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本草石南
“也吵着你了？”低声说完，他也还觉得身子有些累，便想再多躺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再睡会儿吧，现下还早着呢。”
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莫攸宁视线在触及顾依斐身后的念儿时，眸光微微一动。
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见对方躺下合上眼后，也跟着躺在床上。规规矩矩的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平躺，他也倒没真的睡下，神识中的那些个狂暴灵力依旧在不知疲倦的翻腾着，不过这些对他的记忆都没什么影响。
他什么都记得，包括在幻境中的一切，他也依旧记得。
昨日的他似是还在担忧着会忘记此刻躺在身旁的人儿。
思及此，莫攸宁嘴角微微勾个不可见的小弧度。不知为何，只要想到他还记得斐儿，心情便有些愉悦，许是上一段记忆的某些情绪也保留了下来吧。
斐儿，顾依斐，名真好听，就是小脾气有些大。
听着耳旁的两道平稳呼吸，莫攸宁也不再去多想，静下心便运转起功法去感受那几缕难得的鸿蒙紫气，同时也试图去抵挡住那些因服用丹药而多出来的暴动灵力。
等顾依斐醒来，才发觉身子里的倦意少上了几分，那些疲惫的感觉的祛了大半。虽也还有些累，可跟着前几日相比，简直轻松了不止一分。
见着莫攸宁还躺着，他也不去打扰对方。怎么说这都是个‘病人’，还是多休息为妙。
他才刚下床，念儿也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眸子清澄得很，还不带睡意。
这许是醒了有些时辰了，就等着他们两个起身呢。
刚伸手想把念儿从床里头抱出来，便瞧到莫攸宁也张开了眼。
难不成，便只有他一人是刚醒？
三人一齐用过早饭。
顾依斐算算时间，也快到丹老头要过来的时辰了，便把寝室中兄长的面具用灵力勾到手上。
边递给莫攸宁，边问道：“头还疼吗？”
指尖触及这些许眼熟的裸黑面具，莫攸宁心情有些复杂，随即又想起了些什么，眸光暗淡了些。
这面具他也记起来了，是魔道前尊者顾天纵以‘黑刀’之名游走修真界时所戴的面具。而他巧合间见上的一面，那尊者身旁还站着那人。
若是如此，那念儿……
“怎了？”顾依斐见眼前的男人只是紧紧的握着面具，没有说话，还以为是脑子又疼得厉害了，便往前走了两步，抬手覆上对方额间轻轻揉了几下，无奈哄道：“很痛吗？那我给你揉揉，你说的，揉揉就不痛了。”
他真的是怕了这人了。
也都怪丹老头，若不是没嘱咐清楚，又怎会出这事情！弄得他们二人都白白受了这份罪！
揉了几下后，他也收回了手，表情无奈说道：“先戴上面具吧，等丹叔来了，我再逼逼他，定让他再重新给你用些祛疼痛的丹药。”
此时，正分心的顾依斐也没注意到莫攸宁眼中的异色，只当对方比昨日还痛得更多便有些安静。
没过多久，面色不佳的路啄丹也来了。
顾依斐可不管丹老头脸色怎么样，反正对方脸色就没有好过，开口便直接质问了为何这几日的药草服用下去，却一点都不见效。
听到这质问，路啄丹的脸色更差了，他刚从老鬼那边过来，也得知了那不知道是从哪里定下的同生共死契约竟然一时间也无法解开。
这下不尽心治也不行了，小斐儿的命还是很贵重的，起码比他这老头子贵重许多。
暴躁的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便臭着一张脸，走到那拐走小斐儿的修士面前，冷声询问着对方的体内的异常。
莫攸宁对眼前这老头并没有多少信任，毕竟那颗丹药便是这人给他的。
但眼下他并不想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且他也相信这老头会想办法医治好自己，毕竟自己同斐儿身上还是有个婚契的。
想到这婚契，他便有些疑惑，若他记忆没出错，二爷爷当时说过这是神品的婚契。
把这事压在心底，暂时没去细想，莫攸宁一一应答着冷脸老头的话。
“你且再吃上几日，我这便回去开一炉丹药。”
路啄丹也没有办法，这人先前练的功法太过正派，这药性与功力相互冲突，别说去修复对方的身体，没有爆体而亡已经是万幸了。他先前也没想到这小斐儿的相好竟是仙道正派那边的人物啊！
这该不会又是一个沾花惹草的人物吧？不然怎愿接触他们这魔道之人，更是与之结契？
小斐儿也是大意，就这么带一个正道的人回来，谁知道这人心里头有个什么算计呢！
不过嘛，这人也不是不能留下，毕竟记忆也……
“小斐儿，他这记忆，怕是很难回来了。毕竟神识被搅和破坏了这么一通，能撑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就算是再怎么修复，可也这记忆也很难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了。”
路啄丹这番还真没说假，他本来是听了傅小子那番‘人体自有修复能力’的话才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可现下，这本身的修复能力已经不足够去修复了，怕是也只能永远停留在幻境造出的记忆中。
还在给念儿剥果吃的顾依斐猛地听到这话，剥好的果都差点拿不稳了。
什么叫做……记不起来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早点开炉，不然错过吉时便不好了。”
一看小斐儿脸色不对，丹老头赶忙留了句话，就动用起逃命法器溜走。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怎叫天纵和小斐儿都如此生死相许。
顾依斐脸色一变再变，可这又能怎样。
瞧着丹老头的人已经连影都不剩，也只能把胸口的闷气给憋回去。
把手中的灵果掰成几瓣，他喂了两瓣给念儿，怕念儿凡体受不住这么多的灵果，自己又闷闷的吃了几块。
酸，酸得他心里都开始泛苦了。
余光瞧到莫攸宁正走了过来，他便站起来，三两步的走到对方身前，一只手摘下对方面具，另一只拿着果瓣的手直接把剩下的最后一块果往对方嘴里塞去。
“甜不甜？”
莫攸宁也不惊慌，若不是他主动张口，凭着对方的修为也强迫不了他。
果入口中时，他的唇碰到了对方微凉的指腹，一触即离，他恍惚了一瞬，不自觉的咽下口中的果肉后才应道：“甜。”
“甜就好，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了。”
顾依斐上下打量了一番仍然气度非凡的莫攸宁，觉得相比之下，这记不起身份的仙道第一人比他更凄凉一些。好歹也是化神期的大能了，就要永远活在幻境所造的记忆中，还真是令人唏嘘。
而那契约也是个麻烦事，这么多日鬼老头都不来寻他，怕是也没有解决的法子。若是这般，这人记不起来倒也好，永远留在他身边，也比四处乱跑让他安心得多，还多了个化神期帮手。
就是他们曾拜过天地的事，有些难解决。
想到这，顾依斐便郑重的朝着莫攸宁开口说道：“多养一个你也行的，平时乖点就好了。”
第28章
看着眼前人认真的模样，莫攸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静静的盯着对方。
四目相对许久。
最后还是顾依斐先移开了视线。
这人今日怪怪的，话也少……也没之前那么不规矩了。莫不是病得太厉害了？都没心情闹腾了？
“过来吃些果吧。”
顾依斐转身走到桌子旁坐下，先是看了眼喂着长耳兔兽吃小果子的念儿，这才挑了个看上去比较甜的，又开始剥起来。
这次剥好，他先尝了口。甜，尝到这甜他都差点忘了上一口吃到的酸。
喂了两瓣给念儿，想起莫攸宁刚刚也吃了口那酸到掉牙的果，回头发现人已经走到了身旁，便把手上的果微微举到对方眼前，示意对方尝一尝。
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弯下了身子，直接张口咬住了他拿着果瓣的手指。
吓得赶忙抽了回来，瞪了一眼对方：“要吃自己拿去。”
先前都是错觉，还是这么下流，真是一点都没变！
莫攸宁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这绝不是他有意之举，只是……发自本心罢了。
虽被眼前的斐儿瞪了几下，可他嘴尝到的甜，却直接蔓延到了心底。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带着心儿都酥酥麻麻起来，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少了些记忆也不等于傻了，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接下来顾依斐也不再理会莫攸宁了，就不能对那家伙太好，不然吃亏的就是他！
吃了好些灵果，味道也尝得差不多，顾依斐便拿了个宗门玉牌出来，给左右长老传了个信。
他一时半会也只能待在竹楼这边，没把莫攸宁这事解决完，他可不敢轻易离开万魔宗，谁知会不会再生出些什么异变。
平日里他也都是在客栈那边，除了偶尔用丹炉煲个灵汤再查查近期各处账目外，日子过得也还算悠闲。现下把地点移到竹楼这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麻烦上左右护法多跑几趟腿。毕竟能进这竹林小筑的也没有几个，他们二人刚好算在其中。
原本顾依斐还想陪着念儿玩一会儿他先前带回来的稀罕小玩意儿，但是，莫攸宁那家伙直接开口把念儿拐去了练木剑。
瞅着念儿快速的应了个‘好’字后又坚定的点了点脑袋，他也只能笑着去给这二人取来上次从丹老头那边带回来的两把木剑。
好气这个用把木剑就从他身边拐走可爱小侄儿坏家伙，但是他不能说。
心儿真的好苦啊！
顾依斐从储物戒里取了把躺椅出来，优哉游哉的坐在竹林下，手上轻轻晃着根细竹条，默默的看着不远处正挥着剑的一大一小。
他本还打算一起过去凑个热闹，可记起来幻境中练剑的那两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安安静静的当个法修多好，练剑什么的还是教给感兴趣的人去吧。
不得不说，就这么躺着，还挺舒服的，他都有点想眯一会眼了。
日头穿过层层密集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竹林里，一大一小正沉默的挥着剑招。
看了许久的顾依斐轻轻挪了挪脑袋，避开那正巧打在眼上的日光，又把拽着竹条的手打在腹间，缓缓合上了眼。
“宗主！”
这嘹亮的一声叫喊，直接把睡梦中的顾依斐给吓醒了。
缓缓地睁开眼，还有些迷糊的他把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左右长老都一眼严肃的看着他。
“怎了？”
顾依斐刚说完，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莫攸宁抱在怀里，是那种……整个抱起的抱。
看这样子，似是想把他抱回竹楼里头去。
瞧着对方还戴着他兄长的面具，便想起以前小时候，他在外头睡着兄长若是瞧见了都会把他抱回屋里去。
思及此，他也就没怎么生气，只是拍了拍对方肩膀，示意把他给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