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夜
面对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调侃,鲁道夫的脸色一丝不变:“说正事。”
“正事啊,”弥赛亚仔细地观察着上将的表情,“正事就是:你的Omega……没有怀孕。”
然后他就看到上将的脸上虽然有所失落,但却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这让弥赛亚稍微收起了脸上的嘲讽式微笑,而后他就落到了鲁道夫刚刚在会客厅里扯开的一点点领口处:那里赫然有一处极其深刻和鲜明的咬痕。
弥赛亚一下子站起身来,向着鲁道夫的方向走了两步:“……这是!”
鲁道夫顺着他的视线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弥赛亚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处咬痕,“不得不说,您让我坚定了信心。”
这是他自从见到上将后使用的第一个敬语。
说完这句话后,他低着头思索了半天,最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了口:“今天我来找您,其实想来寻找我之前推测出的真相的最后一环。现在,我已经……”
但医生的这句话没有说完。
因为从主卧门口闯入了一个男人……他身上穿着的军装都因为不间断的狂欢和饮酒作乐变得有些皱巴和不整齐起来。
“你……”男人不知是非常激动还是饮酒过多,非常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是……你真的是米契尔!”
弥赛亚在看到来人是谁后,立刻冷下了脸。
而比他脸色更冷的是即刻否认的话语:
“我不是!”
第53章
鲁道夫在荆棘军团中的威信和地位非常之高,但这并不是他通过凶横暴戾的疾言厉色获得的。
比如此时,在主卧被下属贸然闯入后,他也只是淡淡地说出了三个字,“没规矩。”
就这三个连强烈语气都没有的吐字,却让康纳德大校的醉意立时醒了大半。
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甚至是带着点儿嗫嚅地说道,
“……将……将军,我……”
被这样突然打断之后,弥赛亚一向不是挂着假笑就是挂着嘲笑的脸已经沉得快要滴水了。
他默不作声地收拾着自己的设备,期间还咣咣铛铛地打碎了好几支玻璃器具。
……身后一直都被执着地跟着如影相随的眼神。
康纳德眼巴巴地看看弥赛亚,然后又看看将军,急得各种抓耳挠腮就是不敢开口说话。
鲁道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今日不在军中,可以免了你的责罚。回去把军规好好背背。”
回过身来,已经回复了平静的弥赛亚对鲁道夫说:“将军,我对夏佐基因谱系做过掩饰这件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毕竟你手下好像还有一个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军医,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夏佐的血统是怎样一种纯正和强大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话语,凉凉地瞥了康纳德一眼。
鲁道夫跟着他的目光扫了过去。
于是,虽然非常不情愿,大校还是臊眉搭眼地垂着肩膀走了出去。
“我在追寻夏佐的身世。”在康纳德离开房间后,弥赛亚单刀直入地说,“在他刚进入维促会和我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你就应该查过我的底细,自然也知道我那点儿不值得一提的破烂故事。我可以向你承认,我愿意这样帮夏佐当然不仅仅是出于泛滥的同类同情心,但也绝对没有诡谲的恶意。”
他停了一下,在唇角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意:“现在,你已经标记了他。据我对你的那些浅薄了解,你会是一个即便按照古地球时代标准要求也绝对够格的Alpha。所以,我们已经走上了两条暂时歧途但终究会合而归一的道路。”
鲁道夫看了看沉睡中的夏佐——那是他的Omega,然后才重新看向弥赛亚:“他的存在会威胁到谁?谁会来威胁他?”
“你们两口子可真够像的,”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心情的弥赛亚又开启了调笑模式,“知不知道太直接张嘴说出的话,会吓死某些人啊?……虽然肯定不包括我。”
鲁道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弥赛亚收起了笑容:“你的家族是大家族,应该会知道不少联邦秘辛。关于新神话中的初代Alpha、Beta和Omega,你知道多少?”
“不过是传言罢了。”鲁道夫回答。
“不,是神话。”弥赛亚坚持地纠正道,“所谓神话,指的是人类演化初期发生的、传承者信以为真的故事。跟古地球时代相比,大宇宙扩张时期缔造出的新神话不仅数量稀少,而且还都很单薄,但是始祖神话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我对此的理解是,既然有人信以为真,那必然有着现实来作为支撑它的依据。故事的真相或许没有神话中的那样完美或是惊人,但一定会是它的原型。”
他说到这里后,突然话锋一转,转而说道:“自诩为锐意进取的伊特诺联邦,现在已经变成了建构在独木上的破房子,四处透风着摇摇欲坠。可是住在它里面的人却都在忙于修补房子,以求自己能住得久一点。哪怕这种修补会加重房子的负担而让它显得更加岌岌可危,那……结果会是什么?”
这番话,已经说得相当的大胆直白和大逆不道了。
就连一向甚少畏惧什么的弥赛亚在说出这番话后,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双手,用指甲不停地刺着自己的掌心,以求得情绪的发泄和冷静。
——他在进行着,一场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豪赌!
鲁道夫拧起了双眉,在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他的气势总会显得尤为威压逼人,然后语气不带什么起伏地说:“你很聪明,知道早早地把自己和夏佐绑在了一起。所以,即便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我也不可能据此给你定下什么罪行。”
“但是,”上将重复着这个转折词,“但是我和你的观点不同。联邦纵然是一所稍显破旧的房子,可它最主要的基石是三大军团和维促会。”
后半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了。
“哦?是吗?”弥赛亚并没有反驳他,而是平淡地说道,“那就边走边看吧。”
在离开底楼主卧时,弥赛亚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他伸手扶住门框,发音很轻但咬字清晰地说:“我们将要在未来合而归一的路,是一条比荆棘还要难走的路。”
说完这句语义颇深的话,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侧坐在夏佐床头的鲁道夫对他这句话置若罔闻,好像专心于拉起薄毯、轻轻地盖住夏佐不小心伸在薄毯外的手这个动作,已经占据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康纳德守在客厅的门口外面,一看到穿着白色医师袍的男人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米契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康康啊!”
弥赛亚双手插着兜,目不斜视地从Alpha身前走过。
“喂!”康纳德用力地整了整被自己穿得不怎么整齐的军装,“就算100多年没见了,你也不能装作不认识我吧?!”
弥赛亚继续听而不闻,迈步速度都未曾改变地向外走去。
一直在被无视的大校最后忍无可忍,一把就抓住了医生纤细白皙的手腕:“米契尔!”
弥赛亚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慢但却坚决地向外抽着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实在是太细弱了,让康纳德刹那间有一种自己如果稍微使力就会折断在掌心中的错觉。
几乎想都未想地,大校就放开了手指。
“谢谢。”弥赛亚没什么诚意地说。
“米……”康纳德刚吐出了一个发音,就被人直接切断了。
“我是弥赛亚。”医生说。
“米契……好吧,弥赛亚。”康纳德有些别扭地说出那个名字,然后带着一点期待地问,“你……你还记得我吗?”
“不,”弥赛亚惜字如金地回答,“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康纳德肯定地说,“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的……这些年来,你……你还好吗?”
“和你无关。”弥赛亚说到这句话时,已经走到了大门之外。
他飞快地拉开一辆悬浮车的车门,闪了进去。
康纳德跟着快走了两步,却被车顶上随即出现的两挺热线枪给逼了回去。
失魂落魄的大校回到仍然洋溢着狂热气氛的客厅后,既不再拼别人酒也不愿意被拼酒了,一个人缩在最角落的地方长吁短叹。
和他关系不错的鲍曼在发现他的异状后,本着同僚间应和睦相处的原则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的原则,特意凑了过来,想要引导他倾诉一二。
康纳德有些无神地看向鲍曼:“我刚刚闯进去了将军的主卧……”
鲍曼:“……”
康纳德:“就是小少年睡觉的那个卧室……”
鲍曼:“……”
康纳德:“将军让我回去好好背背军规……”
“再见!”鲍曼大校果断地起身想要离开,“让大人看到我和你说话,误会我和你是一伙的就不好了。”
“不不不……”康纳德死命地拽住了同僚的裤腿,极其不顾形象地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
“放开我!”鲍曼拼命扥着自己的裤子,“要背军规你一个人去背去!!!”
“……我被人抛弃了……”康纳德无比凄惨地说。
鲍曼一个转身就回来了,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来来,把细节说出来,让我来安慰一下你!”
康纳德被他的双眼放光吓了一跳,半天后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好像不想对你说了。”
“好吧,”鲍曼站起身来,状似无意地说,“那我只好去告诉将军,你对我哭着闹着说夏佐小朋友抛弃了你,所以你才擅闯了将军的卧室……即便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也要鄙视你这种撬自己长官墙角的行为!”
“我靠!”康纳德一把拽住了他,“你这样信口雌黄还有没有人性啊!”
“这要取决于你说些什么。”幕僚团团长笑眯眯地说。
“我……”康纳德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颓然道,“我出身巴诺星、一个小星系的小星座。虽然我是家中孩子里惟一的一个Alpha,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娶一个Omega……在我的家乡里,Omega少得可怜,而且我妈妈就是个Beta。”
“我觉得我还是去找将军吧。”鲍曼作势欲走。
“你们做幕僚的是不是心都这么脏啊!”康纳德悲愤欲绝,“让说的人是你,不听的人还是你!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啊!!!”
“你这个评价,说得可不止是我一个人。”鲍曼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别忘了,我身后可是还有上千人的幕僚团哦。”
“……”康纳德低低地骂了一声,但还是无奈地长话短说了,“在我十几岁时,住在我家隔壁的小孩子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Beta,瘦瘦小小地总是被人各种欺负。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地高尚正义,当然最看不惯这个了,就经常护着他……一来二去地,他爸爸在看到我这个人品格上的闪光点后,有一天就非常严肃地问我愿不愿意娶他。当时我觉得反正我又娶不到一个Omega,而且我还挺……挺喜欢他的,就一口答应了。”
“这个故事听起来好像有些乏味啊,”鲍曼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我再给一次机会改变我的想法,不然我真的去找将军了。”
陷入回忆中的康纳德大校已经顾不上和他置气了,而是有些伤感地说:“后来有一天,他们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踪了……连房子都被一夜铲平,我……我去问我老爹,他却一直推说自己不知道。”
“有点儿意思……”鲍曼凝神思考着,慢慢地说道,“后来呢?”
“我找遍了整个巴诺星,”大校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一个对于十几岁的孩子——即便他是个Alpha——来说也绝非易事的过往,“在找不到他以后,就来参军了。”
鲍曼大校若有所思地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说的这个小Beta,就是刚刚跟着将军穿过客厅的医生?”
康纳德悲伤地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找他……”
“可他是个Omega啊。”鲍曼说。
“……可是他却不记得我了,他怎么能……”康纳德自怨自艾地哭诉到一半后被听到的话语噎住了。
他一把抓住了鲍曼,语无伦次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什么Omega……Omega不是在将军的卧室里吗……”
“你的Omega培训课程当年是差点儿不及格吗?”鲍曼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还是觉得自己此生和一个Omega结合无望,就干脆自暴自弃不去学习了?就算你的鼻子坏掉了,也能看到那人穿的医师袍上有白塔的徽标吧?这说明他是Omega维促会的人,而维促会不可能让一个Beta担任医师这种职位的。”