在,没有。
阮玉看上去情绪低落,并没有把太多的精力分给观察四周。
昨天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陈督跟他说,我们回家吧。
他盯着灶台发起了呆。
正在熬的粥咕噜咕噜冒气了热气,阮玉无知无觉地尝了一口试试咸味,一不小心被烫出了泪花。
一个梦而已,迟早会醒的。这样的梦他做了七年了。
只是他还有点放不开,还没能释怀。你看,现在想起他来,已经不会难过到连心脏都抽搐的一疼一疼的了。
阮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煮粥大概是他唯一擅长一点的技能,陈督以前出门应酬,偏偏又不大能喝酒,每次回来都要吐的稀里哗啦的。于是阮玉就会偷偷去厨房熬个粥给他垫垫肚子。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后来陈督已经不爱回家了。
洒上了葱花,滴上几滴香油,就算出锅了。
透明的玻璃碗乘着又白又软的米粥,混着细碎的肉末和菜叶。
是最平常不过的家常粥,只是他天赋不好,跟着厨子学了很久。
狗崽儿跑归来,蹭了蹭他的腿。
阮玉的视线看向了窗外,旭日东升,是个好天气。
阮玉突然有了个朦朦胧胧的想法。
如果他的孩子出生了,一定要单字旭。这个字又温暖,又漂亮。朝气蓬勃。
他转过头,对哈士奇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吃了饭上午出去转转吧……”
阮玉在心里盘算着,下午要去公司,晚上好好休息,周末抽空去一趟医院……所以说,除了糟糕的婚姻,他的人生还有许多事可以干的。
很困,超想睡觉的陈督压下了哈欠,装出了兴致勃勃的样子,回了一声“汪”。
*
早上七点。
离上班时间还早,协和心理康复中心的赵主任却被迫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他打了个哈欠,换上了白大褂,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而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病人已经在等着他了。说的是刚好早上才有空,希望他能做个急诊。
不,不应该说是病人。或许,应该叫……咨询人?
咨询人剑眉星目,肩宽腰细腿长,像个男明星。
不过他的身家比他那张脸值钱多了就是了……赵主任不由得走神了一会儿,想起了网上一些传言,譬如说这位年纪轻轻的总裁靠吃老婆本起步功成名就后又和老婆离了婚什么的……
还有老婆净身出户了什么的。
不过没有多想,赵主任在推门而入的那瞬间切换到了专业状态。
“你是说,最近一段时间,睡眠质量很差,经常做梦?”
“是。”
……
……
“而且怀疑自己有了梦游的症状?”
“是。”
“可以聊聊梦到了什么吗?”
陈督陷入了沉默,紧抿着唇。他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却显示出了一种抗拒的姿态。
医生和煦地说着:“陈先生,不要太紧张,要不要先喝点水?”
陈督没有动。隔了一会儿,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三个字:“一个人。”
医生耐心地反问着:“是谁呢?”
“……”
陈督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那些七零八落的梦境。
梦里每一个阮玉都十分的悲伤。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阮玉难过的情难自禁。
陈督只觉得他很吵。
但是又好像不全是厌倦。有一点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他甚至明白要怎么让阮玉开心。他其实一直知道,也把这当成责任去要求自己,只是陈督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陈督神色冷淡,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